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愚民的信仰
踏出空间后到达的地方是地球, 正是日落时分。
放眼望去, 周围是破旧的废墟，透着衰败的气息，但那些被遗弃的建筑物上, 又爬上了些许的绿意。
这些生命的色彩, 让这颗星球显得不过于死气沉沉。
易可识跌坐缺了半截的砖墙之上，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但是她没有沉浸在那仿佛要淹没自己的罪恶感中，抬头搜寻着熟悉的身影。
没多久, 易可识就发现了自己的目标。
她站起来跑过去。
躺在突兀出现的草地上的是艾米和师赢, 两人都睡得很沉, 姿势也很放松。而边上的废小白虽然也闭着眼, 却皱着眉头，似乎做了噩梦。
还好检查一番，易可识也没在她们体表发现任何能看得出的伤口。
她松了一口气。
“小可识, 真是残忍呢~”
久违了的, 早就遗忘到角落的声音出现在耳边。
易可识猛地回过头, 对方那游刃有余的模样让她觉得分外碍眼。
上时光机的时候就不知不觉不见了人影，没想到现在又出现在眼前。
“你怎么会在这里？”
“小可识在哪，人家就在哪哦~”
笑眯眯的小智踩着废墟的外墙，爬到了高处。
“嗯~神清气爽！果然有身体的感觉和共感的时候不一样呢~”
那欢快地舒展身体的样子，像是完全没有感受到易可识的心情。
“共感是什么？”
干脆地放弃跟小智追究她怎么来到这里, 易可识敏锐地抓到对方话语中的重点。
“共感是——”
小智的脸还是笑着的，但是眼睛却失去了笑意。
“小可识能感受的一切，人家也会感受到哦~”
将手帕从口袋中掏出, 铺在残砖上，小智嘿咻一声坐好，悠哉地晃悠着双腿，口中的话语仿若漫不经心的戏言。
“听到的，看到的，尝到的，只要是小可识的感官接收的东西，我都一样感受到。”
带着笑的表情，小智的语调却是低沉得毛骨悚然。
易可识没来得及细想，地上人苏醒发出的呼吸，就让她转移了注意力。
“唔……可识！”
师赢一醒过来就抓住易可识的手臂，似乎记忆还停留在吉拉突然出现的那一刻。
“没事了，我们到古地球了。”
易可识安抚地拍拍师赢的手臂，将对方那警惕的紧绷安抚。
“……吉拉呢？”
回过身的师赢抱住易可识的腰，虽然缓过神，却更加不愿松开自己的手。
“……”
易可识没有回答，只是轻柔抚摸怀中少女的头发。
“姐姐！”
苏醒过来的第一时间寻找姐姐的身影，从背后将其抱住。
“……”
最晚醒来的废小白表情空白，那双一直显得冰冷的眼眸中，却变得有些温度的血色。
没等易可识去仔细搜寻，对方就从地上爬起来，遮掩了那份变化。
“不用担心，已经没问题了。”
贪恋着人类的体温，易可识的脑中却像在倒带——
如果答应了吉拉，将手伸向对方的话，现在嗅到的，就不是仿佛蜜糖的甜，而是清爽却又诱人深入的芬芳了吧。
如果自己不拒绝的话——
“！”
打断了易可识的回想，师赢吸气，指尖攥紧恋人的衣服。
易可识回过头去，站在自己面前的是银发银眸的吉拉。她回忆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这副模样正是女神真正的样子。
“……”
视线相对，原本残留着温情的眼眸，冷色调的金属质感，只有冷漠。
自己被放弃了吗？
易可识心上的重担卸下来一部分，却又产生些许失落。
因为她的拒绝而失去吉拉，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为什么还是会感到疼痛呢？
易可识别过脸去，没再看吉拉。
“神明大人！”
远远传来呼唤声，只是被建筑物遮挡，一时还见不到人影。
易可识绷紧神经，将师赢和艾米护在身后，站起来。
“真的在这里！大家快来看啊！”
陌生的声音从砖墙间隙发出，接着冒出一个人头。
脏兮兮的看不清长相，但从声音上能听出对方是男性。
随着他的呼喊，身后冒出了十多人的队伍。
一样肮脏的外表，麻木到冷漠的目光，却在看过来的时候发着异样的光。
仿佛是见到最后一棵稻草出现在面前，那样的野兽般渴求的目光。
“不要乱动。”
易可识按住艾米的手，将对方挡在自己身后。
“神啊！请您宽恕我们！”
不明身份的人群冲了上来，还没等易可识向废小白下令阻挡。
原本在身后的吉拉，已经先迎了上去。
难民们趴伏在地，领头的膝行前进几步，将额头触碰在吉拉脚前一步距离的地上。
前一刻还在担忧这群人会变成暴民的易可识，此刻怔然望着面前的这一幕。
曾经作为除妖师的易可识也受到过类似的待遇，人们都非常崇拜她。
不过在经历过她对人类并不留情，甚至有时会眼睁睁看着人类被残害的情况后，这样的盲目崇拜几乎没有了。
“是汝等将吾唤醒？”
吉拉俯视着难民。
“我，我们从古书中找到了祈求您庇护的方法……神，神明大人！请救救人类吧！”
“汝等的信仰之心，太淡薄。”
没有因为难民可怜的哀嚎而有所动摇，吉拉的视线毫无变化。
“什么事情！什么事情都可以！我们愿意为神明大人做任何事！请您，请您不要抛弃您的信徒啊！”
领头的男人浑身颤抖，涕泗横流。
其他人也抖如筛糠，几乎都在哭泣。
易可识松开抓紧艾米的手，虽然她依然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至少这些人没有敌意这点，她是理解了。
“献上汝等的一切，吾将给予救赎。”
吉拉伸出手，纯白的光芒从指尖发出，将首领模样的男人包围。
男人发出意味不明的惨叫，片刻后白光散去，肮脏模样的男人变得非常干净，而且身上似乎有着陈年旧伤的皮肤，也变为了初生婴儿般的光滑。
“神明大人！我将为神国的建成献上全部！”
双眼中不再是麻木，狂信徒的异样热切将所有灰暗驱散。
男人深深地跪下去，然后他的身上，也发出了淡淡的白光。
后方的人们跟着呼喊起来。
随着人们的喊声，白光将他们全部包裹。
吉拉看起来像是站在原地没有移动过，那些难民却全部变得干净整洁，而且充满狂热。
她的力量全部恢复了吗？
易可识的心底不由出现猜测。
如果是这样的话，不将吉拉带回魔法世界也是一样的吧？
直接停留在这个世界的话，吉拉拥有狂信徒战士，而且不被世界排斥，成为这个世界的神，不也是挺好的结局吗？
最重要的是，她也将对自己的执念抛弃了。
易可识心中又出现片刻的异样，但是她很快将这感觉遗忘。
“这是时光机需要的能源。”
像是从梦境突然醒悟自己是谁一般，易可识回过神来，自己和吉拉再度置身于白色的空间中。
对方将已经封装好的能源递过来，甚至不需要易可识再去寻找。
仿佛在说“事情已经做完了，你可以走了”一样。
易可识接过那体积看起来沉重的能量方块，却在触手的时候，觉得非常轻松，就像是一片羽毛放在手上。
“你要……留在这里吗？”
易可识的嘴巴发干，她没必要问出这多余的话语，却还是忍不住询问。
“嗯。”
银发的吉拉轻轻地应道。
“这样啊。”
对话结束，然后陷入沉默。
易可识忍不住还要抬头再去看吉拉，对方那女神的完全姿态，让她心中隐约不安。
这份不安不是被吉拉紧追不舍的恐慌，而是，自己可能就将再也见不到对方的心脏紧缩。
“废小白。”
吉拉突兀地开口。
“她快要崩溃了。”
易可识张大眼睛盯着吉拉。
“她偷的时间太多，现在要还回去。”
“你是说，她快要死了吗？”
“不是死，是崩溃。”
易可识有些焦躁，但还是深呼吸冷静自己。
“那是什么？”
“从身体到灵魂，都消失，永远不会再出现。”
易可识的眼角抽搐。
这的确不是死，是比死还要糟糕。
废小白总算等到了易可识的出现，却要在没多久以后消失，也许对方那被时光磨砺得近乎死掉的思维，对于这个事实感到无所谓。
但是易可识不想这种情况出现。
不希望废小白死去，至少在自己死去之前，不希望对方消失。
“……你有办法的吧，”易可识握紧拳，注视着吉拉的双眸。
“既然你跟我说，你肯定有办法救她的吧！”
“嗯。”
吉拉的眼眸依旧是金属的冷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