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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止韶华 (池未堕)


眼看着他们走远了,惊恐才算稍定。雪花不曾停止,慢慢覆了那连绵脚印。

周围寂寂无声,段韶华猛吸了那几口冷气,匆忙离开。

回去的路上再不复来时的慢腾,只一味的迎着雪往前走。大步大步,最后索性是跑了起来。

他惊魂未定,落得满头大雪,发丝凌乱。好不容易回了屋中,大门一关就急忙喘气。

东儿已经回来,见了段韶华如此也是吃惊,忙是道:“公子这是怎么了?”

边是帮他脱去披风,抖了满满落雪。

段韶华一言不发,只在桌上倒了杯水喝下。水早已凉透,入到腹中引得一阵哆嗦。

逃不过东儿关心的眼神,他忙是笑了笑,“我是看屋中清苦,本想折两枝梅花来点缀,不想走了半路就冷的厉害,只能先回来了。”

听他解释一通,东儿这才放心下来。

冬天的日头总是短暂,眼瞧着天很快就黑了下去。白天还好,到了晚上可又是难熬了。

东儿也算尽心,拿捏着段韶华给的银钱跑了几趟,又同厨房的伙计们商量了半天。那些人看到银子总算也是松了口,准备的菜色虽然还是算不上多好,但同这些日子里的一比,那已算是佳肴了。

总算有了热菜热汤在手,又寻得了大半壶梨花白,虽说是王爷喝剩下的,但热上一热,好歹还是能尝尝酒味。

将这些热食一一装进食盒,手心里还残留着热,东儿是一阵接一阵的欢喜。忙着提了食盒在怀中,快步赶了回去。

这一路看着雪,竟是也不觉得冷了。

回到屋中,只看蜡已是点上了,却是摆的远远的,留了个余光。若是靠的近了,只怕又要被熏个泪流不止。

东儿忙忙布了菜,生怕是冷了,招呼道:“公子的那些银两还真有用,那两天就算我说尽了好话他们也只应付着。今天拿了银子出来,可不都松口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段韶华笑着接上,率先提了酒壶,各自满上两杯酒。

盈盈绕了酒香,段韶华押了一口,发了一声舒叹。

接着又是满杯,仰头喝下。

东儿刚拿了筷子,见此不由是劝道:“公子喝的太急了,要慢些才好。”

段韶华摇头,虽是笑着,但一看只觉了便扭。

他满口饮了三杯酒,腹中口中满是辛辣之气,腰一弯就咳了起来。

东儿拍着他的背叫好笑,“公子真是急性子,还空着肚子就喝酒,怎么能好受。”

刚说完却是呆住了,刚才还能说说笑笑的段韶华,这会却是捂着脸,肩膀瑟缩个不停。

作者有话要说:平安夜真叫寂寞如雪,谁能与我同乐!!康忙。

正文 第77章

“公子,”东儿吓了一跳,忙是去扶他。立是想了这酒不对,难道是被那些人给忽悠了,

她心中大骇,别是喝坏了身子。

正当东儿急的是不可开交,裴靖那厢也不太安宁。

自那日后也过了足月,与段韶华所有的记忆全数都凝在了他那一身抓痕上。

对段韶华,裴靖当真是恨透了他的固执倔强,每每相对都是能将他的火气拔到最高。他贵为王爷,多的是人对他曲意逢迎,却为何总是要来看他的冷脸。

生了这层心思,裴靖是越发的觉得可恨。干脆是不再理会他,只等到了期限,他要走便走,也省的在他面前寻不痛快。

下了主意,直到是数九寒冬。他并不刻意去想段韶华,可就跟生了根招了魂似的,那身影总是时不时在他眼前飘过。

或是月下抚琴,或是执笔而书,又或是偶尔一现的泫然欲泣。然出现的最多的,还是他横眉冷目的抵死倔强。

每每思及,裴靖只觉是恼怒,又恨得自己在他身上所下的功夫。

若还有所动摇,可一想他决计不会领情的冷淡模样,又把那层心思收了去。

又因得这些天中有戏曲作乐,倒是解了不少苦思。

他裴靖,也不是非琴音不可。

直到了今日梅园一行,早在那名角提到琴师二字的时候,他望着满园怒放的红梅,竟是早早的思了旧人。

他记得梅园偶遇,记得他说过的踏雪寻梅。明明是最不愿想起的人,无形中却总是如影随行。

越是想忘记,怎却会挂念的厉害。

这让裴靖陡生了一股无名之火,饶是那游园惊梦唱的再动听,却也没什么感觉了。

今夜雪还不停,飘忽的视线都模糊了起来。他屋中的碳火烧的是十足十的暖,但这一推了窗,面上立是冷了。

却是不知那人过的如何,天寒地冻,可把他的火气给冷灭了没?

稍稍一想就是停不下来。偏就在了今日,这念头一生就如万蚁蚀心一般,竟是怎么都停不下来了。

平常都无甚强烈,今夜却叫焦躁非常。冷风扑了面,感觉就更叫强烈了。

明火熊熊烧着,严总管又多添了几块碳,小心劝道:“王爷刚才看了那么多文书,还是别在窗下呆着了,受凉了可怎么好。”

裴靖好似没听到,双眼中只呈了黑色,“天冷的这样厉害。”

“可不是。”严总管接话道:“看这雪,还要下个几天,王爷可千万要保重身体。”

这一句却叫裴靖心上沉的更重,他一转手拿了件墨色滚毛的大氅披上,接着就在严总管诧异的目光下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王爷。”严总管惊的不轻,忙是跟了上,“王爷这是要上哪上,这雪还没个停,若是……”

他一顿喋喋不休,直到是被裴靖狠狠一瞪,吓的再是不敢出声了。

一排的脚印下去,严总管越跟着越是觉得不对。到后来看了偏僻,才忽的转过神来,这可不是往那段公子所去之路吗?

好好的,王爷怎么是想起他来了?

天色昏沉,到了那许久不曾踏进的院落,只一眼的萧瑟,竟是有些不认得了。

裴靖的目光刹那间变得难言起来,“怎么连盏灯也不点?”

严总管立刻打着哈哈,“许是段公子早早睡了,不想见光。”

裴靖哪会听进去,只加快了脚步,到了屋前才见得盈盈一点亮光。

那点光模糊了纸窗,裴靖阻了想去叩门的严总管,反是站了窗前去看。

窗纸明显的是旧了,也没人来换。

裴靖蹙了蹙眉,定是那些奴才苛刻的缘故。

有声响传出,略显得急切,立是打断了裴靖所思。

“公子。”只听了那一声急唤,随后就是杯碗相碰的脆击声。

“无妨。”隔了一会,才听了有人回答,轻弱一声,似哭似笑。

许久未听到这人的声音了,裴靖冷不防的觉得有些心神不安,载沉载浮。

屋内,段韶华半颗头都蒙在了臂中,听得东儿的着急,半响才抬了抬头,双眼中已是泛了水意。

东儿只看他朦胧着双眼,顿时是哭笑不得,“早就让公子喝慢些,不想这会就醉了。”

说着就是去倒茶,递了给他解酒。

段韶华却是迷迷糊糊的,口中喃喃的说着什么。一手又是撑上桌子,还想去倒酒。

东儿怎会随他,只是劝着,“公子醉了。”

“醉了倒好。”段韶华又去摸酒杯,忽是笑了一声,“清醒着做什么,还不如是醉死,一了百了。”

东儿被这话吓了一抖,险是连茶杯也拿不住。她知道段韶华最近郁郁寡欢,却不晓他已是生出了这样的念头。

“公子这是说什么话。”东儿只能是勉强着一笑,“真要是醉了那就该好好睡一觉,明天一早那就什么事都没了。”

这一说,却看段韶华直接就趴在了桌上,念着念着,竟是哭了起来。

东儿直接是呆了,细数一下,不过才三杯酒啊,迷糊就罢了,竟是醉成了这副模样。

这下可是犯难了,要不要将公子扶到床上去?

她还未动,段韶华放在桌上的手却是猛的一摆,而后抬了头,露着一双发红的双眼。

也不知是醉的还是哭的,段韶华面上泛着红,眼中水雾迷朦。竟是如此,才让苍白多日的脸上添了抹人气。

东儿也被模糊了,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你说,人生最大的苦是什么?”

突然间,这问题问的好生奇怪,东儿咽了咽口水,只当段韶华是在发酒疯。

“公子真是醉了。”只能是这样说。

段韶华又笑了几声,却是自问自答起来。

“人生最苦,莫过于一个求字。”

东儿反正是懵了,段韶华又是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满口饮下,再说也不知是不是醉话。

“求而不得,更是苦中之苦。断其念,毁其根,当真是生不如死。”

东儿瞬间静默,论自身,她似乎并无所求,也没有什么特别想得到的。而段韶华,她体会不了那种心情,唯觉看者伤心罢了。

段韶华草草的抚了抚脸,完全了自弃,“还不如是当个死物,无欲无求多好。不觉痛,不觉悲,更不知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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