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嘴里不知道嘟囔着些啥,又提酒喝了起来,酒温温的,在这种潮湿又带点冷的天气里喝起来感觉就是倍爽儿。
“阿祈,阿袭如何了?”奚苏柚合上书,微微坐直了身子说道。
“刚喂了药。”她弯着眼眸笑着,脸上微微有两个若隐若现的小酒窝,极甜,“顺便把了下脉,毒素也清的差不多了,筋脉也在愈合。”
奚苏柚终是有些放心了,看着外头密密麻麻的雨丝,像是网一样网住整个天和地,看着看着竟然有些怀念了分桃谷的桃花,然而分桃谷却没有他自是不能留恋太多。
“苏柚可愿意告诉我那央籽是个什么人?”钟离微蹙淡眉坐在木椅上问道。
“……長央宫宫主呗。”他似无心般回答,手里又拈来账本,头也不抬对明欢唤道,“明欢这酒又快没了,去与刘二到城中取去。”
明欢听得刘二一名,便乐开了怀,取了伞来,欢喜道,“好嘞,马上去。”
便撑起伞跑去雨中了,踩起的水花倒是沾湿了她的裙摆,她却什么也顾不得的样子,奚苏柚嘴角微扯起一个似有若无的笑意。
钟离祈也知道了苏柚是不会与她说的,其实她不知道就算是坐在云端的他亦看不清央籽是什么来头,只知道没有什么是可以瞒过央籽也没有什么可以难道央籽,若是世上真有什么神仙妖魔的,那央籽不是神仙便是妖魔下凡来了。
——但也管不到他头上来,他只要阿袭好着便什么都好了。
“阿祈,我看你家小丫鬟是留不住了。”奚苏柚噙着笑意说道,明欢那丫头喜欢与不喜欢,高兴与不高兴全然是写在脸上的,明眼人一看什么都懂了。
钟离祈微扬起头,有些不高兴了,她同身为姑娘家的自然比苏柚看得更清楚些,道,“竟连那丫头都要走。”
“掌柜的,来壶热茶。”进门一翩翩公子孱弱的很,身后跟着个小书童,小书童收着伞朝里头唤着。
那公子也不说话,只是咳嗽,面色苍白如纸,寻了张桌子便坐下了。
钟离祈起身去跑了壶热茶来,是碧螺春,喜茶的都爱喝碧螺春,连那花袹语也是极爱更何况是钟离祈了。
“公子慢喝。”她端茶壶上前舔茶,热气腾腾的在酒肆里升起袅袅烟雾。
那翩翩公子点了点头便取茶来暖暖身子,这公子看着便不像是平安村的人,可除了想自己一干人为了逃避外头才来这平安村之外又会有什么人来呢,这让奚苏柚倒是有些好奇。
小书童给那公子揉了揉肩膀后说道,“掌柜的可知道平安村姓胥的一家?”
奚苏柚微蹙淡眉,他才刚来到此地又怎会知道。在一旁的老王便吃着酒说话了,“胥家?前些年头不都死光了么。”
“死光了?”那公子轻声低喃道,淡眸有些惊讶。
“怎的小公子是胥家的人?”钟离祈含笑问道。
“我家公子身体不好本想来这平安村投靠亲戚好好养身子的,结果……”小书童便有些沮丧着脸了,那小公子却只是淡淡然笑了笑表示安慰。
“公子若不嫌弃这儿的话……”奚苏柚拈起狐裘披在自己瘦削的肩膀上,笑意凛然道,“便在这儿住下吧,我这小酒肆平日里也是安静的。”
小公子一听便连忙起身,咳了几下,缓缓到,“多谢掌柜的。”
“有什么好谢,本就是酒肆,留宿客人也是应该的。”钟离祈见他这般有礼貌便心生了些好感,觉着这小公子不会是什么坏人——但她也不傻自然是要留些心眼儿,这种时刻万不能大意。
片刻过后,钟离祈便引着那小公子上二楼阁楼去了,奚苏柚算着账本也累了刚打算小睡一会儿,明欢那大嗓门又把他给吼清醒了。
“掌柜的,酒取来了。”明欢合着伞抖落了一身的雨,刘二在身后搬着酒进来,笑憨憨的。
这两人到真有种平凡夫妻的模样,奚苏柚笑着,“别累坏了刘二。”
刘二一听老实人总是容易害羞,便说道,“不累不累。”
奚苏柚见二人在这儿,起身上了楼,去看看阿袭,自己不亲眼去看看还是感觉心上吊着块肉的感觉,心事重重。
推了门即使小心翼翼,就怕惊扰了阿袭。
这回阿袭面色好多了,连干燥苍白的唇也有了些色泽,禁阖着的眼眸,长而卷的睫毛在白皙的脸上落下一片小小的阴翳。
奚苏柚看着就笑了,伸手拂了拂他长而卷的睫毛,有些痒痒的刷过自己冰凉的指腹。
“阿袭,不管你对我有情亦或是做戏。”
他伏在他的胸膛,青丝散乱在床沿,他闭着有些湿润眼眸嘴里轻声说道,侧着耳朵细听他微弱的心跳声音,扑通扑通——与自己的心跳频率一致。
“我都认了。”
他喃喃着说完这句话,便睡了过去,睡得极其安稳,已经好久未曾睡得如此安稳了。
绵绵细雨依旧不断,像是情意一般绵绵不断。
——
第二日早,雨还在下,当真是令人烦躁。
奚苏柚猛然醒来,面色微白,右手被自己靠麻了,见床上人儿一如既往闭着眼,他便叹了口气。
起了身,抖了抖褶皱的白衣,眼眸望向窗外依旧是密密细雨,一片青灰色蒙了眼眸。
再回首,却见他纤细而白皙的手指微动,自己便愣在那里,一身白衣傲然忽的就红了眼眸,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他只是愣愣上前,跪落在床边,伸出冰凉的手握住少年微动的手,少年的温度传到自己的手心。他便笑了,那是从未见过的笑意,璨若阳光恍若星辰,眼角唇角连眉梢均挂着暖暖的笑意比得过春日开起的花骨朵儿,如仙下凡当真是美好。
“阿袭。”他唤了句,声音柔柔的带着满满的笑意。
袭清蔚只是觉得一片混沌,处在黑暗之中无法动弹,仿佛身子被水紧紧的缠住一点一点的窒息,想挣扎却被水里的水草缠的更深些,出不来,怎么样都出不来。
知道听见一句呼唤,听见一句软软的声音,他在叫阿袭,阿袭,阿袭,便冲进了他心里——那个披着朵朵桃花的温柔少年啊。
袭清蔚紧阖的眼眸微微转动,半晌他缓缓睁开眼眸,突如其来的亮光刺得他又闭上眼眸。直到习惯了这柔柔的光线,半睁着眼眸。
入眼的,是他。
与他温柔的眼眸相对,那个少年一如既往的模样一如既往的眼眸一如既往的温暖。
袭清蔚嘴角微动,“苏柚。”
奚苏柚笑着眼角便笑出了泪,“阿袭。”
钟离祈和明欢也都上来了,钟离祈当真是惊喜极了,连忙便唤着明欢去熬了药,瞧着都不嫌烫便端着药上来了。明欢也很好奇那个身受重伤的公子是谁,为什么被小姐和掌柜的这般如视珍宝。
“阿袭……”钟离祈盈盈走来,眼眸微闪,端着热乎乎的药,笑着说,“阿袭快把药喝了吧,身子才刚好吧?”
袭清蔚的眼眸如往常般清冷,有些模糊,怕是还没好。
徐诚槺那些人倒真是歹毒,断了他筋脉还想瞎了他双眼,若没有央籽,当真不知后果会如何——恐怕会是天下血流成河吧?
奚苏柚起身端来药,喂给袭清蔚。
袭清蔚不说话,只是喝着,他有太多疑问,喉咙却有些疼,温热的药有些苦涩入了口便舒服了许多。
微蹙眉头,钟离祈递上一颗蜜枣,当日林子卿送来给奚苏柚的蜜枣还剩着很多呢。
外头绵绵细雨有仿佛要停的样子。
“掌柜的!来壶酒!”楼下有人大声唤道。
------题外话------
啦啦啦~小陵子发誓要给他们温存一下==
☆、第七十章 给他一个承诺
雨下了几天,终于挺了会儿,暖暖的太阳也便出来了。雨一停,这天气就更暖和了些,怕是快到夏天了,想起夏天就莫名的烦躁。夏天可是热着呢,若是在分桃谷还好说,分桃谷冰窖里的可够用整整一个夏季。
奚苏柚取来之前明欢买来的琴,稳坐在软榻之上,抬眸与床上清冷的少年对视一番,笑着说道,“……已经近一年没给阿袭弹过琴了吧?”
袭清蔚微蹙淡眉,面色稍稍好看了些起来,的确,只听过一次他弹琴。
那时候还在清虚门,师傅还在,一切事情都是极好的。苏柚也未曾消失过,自己也未曾性命垂危,那时候的日子当真极快活,什么都不用管——说起来自己也好久未曾看过日出,倒是有些怀念起清虚门后山上那醉人的日出。
“不知苏柚的琴技是否有长进了。”他亦清冷地笑着淡淡的回答。
奚苏柚垂下眼眸,纤长的双手抚上根根琴弦,挑起一根,发出清脆而好听的声音。试了试音质,虽说比不上绿绮,倒也算是中上的了,勉强可以弹一弹。
“阿袭可不许说我弹的不好听。”
奚苏柚说罢,双手便在琴弦上舞动,与往日同样的曲子,却有些快活起来了。一阵接一阵入耳成水般悠悠然,仿佛听见林间鸟儿轻叫的声响和微风拂过之感。
生生让袭清蔚想起师傅在竹林中弹曲子的模样,苏柚弹的曲便是师傅所授,可以明显感受到情感的出入,师傅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的,而苏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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