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场意外。”甲五哑着嗓子道,“我们早就说过刀剑无眼,是许掌门你执意……”
“是你们说你们的大师兄不会控制不了自己的招式!”许云愤怒地打断了对方的话,反问道,“结果呢?”
甲五沉默。
其实这个中年人也不是个只知道讲和的人,但他不得不承认,这次的事,红衣盟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毕竟在座这么多人全是中原武林人士,而他们都看得清楚:甲二之所以会被杀,是因为他先险些杀了无关之人。本就不占理,最后还被反杀,简直是个笑话。若是一个没处理好,红衣盟便别想再在中原里多走一步。
半晌之后,甲五叹了口气,道,“这次是我们不对,因为我们的一时大意,险些酿成了大祸。希望许掌门能看到大师兄已经以命偿错,而你们也并没有受到实际上的损伤的份上,原谅我们吧。”
听到他这样说,许云的神色稍稍缓和了一点。
但有人就不乐意了。
“甲五!”那乙四本就是个冲动的货色,此时再也忍不住,跳了出来,“你不仅不想为甲二报仇,还要对他们这么做小伏低!你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你难道看不出来,甲二分明是被人所操纵……”
甲五皱紧眉头,“闭嘴,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没我说话的份?我……”
“如果现在在这里的是乙三。”甲五道,“他一定会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乙三?
这名字虽然其他人没有听说,但看起来就像是正好压了这乙四一头的人物。
果然,乙四一听到这名字,一张脸立马涨红起来,一双眼里满满都是不服气,却终究没有再多嘴。
“晚辈不懂事。”甲五再度像许云道,“请许掌门不要怪罪。”
对方都做出这种姿态了,许云自然不好再说些什么。
“既然是一场意外,大家都不要计较太多了。”谢晓安见状打起了圆场,“许掌门今天应该也累了,不如先回去休息?”
许云点了点头,“也好。”
冷静下来后,许云在面对红衣盟时也没有继续维持那种冷言冷语的姿态,而是叹道,“甲兄这次也算是因为无妄之灾而白白丢了性命,令人叹息。不如就由我们玄剑宗尽这个地主之谊,出资将其厚葬?”
红衣盟的其中一人黑着脸道,“不敢劳烦许掌门,师兄的尸首我们得带回西域。”
“那便如此吧。”许云吩咐弟子们收拾好甲二的尸首,遗憾之色溢于言表,真真一副悲天悯人的做派。
接着许云又让弟子去领其余诸人去客房,自己则拉着肖灵准备离去。
“许掌门。”谢晓安走在他身边问,“你什么时候会再去找我手谈一局?”
许云道,“等有空吧。”
谢晓安眯眼笑着,“我会等的。”
一番离别的客套之后,许云终于带着肖灵离开了众人,向居住的小院走去。
肖灵突然道,“我认为那个小鬼说得没错。”
“那个乙四吗?”许云问,“你也认为甲二是被人操纵的?”
肖灵道,“说是操纵或许不准确,但我认为,他至少不是凭借自己的意志攻击我的。而从当时的情况看,实在难以相信只是单纯的意外。”
“比如说……有人用无形的线,拨转了他的方向?”
“有点这种味道。”肖灵皱着眉头,试图找出一种更准备的形容。
☆、30
许云笑着点了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因为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肖灵看着他,有些意外与困惑。
“实际上,那个甲五应该也是这么觉得的。”许云道,“只是我们都无法看出那个背后的家伙究竟是谁。”
“那你们为什么不……”
“说不清的。”许云道,“就算我们说出甲二是被人操纵的,但是究竟是被谁所操纵的?用了什么方式?我们一点也不知道。说出来,也只会令事情更加复杂,更加难以解决,不仅找不出幕后黑手,还很容易被对方浑水摸鱼。还不如先就这样了结,再慢慢顺藤摸瓜。反正我们的心里都已经有底了,迟早能等到对方露出马脚。”
肖灵拍了拍额头,“真麻烦,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搅得清楚你们这些弯弯绕绕。”
许云看着他笑了笑,沉默片刻之后,突然又问道,“阿灵,你……不怨我吗?”
“啊?”肖灵很是疑惑,“我要怨你什么?”
“今天是我太托大了。”许云说着又将他的手臂给握紧了一点,“如果不是我执意要在头口上讨这个便宜,不是我过于自信,认为自己能把控住场面,你也不会险些……”
“原来你还在在意这个!”肖灵笑道,“有什么可在意的,不过这种事情而已,你还怕我会应对不了吗?”
许云又沉默了片刻,道,“阿灵,从今晚开始,你和我住在一起吧。”
肖灵闻言一愣,“现在我们不就是住在一起吗?”
“不一样。”许云道,“我希望你能搬到我的房里去。”
肖灵明白了他的意思,脸上又有点发红。
是啊,他们已经是这种关系了。
半晌后,肖灵终于点了点头,“好。”
说是搬家,其实也没什么可搬的。
肖灵来的时候什么物件也没带,住了这么些时日也没留下些什么,此时说要搬,也就是直接把人往许掌门床上一躺罢了。
……好吧,一来就躺床上也太直接了,还是矜持一点好。
肖灵红着脸从床上起身,又忍不住眷恋地摸了摸柔软的床面。
许云在一旁看着有一点意外,“你很挑床吗?”
“其实这些年好多了,没那个条件讲究,石板泥地什么地方没有躺过,硬要睡也不难睡着。”肖灵道,“不过是一些小时候带来的坏习惯。”
“原来如此。”许云点了点头,心想:对了,他原本也是该娇生惯养着的人物。
他又笑着道,“你小时候应该挺懒的吧?”
肖灵大窘,“看得出来吗?”
“每次见你的时候。”许云道,“只要你在房里,一大半的时间都在床上,不过有时是坐着有时是靠着。”
……原来是在这种地方露了马脚!
肖灵只觉得羞愧得无地自容。
没办法,谁让床坐着就是比凳子舒服呢?想当年父母健在的时候,他就算必须要坐凳子,也只坐垫了毛毯的凳子。
许云同他调笑了两句,很快就不得不再度开始处理公务了。
虽然许云的办事效率高,但毕竟是积压了好多天的东西,处理起来也不会只是一刻两刻的事情。
肖灵坐在床上,听着外间许云奋笔疾书的声响,又忍不住走出去看看。
但许云实在是太专注了。
肖灵瞅着他那专注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将嘴角勾起一个弧度,没有出声打扰,而是又回到了里间,重新拿出那本功法,靠在床头翻阅着。
半个时辰之后,两人都暂且停下,出去一起吃了晚膳,然后继续回去各忙各的。
又半个时辰之后,侍女送进了一桶热水。
“阿灵。”许云在外间喊道,“你先洗吧。”
肖灵出去,看到许云依旧在奋笔疾书的身影以及他身旁那桶洗澡水,默默地自己将浴桶给搬到了里头。
脱光了之后,肖灵坐在浴桶里默默想着:好像和不住在一起的时候也没多大区别嘛。
只是距离许掌门又更近了一点,他感觉自己变得更容易紧张了。
这样不行啊!
自己的适应力究竟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弱了啊!
肖灵默默地唉声叹气着。
“阿灵……”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
猛然间肖灵感觉自己的一颗心都险些跳出了喉咙。
“许、许掌……许云。”他还记得改口,“你忙完了吗?”
许云摇头,看着他道,“我就是想来见见你。”
肖灵紧张极了,就算知道自己的身体早就被对方看了个干干净净不止一次,他还是紧张极了。
许云走过去,跪坐在桶边,伸出双臂,由后揽过肖灵的肩,将他拥在自己的怀里。
肖灵的后背被浴桶的边缘搁得有点生疼。
“阿灵,我今天害怕极了,阿灵。”许云将头埋在他的颈间低声道,“差一点我就会失去你了。”
肖灵沉默片刻,而后笑着伸出手,揉了揉正靠在自己肩头的那颗脑袋,“不就是这点事么,你还要计较多久?”
许云不答。
“莫非你原本以为我会连这种场面都应对不了吗?”肖灵冷哼道,“真是太小瞧我了。”
“我原本以为,就算发生了什么意外,我也不会连你都护不住。”许云道,“结果却是……”
“结果是我一点事都没有。”肖灵歪着脑袋,同他靠在一起,“好啦,你究竟要不信任我到什么时候?我可不是事事都只能依赖你的啊,你又何必非得逼迫自己为我考虑好一切——留点事情给我自己应对吧,我对付得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