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嘴长哪儿不知道啊!”李大花一筷子敲过去骂道。
鸡蛋也不晓得喊疼,半张着嘴看向李大花,显得更傻了。
这呆蠢的样子只会让李大花越发来气,举手劈头盖脸的就打了过去,“看什么看,吃都不会吃,你还会做什么……”
双胞胎被吓得连往后缩,小九也朝花伢靠了过去。
“娘!”狗剩看不下去,把鸡蛋揽到自己身边,拿巾子先给人把手上脸上擦干净,“鸡蛋反应慢些,不大灵活,您又不是不知道!”
“都是讨债鬼!”李大花才坐了下来,继续喝白粥。
李大花身子骨一直养不好,狗剩特意称了白米回来,餐餐专门煮两碗给李大花喝,隔两天就烧一碗血块或是买了猪肝炖汤给她吃,只彻底伤了底子,又一直不能好好调养,这样粗粗的胡乱养着,哪里能补好!
狗剩研究了好几年的医书,自己也算个半吊子大夫,李大花这种气血两虚的妇人,若是直接用人参等又怕虚不受补,慢慢食补却又不够,最是难养,还不能操心干活,就是那等富贵人家丫鬟婆子伺候着,日日好汤好药的养着,也还因着思虑过重折了寿数……更不说这样的穷人家,狗剩就是交代了又交代,李大花身子好一点儿就不记得要用热水洗衣服,晚上让泡泡脚还嫌麻烦……
“娘,让您少动怒,等晚上又心里不安稳!”狗剩叮嘱道,“来,鸡蛋,握着调羹……”
李大花“哼”了一声,给双胞胎一人夹了一块没骨头的兔肉——双胞胎两岁就会自己用勺子顺溜的吃饭了!
狗剩抓着鸡蛋的手教他用勺子舀粥往嘴里喂。
饭毕,狗剩帮大草一起给几个小的洗了澡才往山官家去。
先回来的花伢已经烧了一大锅水,山官把水提到一个大浴桶里,等狗剩回来就可以直接泡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
狗剩呼了一口气,只穿着一条宽大的短裤四肢大张的躺在炕上,现在晚上已经有了几丝凉意,再不会连凉席上都是烫的。
山官收拾好了浴桶,披着褂子走了进来,看狗剩又把衣服都脱了,赶紧拉开薄被给搭在身上。
狗剩用力踢了两下,只堪堪用被角盖住肚皮。
山官坐在炕上,在炕头的柜子里摸了好大会儿,拿了一张纸出来,“喏,看!”
在灯油方面,狗剩是没打算省的。
狗剩就这一点儿灯火看了看,又惊又喜的说道,“你去办了!”
那纸上盖着大红的官印,落款是狗剩和山官两人的名字,言明柳树屯边上荒山一座连带周围共一百亩荒地归两人所有,三年后开始按下下等田地收税。
“等明天我们找里正把界画了,你仔细看看,安排好后我们慢慢整,将来把兔子放养,又轻松,养出来的兔子又好。”山官难得的说了一大通话。
狗剩连连点头,恨不得马上就天亮,兴奋的在床上翻了好久都睡不着。
“快睡,山又不会跑了!”山官翻了个身,用力压住狗剩。
狗剩自己唾弃了一下自己眼皮子浅,好歹睡了会儿。
第二天一大早,里正叫了人帮忙丈量地界的时候,在屯子里可是引起了好大一阵轰动。
因有个山包不好量,只估摸着算了一下,在靠近屯子的一片另用绳子量了四十亩出来,大致定了。
“啧啧,这有钱了就是不一样……”
“……怕是没地儿使了,要开荒,哪里不是……”
李大花一路敷衍着半嘲笑半打探的乡里乡亲,跟刘打铁一起找到了山上。
狗剩正兴致勃勃的在山上转悠,估摸着手里的现银,心里已经慢慢有了计划。
“狗剩!”李大花隔了老远就喊道,“你真把这荒山买下来了?”
狗剩还没答话。
“一家子就没个长脑子的,老娘一晃神就把恨不得把家都败光了,要这个只有树根的山包子做什么……”李大花就跳着脚骂起来。
狗剩怕的就是这个。
“娘,是我办的呢!”山官上前一步说道。
就是一样喊娘,身份到底不一样呢!
李大花剩下的话就都被憋在了口边,只一直愤愤的用眼睛去翻两人。
“娘,我们把这儿种上草和粮食,好养兔子,就不用像现在一样辛苦了。”狗剩笑着解释道。
“辛苦什么,不就是喂喂兔子扫扫兔圈……”李大花嘀咕道。
“狗剩,你准备怎么办呢?这一大片荒山的!”刘打铁左右看了一眼问道。
“慢慢来,先把围墙砌起来!”狗剩站在山包上,跺了跺脚大声说道。
“说什么胡话,这得多少工夫……”李大花又是好一通的念叨,只觉得除了她自己别人脑子都好像不大正常……
狗剩和山官都是说干就干的性子。
现在离秋收还有些日子,勤快些的人家还想法子给地里追一道肥,不那么精心的就只等收了。
狗剩跟山官合计了一番,请了十几个汉子,说好跟杨地主家雇短工一样的工钱,一天七个铜子儿,不包饭。
沿着地界,下面用山上现清出来的石块打地基,下面半米都是大大小小的石头垒起来,缝隙都用黏土混着小石子儿堵好,上面是从私窖里买回来的土砖,这样的土砖是用山上的黄土烧出来的,越烧越硬,等垒好的墙干了后,在墙上搭些干草,胡乱的放把火,底下填的黏土也变得硬邦邦的,就是故意去拆墙也别想轻易拆开!
秋收的时候,屯子里也有那等无田的人家抢着要过来做工,等秋收后人就更多了。
屯子里大多是厚道人,又都是乡里乡亲的,极少有偷奸耍滑的,不过两三个月差不多长六百米宽一百多米环了座山包进去的围墙居然就接头了,连工钱带买土砖前前后后花了差不多三两银子。
狗剩乐的恨不得睁不开眼睛。
只有靠近屯子处留了个大门,为了将来板车进出方便,没砌门槛,只装了两扇大木门。
“真真是魔障了,一个破山头花了多少银钱,人还累的精瘦……”
忙了一季,等准备窝冬的时候,狗剩和山官两个都瘦了一圈,晒得黑黝黝的。
狗剩“嘿嘿”笑了几声,两排牙齿显得格外白。
这样晒黑后,唯一好的就是狗剩原本两边颜色不一的脸愣是看不出来了。
“等开春了,我们找些树、草药之类能用得上的种在山上,放些新长起来的种兔上去……”狗剩捧着一杯菊花茶慢慢的啜着,嘴里还念叨着开年的计划。
山官手里捧着一小盒雪白的药膏,仔细的给狗剩涂在烧伤过的半边脸上。
去年冬天狗剩收留了杨凌义一天,杨老太太特意叫两个大孙子从城里寻了去疤的好药捎了一盒回来拿给狗剩使。
狗剩是忙起来就一早就把这个抛到脑后,每每还是山官摸完了琐事,狗剩人早就睡下了,山官还撑着给涂了药才合眼。
因为有了期盼,就觉得这个冬天格外漫长。
狗剩在脑子里反复思量,几乎天天都有新主意,每天在嘴里念叨,几个小的都怕了,也就山官还会听着,时不时应和几声。
今年冬天老的小的都添了厚棉袄,狗剩还特意留了几张兔皮给刘打铁两口子和山官缝了护腿,方便出门送兔子。
“狗剩,山官,开开门!”
“来了!”
山官把门打开,鸭蛋背着个小篓子挤了进来。
“你们要的小狗崽子,满月有几天了!”
鸭蛋把篓子上的干草拿开,四只圆滚滚的小狼狗挤在一起,大概受了惊吓,“呜呜”叫着。
狗剩一看,就喜欢上了,这可是正宗的狼狗,好好养着,长大了最是忠心不过。
“怎么送过来了?我们该自己去捉回来的!”狗剩笑着说道。
“我爹正嫌费粮食呢,左右也无事,就跑了一趟!”鸭蛋捧着花伢端过来的茶水喝了一口,坐在火盆边应道,“下的时候有八只,就活了这四只,你们好好养着,等开春就能守门了!”
狗剩乐呵呵的应了,依次拎起几只小狗的前爪看了看,“三只公狗,一只母狗。”
山官已经拿了个浅筐子出来,里面垫了点儿干草和破布放在炕尾,把几只小狗放了进去。
几只小狗挤在一起,先还四处嗅了嗅,炕上暖和,一会儿就这个压着那个睡着了。
“……新来的方县令现在看着倒还是个办事的,前几天还说要到咱们柳树屯看看,据说好容易才叫下面人劝住了,冬天太冷,等开春再来……又说住在我们老爷家不便,还要住到屯子家户人家里……”
鸭蛋略坐了会儿,跟狗剩说了些自己晓得事情,便回去了——家里还有个小祖宗呢!
屯子里就杨地主家养了狗,寻常人家自己都喂不饱,谁还会去养狗!
狗剩入冬前捉了两只兔子送给杨大管家,找他讨了这一窝狗崽子——将来要是搬到山上,可少不得几只看门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