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可识揉了揉眼睛，身体的强度的确提高了，容易疲劳的感觉却还是没有消去，她有几分怀疑这是由于自己死亡将近的缘故。
“莉雅你好好休息。”
吉拉湛蓝的眼睛有一瞬间变深，却仿佛幻觉般，弯出笑容。
“嗯……”
易可识快要睡着的模样，却还是强打精神笑了笑，接着出门打车。
小智自然是跟在身边的，其他人却都默契得没有出来。
易可识半倚着车窗止不住地打哈欠，睡意太沉，让她几乎彻底沦陷。
半梦半醒间到了家楼下，易可识被小智叫醒，她打着哈欠给出租车付完钱，被小智拉着手走上楼梯。
还好师赢的别墅里留着这个时代的货币，不然一回来身无分文的易可识，没办法做出打车这种事。
楼道里的感应灯随着脚步慢慢被点亮，易可识揉着眼睛，意识一半沉在梦中，一半浮现在现实里，仰头看着小智在前方走着，却觉得这景象似曾相似，自己好像在很久以前有过类似的经历。
非常漫长非常漫长的台阶，只有自己和小智在行走着。
易可识清醒的部分警觉起来，睡意却再次拉扯着她，让她无法集中精神去思考。
楼梯似是永远没有尽头，但也没过多久，易可识就站到家门口。
门钥匙还保存着，倒也不需要敲门，易可识把钥匙插.进锁孔，拧到一半，门就被从里打开了。
家里灯火通明，入夜已经深了，按理说父母也该睡了才是。但易可识却看到爸爸的身影从门后出现。
“粑粑，你怎么醒着？”
易可识没有在意，小智现在也没有让其他人看到的意思，除了攻略对象们，本就很少有人能看到她，所以易可识也没有刻意让小智回避。
“你还知道回来。”
一向笑嘻嘻，没什么父亲威严，可以说是慈父严母的代表，现在他的表情却是难得一见的严肃。
易可识眨眨眼，因着睡意，还没反应过来爸爸是为什么这样的表情。
“还不快进来！”
见易可识愣在门口，易爸皱眉低声呵斥。
易可识闻声乖乖走进房，随手关上门，就跟在爸爸的身后。
“站那。”
易爸走到客厅，指着空白的墙壁。以前易可识做错事的时候家人就这样说，只是她虽然算不上非常乖巧，却也没有几次被罚过，现在突然又出现这陌生的话语，让她稍愣。
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站在墙边，小智趴在沙发背上幸灾乐祸地围观。
“粑粑……”
易可识可怜巴巴地抬头看着易爸，对方脸色阴沉，显然气急了。
但是易可识无论怎么想，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惹了爸爸生气。
见易可识一副懵懂无知的模样，易爸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张开手又握上，手因激动而颤抖。
“你这一个多月去哪了！手机接不通，不去上学，也不跟我们讲一声。你就算离家出走，也要有个理由吧？前段时间莫名其妙也就算了，当你叛逆期，你现在又一声不吭跑出去一个多月不跟家里人联系，你到底怎么回事！易可识！”
易爸连珠炮似得朝易可识咆哮，一向最疼爱女儿的爸爸现在声音大得足以吵到邻居。
“宝宝回来了？孩儿他爸！冷静一点，孩子回来就好，别凶她。”
妈妈从里屋出来，身上穿着睡衣，被易爸的咆哮从睡梦中唤醒。
“你看她像什么样子！因为我们宠她就乱来！一个多月不回家！一个多月！电话打不通，人也不知道去哪，问谁都不知道，连监控都查不到，跟人间蒸发似的！不凶她？我不光凶她我还要揍她！”
易爸越说越气，四下查看，然而家里小时候用的专用打易可识小竹棍早就不知所踪了。从易可识年纪渐长，家里就已经离开了棍棒教育，改为以理服人。
现在易爸这反应，却是被情绪刺激得失控。
易可识愣愣地看着犹如暴怒的狮子一般在翻箱倒柜的父亲，她真没想到这一点。
也许是执行任务时间太久，她早就忘记了报备家人，或者说就算想到了，也不会在意。
她也习惯了任务的一晚几十年几百年的时间模式，也忘了时光机的偏差，更没想过自己消失后父母会是什么反应。
自家一直是放任主义，易可识偶尔一两天夜不归宿，只要解释一下说明情况，也不会被责骂，她早就遗忘了自己是一名还在父母保护下的高中生的事实。
易爸翻了半天，没找到称心的工具，从电视机柜下抽出一条网线，在手上卷了卷，就朝站在墙边的易可识冲来。
妈妈挡在易可识身前，不让易爸动手，后者犹如喝醉酒般红着脸，眼睛瞪大。
“你别拦我！我今天不打她，不把这小兔崽子的给打醒，她就不知道什么叫分寸！一个多月！一个电话一个短信都没有！就这样不见了一个多月！”
易爸说着，眼中似有水光，而妈妈却已经哭了出来。
“宝宝回来就好，你别打她，她自己有主意，只是没跟我们说，你别打她……”
妈妈挡着不让易爸动手，后者身体颤抖，喘着粗气。
“孩儿他妈！别拦我！我今天一定要打这个不肖子！反了她了！”
易爸伸手把妈妈拨到一边，网线就朝着易可识抽下。
“她爸！别打了！”
妈妈还要再拦，易爸却已经先把网线丢到一旁。
他才打了一下，就打不下去了。
易可识倒不觉得多疼，比这疼多了的伤她都能忍受，更何况这点皮肉之苦，而且易爸看起来用力，其实也不过是堪堪打红一些，算不得多疼。
她只是有些发蒙，望着自己最亲的两个人，一下不知说什么才好。
“你……你真是要气死、急死、吓死我……”
易爸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迸出来似的，食指对着易可识，却不住发抖。
“发生什么事，你就不能跟我们说吗？不能讲吗？我们知道你主意大，知道你长大了。可你再大，你也是我们的女儿，也是我易轻哲的女儿！你就算要自己做决定，自己做什么，你不用我们同意总得告诉我们一声吧？不声不响，连个短信都没有，你有把我们当你爸妈吗？你心里还有我们两个吗？”
边说着，易爸边喘气，双眼发红，紧盯着易可识的双眼。
“……”
易可识低下头，却不知为何眼睛有些酸涩。
“说话！你这一个月去哪了！”
“对不起……不会有下次了……”
易可识的声音发闷，她却避开了爸爸的问题。
易爸还要再训斥，看到易可识手上显眼的红痕，生硬地转换了语气。
“这么晚回来，明天还要去上课，我陪你去学校找老师讲清楚，你快高三了，把心思多放在学习上。”
见易可识还站着低头，易爸朝妈妈使了眼色，转过身去。
“愣着干嘛，快去房里休息，明天不想去学校了是吧？”
易可识依然没有抬头，乱点几下，就朝房间走去。
刚开门，妈妈就跟着进来。
“宝宝……饿了吗？要不要下碗面给你吃？”
易可识的睡意已经消退了大半，却也不觉得饿，不久前还在时光机上吃过，一下也吃不了什么。
平时严格的妈妈这次却温和地揽着易可识的肩，许久没做过这样亲密的动作，易可识起初还有些僵硬，却很快找回了熟悉的安心。
妈妈抱着易可识，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乖宝……你不要生你爸的气，也别跟他闹别扭……他也是担心你……”说着，妈妈叹了口气。“我也不逼你说，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吧。以后别这样让我们担心了，你说你如果在外面遇到坏人怎么办，我们也不知道，多危险。”
易可识点点头，缩在妈妈怀中没说话。
记忆中有力的手臂和高大的身形，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瘦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自己已经和妈妈一般高了。
过去记忆中总显得无法违抗的妈妈，现在却也仿佛衰老了许多。
易可识心中的酸涩更深了，却默默将其压下。
妈妈没有指责易可识，也没多说什么，只是静静地拍了拍女儿的背，温声叮嘱几句贴心的话，再次推开门出去了。
易可识坐在床上，弓着背，本觉得已经轻松的心，现在再次变得沉甸甸的。
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小可识怎么了？舍不得父母了吗？”
小智凑到易可识的身边，对方却没有理会她。
“只要你选择了，就可以平安无事地度过以后的日子，也再不会让父母担心了哦。”
小智弯下腰去看易可识的脸，对方面无表情。
“不用说了。”
易可识忽然将自己摔到床上，翻个身背对小智。
如果她将离开这个世界的话，父母会失去和自己有关的记忆吗？还是说消失的只有自己的生命？
她突然有些不敢想象，如果自己死去了，父母该会是怎样的表情。
“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