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帝看着上了年纪的人,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自他是皇子时,李盛便跟着他,原本这总管之位该是他的,只是后来他宠信萧贵妃,廖全深得她喜爱,又十分顺着他,便慢慢亲近了廖全。
“如若属实,便是大功一件,何罪之有。”随即又想到李盛提到赵梓砚,心里更是微微有些酸。他待她不算好,不曾想她居然会关心他。可又想到她已然生死不明,更是多了几分愧疚,一时间百味杂陈。
林子祥接到圣谕后立刻进了宫,证实了李盛的话。景帝一言不发坐在玉案前,片刻后,他猛然将桌案上所有东西全部掀了下去,嘶声道:“逆女!”那个所谓国师便是他最宠爱的贵妃和最疼的皇女举荐的,连金丹都是两人亲手奉上的。竟然这么久就开始了,简直罪大恶极!
他瞪着眸子摇摇晃晃想站起来,他要拟旨,废了那个毒妇,把那个逆女押回京城。可是眼前一切都变得有些模糊,耳边嗡嗡作响,便一头栽在地上,最后只能听到惊慌失措地叫声:“陛下,陛下!”
景帝二十三年七月二十,景帝身体抱恙,宣布罢朝,同时下令由中书令和尚书令一同监国,任何人不得打扰其养病,一时间举朝哗然。
傅言卿虽然忧心西境战事,可有一件事更为紧要,此前一颗心全扑在赵梓砚身上,到现在总算意识到了。如今已然是七月了,算算日子,景帝也快崩了。虽说她重活一世后,许多事都变了,可是只是细节发生变化,但那些重大事件还是发生了,尤其是她不曾参与过的。比如吐谷浑依旧遭遇天灾,即使上一世议和,最终仍然毁约开战。赵墨笺得到了永帝宝藏图,可也只寻到第一处。
上一世,同吐谷浑开战后一个月,黄河便决堤了,一时间天灾人祸俱袭,大夏一片混乱。最后景帝也在八月初暴毙,留下一封遗诏,传位于赵墨笺。彼时赵墨笺刚从西境归来,得了一身军功,又有西南王府支持,毫无悬念将赵清书压了下去,登基为帝。外有她西南王府抵御外敌,内有萧拓为她护驾,再加上那些同西南王府交好的幕僚,俱都拥护她,让她在一片风雨飘摇中坐稳了皇位。
很显然,虽说上一世那遗诏是不是真的,无从考究,可是单看对剩下皇子皇女如此苛刻的要求,便知道萧贵妃身在宫中,必然操纵了那些。只希望,景帝能多活几天,至少可以知晓她的真面目。
赵梓砚和傅言卿坐着马车出了益州城,一路上傅言卿都很沉默,似乎在想事情。赵梓砚也体贴得不去打扰她,只是在一旁默默看着她,见她总算回过神了,才开口道:“为何急着回京?”
傅言卿转头看着她,微微笑了笑:“之前那么乖一句话都不问,就跟着我走,我还以为你知道呢。”
赵梓砚偏了偏头,捏着她的手指,幽怨道:“人家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都是你的人了,当然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傅言卿脸色倏然红了,捋了捋耳边的发丝,嗫嚅道:“胡言乱语,你何曾是我的人了,我那日并未……”下面的话着实太羞窘,她还是未说出口。
赵梓砚眨了眨眼:“虽说未要了我,可衣衫也脱了,亲也亲了,摸也……”
嘴巴被一只手倏然捂住,略带羞恼的声音传来:“你怎么不知羞!”
赵梓砚扑哧笑了出来:“好,我不说了,可是是你的人也没错啊。”
傅言卿有些无奈地白了她一眼,低声道:“不想听我说原因了?”
赵梓砚忙点头:“想。”
傅言卿伸手将赵梓砚揽了过来,维持一个姿势太久,定然不舒服,手下给她轻轻揉捏着,傅言卿低声道:“因为京城快要变天了。”
赵梓砚窝在她怀里,眸子微微一缩,京城要变天?什么事能让天子缩在之地变天,除非这天子……快要护不住这天了。
作者有话要说: 要变天了,剧情快拉,腻歪进行!
作者君:殿下啊,你可是要当君上的人,怎么这么无赖不知羞!
殿下:我可是要娶皇后的君上,不要脸白好。
作者君:……
第72章
赵梓砚心里有些许震惊,可是震惊过后更多的却是不解,卿儿为何会知晓?对她存了太多的好奇,太多的疑团,赵梓砚偏过头看着傅言卿,怔忡道:“卿儿你莫非是神仙,可以通晓未来。不然为何好像什么都知道,什么都预料得那么准?”
傅言卿垂眸看着她,半晌后才移开眼,低声道:“我不是神仙,不过是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人罢了。凡人哪能窥探天机呢,如果有,那除了上天厚待外,还得付出惨痛的代价。”
她嗓音低沉,琉璃班的眸子带着浓重的苦楚,却很快就风吹云散,一派清明。可赵梓砚却是心里一紧,这样的眼神她又看到了。当年年幼时陪着她,每次偷偷去看她时,经常遇到他发呆,那时的神色便是如此。她喉咙上下动了动,随后有些疼惜道:“那卿儿呢,也是因着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才得知这一切么?”
傅言卿看她想知道却又小心翼翼顾虑着她的情绪,微微一笑,仿佛彻底放下了什么:“老天爷还是公平得很,谁都没有例外的。”
赵梓砚脸色微微一变,伸手撑起身子,有些紧张道:“什么代价?”
傅言卿轻轻搂着她,温声道:“都过去了,而且比起这代价,我得到的却是更多。原以为我会一辈子孤身一人,为了西南王府去谋求一丝生路。可是,上天竟然给了我如此厚待,让我遇到了你,然后,我不再是一个人了,我所求的,你都在拼命给我。”傅言卿眼圈微红,直直看着她,眼里是化不开的温柔。
赵梓砚被她一番真情剖白说的心头滚烫,墨色的眸子中似乎燃起了一簇火焰,她凝眸看着傅言卿,随后轻笑道:“我倒觉得你是老天爷赐给我的,我经常在想,那日若没有你,我估计就沉尸水底了。而随后那些年,若没有你我简直无法想象我该怎么活下去,纵然活着,怕也是生不如死。”
她这边温声甜蜜地说着,傅言卿却觉得心口堵的难受不已,在那一世这个人过得就是那样的生活,没有她,什么都没有,阴郁得仿佛没有活人气息。
发现傅言卿突然变得有些悲伤,赵梓砚微微一愣,急道:“怎么了?”
傅言卿只是看着她,却没有立刻回话。赵梓砚眉头紧敛,转过身轻轻捧着她的脸,眼里带着些许痛色,低低道:“你知不知道,我对你存了太多的好奇,太多不解。当年初识你,我还有些懵懂不知,只是觉得你太过特别。分明比我大不了多少,却懂得很多,和你一处,总觉得我当真是个孩子。那时我便觉得你不开心,原以为是因着忧心王府之事,如今回想起来,却不尽然。之前永帝宝藏,你知晓得太过详尽,几乎是亲身经历过一般,在那里你的神色也是颇为奇怪,那日看见我得紫玉也是这般,这次你如此笃定地要回京,亦是如此。我不是想逼你告知我这一切,其实不知晓似乎也无伤大雅。可是我见不得你因它难受,更……更害怕触及那些时你的模样,让我觉得既无力又无能。”
赵梓砚说到最后有些许颓然,松开手低着头不再看傅言卿。傅言卿眼神晃荡得厉害,她不知,不知这人竟然敏感至此。
伸手将她脑袋扶起来,傅言卿目光柔柔地看着她,随后亲了亲她的脸颊,温笑道:“是我不好,本来你我已然互许终身,我便不该瞒着你,只是这等事太过匪夷所思,我陷在其中十几年,也不过将将彻底接受了它。再者它的确是过去了的,除了那些记忆感觉,再也没了分毫痕迹。所以我告诉你,你也莫太放在心上,只当是我同你说了一个梦,一个很长很真实的梦。”
对于赵梓砚傅言卿当真是全心信任,如今经过这一遭,更是情浓之时,既然给她带来了困扰,告诉她也没什么。于是,她便一点一滴细致道来,语气中很是平静,犹如再讲述旁人的故事,没了痛,也没了那种绝望和愤恨。从太液池初遇,到后来年少时期的陪伴,最后引为知己,倾心相待。一遭剧变,那些背叛,欺瞒,利用,痛下杀手,西南王府覆灭,如今回想起来绝对是一辈子不愿再提的记忆,如今讲述却未带入太多的情感,只是平铺直叙,将这场梦境娓娓道来。
只是再如何淡然,记忆中得知真相时,那撕心般的悔恨和绝望,依旧让她难以释然。腰间的手束得紧紧的,身前贴着的身体带着暖暖的温度,让她熨帖而舒适。那胸口急剧起伏,强忍愤怒,却不停轻拍着她的背的人,给予了她无尽的安慰和暖意。
目光聚焦在赵梓砚身上,她眼里惊痛交加,脸色阴沉的可怕,腿脚不大方便的她,努力歪着身子坐直,将傅言卿牢牢抱在怀里。纵然此刻心里滔天的怒意和心痛逼得她无处可以宣泄,她还是记着最重要的是先安慰怀里的人。
傅言卿抵着她的额头蹭了蹭,眼里那一丝回忆激起的波澜,彻底被柔柔的笑意取代,歪头笑道:“你脸色好臭。”
赵梓砚被她这模样闹得哪里还撑得住,缓了脸色声音却依旧沉闷:“那不是梦,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