阿碎是花袹语最得意的门生,是个乖巧可人的姑娘,年龄略小只有十五岁左右。
阿碎端着热茶推开门,欢喜地冲着点着檀香的房内喊道,“师傅——碧螺春来咯。”
一阵寒气也瞬间冲了进来,拂在了半睡半醒的花袹语的脸庞之上,一身淡淡的紫色毫无点缀,显得有些苍白却又美得动人。
顺手关上房门端着茶上前,在灯火的照耀下,阿碎的眉眼都很清楚,淡眉,一副温柔的模样,当真是令人心生怜悯。
“徒儿又是美了几分。”花袹语信手拈来茶杯到了杯,还是热气腾腾的冒着袅袅的烟雾,放在鼻前嗅了嗅,当真是清醒好闻呢,斜眼看着阿碎嘟囔着嘴的模样,心里一暖,却始终不能开怀的笑。
“师傅莫要取笑阿碎了!”阿碎微嘟着嘴,佯装生气说道。
花袹语垂眸笑了一下,小嘬了几口热茶,在灯光摇曳下落入阿碎的眼里却是多了几分凄美。
阿碎很难过,自从一年前,师傅就像是变了个人,师傅虽然像平时一样爱取笑她,像平时一样嗜酒又嗜茶,也像平时一样装模作样的凶各个师兄弟们——可阿碎知道,师傅不高兴,阿碎也难过,她没办法替她排忧或是解难。
“你是师兄们有好好练武没?”花袹语抬眸看了眼垂着脸的阿碎,着实让人心疼的模样。
阿碎抬起头,又是笑意盈盈,“自然有!”
花袹语用手轻轻敲了下阿碎的脑袋,装作厉声说道,“别又帮着他们偷懒。”
阿碎吐了吐舌头,怪是调皮的。
门一声两声敲响,“师傅——有人求见!”
“谁?”
“说是位故人。”
故人?花袹语眼眸一闪,脑海中第一个出现的却是他——沧染,自嘲一番,花袹语你在想他做什么?
“领他进来。”
“是,师傅。”
半晌门又被打开了,一股寒气悠悠然飘了进来,吸入肺中便是冰凉得清爽极了,逆着光才微微看清来人的模样,竟然是——
袭清蔚!
花袹语有些讶异,起身上前,“……袭清蔚?”
“笙门门主好久不见了。”袭清蔚眼眸淡淡,嘴角微微含笑着说道。
“清蔚这么客气做什么!”花袹语坐在圆木椅上,阿碎上前给袭清蔚也倒了杯热茶,“清蔚……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花袹语怎么能够不震惊,之前得到的消息是袭清蔚被徐诚槺囚禁,不过以自己的实力根本无法与徐诚槺对抗,心下也甚是焦灼,毕竟对袭清蔚的印象算是蛮好也不认为他像徐诚槺说的那般与分桃谷有关联。
“听蕞竹说,袹语这一年倒是很失意。”袭清蔚拿起茶杯微喝一口,温热的茶褪去全身的寒意,极其舒服,暖了身子。
花袹语面色不变,只是眼眸微垂,缓缓道,“我若是知道我想要什么便好了,可偏偏生来就无欲无求,这般下场也全都是我自作自受,也不知道是怎的会难受起来,毫无源头。”
“袹语,有些事确实是强求不得。”袭清蔚看着眼前有些失魂落魄的女子,的确与当年初遇时全然不同,没了当年那傲气。
“不说我了。”花袹语抬头,笑看着袭清蔚清冷的眼眸,“清蔚寻我怕是为了对付徐诚槺和分桃谷之事吧?”
“袹语果然是聪明过人。”袭清蔚倒也没奇怪花袹语猜出自己的意图。
“我自然是要站在清蔚这一边的。”花袹语笑意盈盈地回答,倒是觉得袭清蔚也是个十分可靠的人。
“……”袭清蔚微微蹙眉,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样,然后道,“袹语你知道——沧云庄势必是与徐诚槺站在一条线上的。”
他抬眸看了眼花袹语,花袹语垂着脸,她自然是知道。
“沧染早与我毫无瓜葛了,清蔚。”她笑着说道。
袭清蔚犹豫花袹语闲聊了几番,自己本不用亲自前来的,身体也并未全好天气还如此寒冷,不过考虑到花袹语与沧染的关系,便亲自前来了。
花袹语困意袭来,袭清蔚也要起身离开,看到花袹语眼眸中淡淡的失落,阿碎上前抚着花袹语。
推了门出去,冷风拂面,他望着湛蓝的天,心头有块死结,眉宇之间是淡淡的愁容。蕞竹不知何时出现在袭清蔚身边,她低首含眉,“盟主……清虚门去吗?”
清虚门,好久没有回去了,袭清河——师兄也不知怎么样了,还有二师兄也许久未见了。他犹豫了番,缓缓道,“嗯,去吧。”
现在的确要拉拢实力了,清虚门不论如何都要去一趟,他知道袭清河不会拒绝,但是总有些事情是要说清的。
赶了几天的路,在路上也天天喝着药,身子好的也是七七八八了,终于到了清虚门山脚下。
那里还是一片桃林。花却已经落光了,铺在地上,橙黄橙黄的枯萎蜷缩,他眼眸微动,顶住了步伐,负手而立,在风中发丝微微舞动,便生了一股凄美之气
“盟主……?”蕞竹跟在袭清蔚的身后,见他停住了步伐便心生疑惑,顺着袭清蔚的视线望去是一片枯枝桃林,蕞竹跟在袭清蔚身边那么多年自然知道袭清蔚爱桃如命的性子,便噤住了声音不再说话。
冷风只光顾着微微吹拂,冷了眼眸,袭清蔚收回视线,提脚上山。
一倾园内,袭清河坐在石凳上喝着温吞的小酒,一倾园内的桃花也都落光了,只剩下支离破碎的较为坚强的几朵,零零散散全然失去了美感。
一弟子走来,微微弯腰,道,“掌门,清蔚师兄回来了。”
他知道袭清蔚不可能会就这么栽在徐诚槺那老头手里,果然没错啊,他到底是清蔚才智总是过人的。
袭清河的青丝顺着肩胛微微垂落,一身淡红衣裳在冬日萧条的日子中竟显得分外妖娆,眼眸含情流转,薄唇微动,半晌才道,“……上壶热茶,将这温酒带下去。”
“是。”弟子说着便动手去办。
他还记得,清蔚向来不喜欢他喝酒,如今却也是苦笑着发现自己竟是这般惦念。
抬头,一身白衣凛然,身后跟着个青衫女子。他眉目依旧,清冷至极,身形颀长,负手走来,宛若穿越千千万万的沟壑欣欣然来到自己的面前,袭清河笑了,刹那芳华美羡世人。
“清蔚。”他起身轻柔唤道。
“……”他看着袭清河,一如既往地妖娆动人,心中却再也没有了当年的悸动,不冷不淡,“师兄。”
袭清河眼眸一淡,坐下身子,给袭清蔚和自己酌了热茶,一倾园内甚是空荡,寒气也肆无忌惮,空气也是清醒又寒冷。
“师兄又喝酒了吧。”他抬眸看了袭清蔚一眼,闻到了空气里淡淡的酒香,微微皱眉。
“小酌一杯而已。”袭清河有些尴尬的微垂脑袋,随机抬头望着袭清蔚问道,“清蔚回来是……”
“是想与师兄商量。”他说。
袭清河笑了,他自是知道袭清蔚的心思,“师兄无论如何都是要帮清蔚的不是么……。何况,清蔚又不是不知……”
“师兄。”他微微皱眉打断袭清河的话,“都过去了。”
袭清河一愣,随即侧着头,举着茶杯闭眸轻微喝下,温热的茶顺着干燥的喉咙而下,湿润了喉咙,温暖了胃,却温暖不了心。
都过去了,呵,是啊,怎的?当年明明是自己辜负了他,如今却还要这般死缠着他,当真是自作自受啊,年少不知方恨晚,却再也是无能力挽狂澜。
“清蔚……”他垂着眼,心中一番苦涩,“……若是当年我并未离开,若是当年你并未救下他,结局是否会不同?”
“自从你当年离开,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他看着面前的少年,不冷不淡丝毫没有任何感情的样子。
没有若,要真是有若,袭清蔚宁愿回到那个时候,宁愿不曾遇见奚苏柚,那么那些令人心碎的断肠的难以抉择的统统没有。
师傅说,人各有命。
袭清蔚年少却不信邪,说师傅迷信。
今日看来,确实是人各有命,每个人的结局或许早早就定好了。自己的结局在什么时候定好的呢?或许就是在那日救下奚苏柚的一刹那,自己的心软便奠定了今后的道路。
“清蔚。”他看着袭清蔚不冷不淡,像一滩沼泽的黑色瞳孔,迷失在了里面,凄凄凉地自嘲着,他笑着说,“你若累了,便回来。”
“好。”他亦露出淡淡的笑意,突然心中便暖了一分,经历太多背叛欺骗阴谋,袭清蔚本是个自由自在不顾世间之事的少年,如今当真是有些累了,恨不得所有事都做一个了断。
给自己一个答案,给那个温暖如玉的少年一个答案。
可又怕最后得知的答案是,不是他死即是我亡的局面。
“二师兄呢?”袭清蔚突然想起,当真许久没有看见袭清远了,倒是有些越发想念起他来了。
“不知道呢,好像在躲着莫子漆吧。”袭清河微微思索回答到,他也许久没有袭清远的消息了。
袭清蔚眼眸里又是一阵飘渺,当真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他们俩的心思,而袭清远却硬是不肯承认才出这么一场你追我赶的局面,只但愿袭清远莫要后悔才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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