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他今日来王府的目的真的只是听琴而已,胸口处似乎因为这一句碰撞了火花,由心而发的笑意一点点聚集在脸上。段韶华没有多说,依言抚起了琴。
王府中不得宁静,唯此刻是注了全部心思,心无旁骛,专心一致。扬起的手指都落在了琴弦上,脑中是明月烟波,一音一调也算对得起此琴了。
悦耳琴声开始流泄在屋中。
醉渔唱晚,暮色苍茫中渔父醉歌。有明月,有烟波,聚意境。
第一段琴声初始,在余音颤颤中渐移渐高,而后缓中震颤,好似一个人正在踉跄而行。迎着月光盈盈,大显醉态。
信若元依在笑着,东儿也不禁在门口蹲了下来,竖起耳朵聆听那琴音。
当第一段结束,从这时开始这把七弦琴已经变成了一个开喉歌者。染着醉意,糅着月色,边走边晃,醉中歌唱。
这首歌唱的逍遥自在,唱出笑意江湖,醉乡酣美。
古琴讲究的便是一个“雅”字,弹琴者需调外在,平心境,做到合二为一,方能弹出真正的韵味。
段韶华早已屏除杂念,此刻他眼前所见,脑中所想,只有江水泛泛,水清若玉,泛舟江上,偶遇渔夫。
王爷也好,男宠也罢,此刻都不是那么在乎了。
仿佛是回到了雪宇楼,只要一心一意的弹琴就好。
接着,琴音再次变奏。轻快中尽显高涨,正是唱到了激动之时,醉到了心头之处。
醉态开始放荡不羁,琴声开始欢快动荡,越来越高昂,一气呵成,谱一曲嘹歌。
琴音嘹亮,仿佛正在月下,清晰的叫人咂舌。
信若元撑在下巴上的手臂已经缓下,整个人都放松靠在了椅上,指尖时而放松时而蜷曲。
到了最后,抚琴的手又一次缓慢,表示醉歌已到了尾声。
虽是尾声,但不论唱的人听的人还是看的人,无一都不忍结束。
尽是颤声,缓音,声声低沉,加了些茫然。
逐渐平稳之后,一曲已终之时,忽得又弹跳出一个急音。好似挽留,好似感慨,也拨动了心中之弦。
几经起伏,终止。
一曲将其中笑傲烟云,浮光沉淀之感演绎到了极致。炎炎夏日,再有任何烦躁之感也随着这琴音烟消云散了。
信若元本就透着一股悠闲,现下已经是闻之欲醉了。
东儿也靠着门框,满眼崇拜的看着她家公子。
段韶华没有打断他,只静坐在原地。
作为一个琴师,有人赏识,有人因他的琴声而醉,这等荣耀满足胜过千金万银。
得之赏识,还是无暇公子。荣耀与尊重,在他心中似水墨化开。
就这样安静了好半响,直到泼墨桃花扇华丽绽放。
信若元脸上的笑可谓生辉,他就着桌上的茶慢慢饮了几口,接着竟是连道了几个可惜。
满是哀怨的可惜,段韶华听得心内一紧,“是我哪里错了音?”
“非也非也。”信若元拿扇子敲着桌面,“我是道可惜,因为你身在王府,否则我一定将你请进家中,就可每日听到此琴音了。”
虽有些夸张,但话说的实在好听。
段韶华也忍不住弯了嘴角,“信兄帮了我如此大忙,等日后走出王府,一定是倾囊相报。”
话中全是期待,信若元脸上的笑容一僵,继而透出一点说不出的异色,“走出王府?”
“我不会在这里呆一辈子。”段韶华笃定,指尖在琴弦上划过,一声响亮。
信若元也被颤了几颤,似有话要说。
但他在开口之际,已有一声高过,连呼了几声“少爷”后戛然而止。
信若元听的清楚,他已经起身,扇子摇的越烈。
段韶华看得明白,毕竟他也不可多留。
“今天我也算满载而归。”临走前信若元欢快道:“改日再来拜访。”
段韶华点点头,并不多言,目送他离去。
他走的不疾不徐,但那背影却像定格了一般,直到渐渐隐入金光中。
眼看着消失,酷热似乎在同一时间又袭了上来。段韶华情不自禁的,默叹了一气。
信若元刚走出院子,他的小厮立迎了上来,焦急道:“公子呆得也太长了,有失妥当。”
小厮说完,信若元也笑着应了,只是脸上的表情摸棱两可。
“王爷还没回来吗?”信若元问道。
小厮忙道:“一般这时候王爷应该下朝回来了,今天是晚了些,许是被什么事拖住了。”
小厮说的小心翼翼,心想王爷还没回来,可信公子却与王爷府上的男宠相谈,这可不是犯了忌讳。若是闹出了什么事……
毕竟是越想越害怕,小厮开始不由自主的催促着,脚步也越来越快。
信若元依是潇洒的走着,时而摇起扇,凝结的思绪,仿佛如有所思。
裴靖还未回来,他也免了再去厅堂等他之意,干脆的就想打道回府。
日头已是高了,照的人身上发热。衣料摩擦的秫秫,听得人心里头发腻。
已要离开王府,一脚正是踏出,身后突然响起声声,“信公子,信公子,信公子还请留步。”
信若元闻言止步,回了身去,就见一女子正朝着他跑来,身上所穿正是靖王府的服饰。
微敛了眉,信若元是猜到了什么。
那丫鬟小跑着上了前,气喘吁吁中露了微笑,“信公子。”说着俯了身作礼。
信若元眯了狭长双眸,一派和气道:“姑娘有何赐教?”
丫鬟拭了拭汗,有些微红了脸,笑道:“信公子别见怪,请您留步,是我家主子想见一见你。”
这丫鬟不是别人,正是穆青尘的贴身侍女小荷。这次前来,毫无疑问是听得了信若元来府的消息。
“你家主子!”信若元笑意缓淡,一把收了扇,却是不容置疑的拒绝,“可惜信某府上还有事要处理,再不能停留,就不相见了。”
他说着,小荷也陡变了脸色。
只看着信若元毫不犹豫的转身,小荷实在焦急非常,不管不顾的上了前拦道:“信公子就当可怜可怜奴婢,若唤不去信公子,主子必定会生气。”
信若元似笑非笑,“气着气着也就淡着,叫你家主子不必为这种事烦心。”
这下是不再停留,也不顾小荷脸上凝结的表情,真叫是疾步而去。
马车轱辘辘转走了,小荷定在了原地,却是实在迈不开步子。
想起来之前尘主子的疾言厉色,现在却是一场空,她要怎么跟尘主子交代。
担忧中她小心走了几步,一慢再慢,就这么拖着时间。
只是路再怎么长也是要走完,她一路在心里揣想着说辞,只是刚到院中就呆住了。
成片树阴遮蔽下,尘主子一身素淡,正一动不动的站在院中,双眼直勾勾的看着她,不知是等了多久。
小荷顿时就被吓住了,被那双眼盯住,腿也一软。
“人呢?”穆青尘言简意赅,径奔了主题。
小荷这次是全身都开始打颤着,只能是缓着声把信若元的话一字字的转述清楚。
周围还是一片寂静,连树叶碰撞的声音都没有。
正文 第47章
穆青尘就这么低着头,从叶间照下的光斑闪烁在他脚下,不动如山。
小荷也只能干站着,断断续续的几句话说完,现在喉咙里就像堵了团棉花。只是深知尘主子的脾气,又暗暗的担心起来。
两人对站良久,久到小荷都冒了密汗,穆青尘终于开口,一把沉细的嗓音,“他就去了那处?”
似疑问,又似肯定。
小荷点了点头,“是听琴来着。”
周边的气温是更低了,只听得对面低低的笑了一声。
小荷还未看清什么,穆青尘就已猛地转身,跨步进屋。
不过一瞬间的事,只留下一股极冷冽的气息。
这就愣了眼,想了一会,也只能挪着步子跟进屋中去了。
两扇木门半一开一合,小荷缓慢的迈着步子,寻思着正喊了一声公子,倏然一声,一只茶盖径自飞了过来,不偏不斜的砸在了她的脸侧。
小荷吓的尖叫一声后立跪了在地,还想呼喊起什么,一只杯盏又砸了过来,这次是准确的扔在了小荷的脑门上。
瓷器混着皮肉破碎,小荷在剧痛中伏下身,扶着前额叫痛不止。
又是一声咣当,不知穆青尘又是扔了什么。
明明是在发着脾气,偏他脸上却是横挂着满满的倨傲之气。
“叫什么。”穆青尘又扔了手中的笔,唇也哆嗦着,手也发抖着,是气是恨,双眼已经红了。
他嫌丫鬟叫唤闹心,又给轰了出去。
带着满头满脸的血,小荷有苦叫不得,有痛说不得。眼泪硬生生给憋在了肚里,怀着满腹委屈冲了出去。
可等一走出院子,眼泪是立刻夺眶而出。
温热的液体顺着额头脸颊流下,开始灼热,而后全数暴露在空气中,渐渐转为冷淡,似冰冷的刀子贴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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