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韬虹养悔 [精校出版] (苇/蜃楼)


  当然,这只是口头上说说的抱怨。
  若此远行被语冰知道,肯定从一开始就不会准,更枉论如韬韬一般陪伴。
  想起语冰,就挂念起熹舞来,不知道小舞知道他无端跑掉後,会不会气到用火烧了他房?唉,希望那条睡虫来得及醒来逃难就好。
  「喵。」蓝猫伸出舌舔了舔他的脸颊,彷佛要他振作。
  然後,若有法眼的人可看到,从猫体中飘出了魂体,魂体是一个青年。
  之前还在喵喵叫的猫儿,不可思议地竟刹时睡下。
  祁澜看向浮现眼前的韬虹,除了叹气还是叹气。
  他说,这儿子什麽都好,就是出生不久、出门也少。不像语冰跟夏般会认路,只有一块迷路的份。
  「要不,你就别去了。」
  韬虹与他并肩而行,还是不太赞成他此次一人远行,太鲁莽了。他能理解可不能谅解。
  为免途人起疑,祁澜仍是与猫儿说话的姿态,「你甭担心,我一定会带你去见守守的。」
  祁澜如说服自己般再握紧了拳,向前大步直直走。
  就是有鬼神挡路,他也要在小舞逮到他之前,快快去到目的地。
  因为、呃……小舞比任何牛鬼蛇神都还可怕,越大越俊越可怕,已经成为世上最令师父惧怕的徒弟了(如果有这项竞选的话)。
  他家宠物小鸟妖又是小舞那边的,看他被责难只会幸灾乐祸,笑得比谁都大声,没半点同情心及多年照顾的感恩。这次若被逮到,後果真是非同小可。
  「祁澜,你去找小顾带路不就好了吗?」
  而且,那个姓守的是小顾的友人,祁澜这趟去是牵扯了老远的关系,别人还不见得让他进门。
  「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这次做的不是光采事,除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外,不可以让他人知道了。」
  韬韬不是跟他勾过猫小爪了吗?这是秘密,绝不可让第三人知晓,不然他就完了,他就要抱著三只猫去分一碗牢饭了。
  剑魂无奈瞧他一眼,已不知说些什麽去劝才好。
  他一开始以为祁澜此事只是突发其想、是玩笑,然而一年又一年下来,他的决心不减反增,到今天竟然真的趁熹舞不为意时起行了,他想起也觉不可思议。
  要怎麽说才好呢?即使祁澜不跟他约定是秘密,他对著夏与语冰也说不出来──
  祁澜打算把守守带回来。
  就是如此荒谬绝伦。四年前,他也绝对不会想到今天的自己竟然跟祁澜一起疯了。
  这四年来发生了很多事,但即使真让他们学起了遗忘,韬虹知道,他们也绝不会忘记那早晨。
  那个早晨,守守被封印了、离开他们了。
  所有记忆与爱恨都化为空白,熹舞也趁著祁澜昏迷的时间,进宫把匕首交予燕端顾。
  当然是痛苦的,简直是出生以来他们经历过最痛的事,但还是没得选择之下作出了选择。这是他们三魂共同下的抉择,谁也别说谁的不是。
  也许守守不会奔丧心智去杀害祁澜,吃他血肉;也许他们真的有办法令守守不发狂,带他逃离鬼差的追捕。许许多多的也许,但那一刻,他们选择的是祁澜的完全安好。
  他们至少知道,若那天早晨没放弃,就不会获得这安稳四年。
  只有祁澜是被迫妥协的,他从那天早晨到今天,仍是没放低过守守。
  祁澜死抓不放匕首就是最好的证明,他给春魉割去了五根指。
  左手三根,右手两根。
  有些是整根割断了,有些仍留下几节,彷佛不可名状的生物躺在血泊,他记起那刻仍是心慌。
  在他们为祁澜奔走慌忙的时候,熹舞却不发一言,在大夫来到之後就进了宫,把匕首交予了燕端顾。熹舞知道若他不如此做,祁澜就不会放弃吧。
  匕首已送托予燕端顾的友人了,即使他真的想要也要不回来。
  但熹舞猜不著的是,祁澜没打算去要回来,他打算去偷回来。这是祁澜失血过多、还虚软躺於床上在他耳边说的打算,只对他说。
  守守离开他们的头半年,祁澜都没再动过笔画图,断指是原因,其实他更怕一画画就会想起守守,会哭,怎样也下不了笔。
  祁澜曾经拿起一幅守守画的图,跟他说,「哈哈,我们家守守多聪明,你看他的画,这年岁的小孩子都是画火柴娃娃,他却画得这样地好……」
  然後他也说不下去,看著图哭了,不停以断指的掌抹乾眼泪,怕会滴湿了守守的图。是他看守守画的画太纯熟、不够纯朴,就教他画火柴娃娃。
  还记得,守守那孩子虽然疑惑还是很听他的话,依样画胡卢地跟著他画圆头,五笔的四肢,故意画得歪歪斜斜。
  他夸他,守守就很开心,高兴极了,一直在画火柴娃娃,画了很多很多张,张张都有他们也有守守自己,不停地画。
  最可爱的是,除了人物外,他其他的景物还是画得很细腻,把春魉的翅膀画得像真的一样,好像真的能从纸中飞出来。整张图不协调地,只有人魂是粗糙的。
  「他即使画火柴娃娃,也是这麽地好……我本来还打算教他画其他的、的……」那晚祁澜坐在床上断续哭了很久,一直看著图一直流泪,擦泪的连手上纱布也湿了。
  这些年来,祁澜除了随身带著韬虹剑外,还带一张守守的画,不时拿出来看一看。
  画中有他们全部人魂,还有守守他自己,是还长著一双小翅膀的时期,大家相处得最快乐的时间。
  他没有怪任何人,那是大家都不想下的决定。大家都很痛苦,只是当中最痛的是他。如果时光可以重来的话,他想当春魉,拥抱陪伴守守到最後。
  韬虹始明了祁澜不是突发奇想,他是真的想要把匕首从守娆轩那带回来,即使守守已不会再出现。
  祁澜想把匕首带回剑场。
  他已经不间断地想了四年,而每次看到守守的图,就更坚定所想了。
  韬虹最是明白他的心思,可是,匕首已是送人四年了,而且还是皇军将领交予的工作,要祁澜真去偷回来的话,肯定是犯罪,亦会令小顾很为难。
  他也非地挂念守守,要知道每次祁澜把图打开时,他也跟著一起回忆过去。把匕首带回剑场对大家来说的确是种安慰,但他可不赞成祁澜去犯险。
  即使骗过所有魂,他是去找紫未商谈上战场收集骨材的事宜,要暪过熹舞可不易……
  「韬韬,你在呆什麽?」祁澜趁没人注意时,向半空中沈思的韬韬叫道,「有位善心的大叔要载我去守娆府!」
  他说兰煦市集的人真是亲切,他本以为首都的住民都是眼高於顶、瞧不起乡下人,想不到还蛮热心的。
  「小兄弟,告诉你呀守娆府在洛沐跟兰煦的中间地方,轩爷的行事作风也低调,不是本地人就挺难寻的!」看起来很壮硕的大叔,一手扶著祁澜上摊车。
  摊车是作运送鲜菜瓜果到市集贩卖之用,载人也无不可。他看都要来回洛沐跟兰煦了,顺道帮此小剑匠一把,一路上聊天也有个伴儿。
  「我看你生份得紧,这次找轩爷是谈公事喔?」菜摊大叔绕去前头,开始驾起驴子来了。
  作贼心虚的祁澜听到此问,抓猫的力度一紧,几乎要拔走一把猫毛。
  韬虹吃痛,欸,被人随意一问已慌成这样,还要去盗,真是可以准备被小顾铐捕了。
  「呃,就是说啊,我是刀剑匠嘛,为他打把刀剑的也算很正常……今天就是去商量一下刀剑花样的……」
  「耶,小兄弟瘦瘦弱弱的,手也可怜给弄成这样,你刚说是剑匠的时候我还吓一跳咧!你的手还管用吗?」
  大叔大抵就是豪迈惯了,说起话来不拘小节,大刺刺的叫他作断指剑匠。
  祁澜倒也聊得很快活,聊开了,「大叔,你不知道的事可多著咧!我天生怪力,莫说是铁锤,连钢材也常一个人扛来扛去的!」
  「果真应了那句什麽……人不可貌相什麽的!」
  「所以说,区区断指算得上是什麽,比别人少五根,可我打出来的刀剑连皇上也赞好的,我的手还是管用得紧!」
  是了,你的双手还是很管用,最不管用的是脑子。
  看他现在说的多神气,把之前练习以破烂的手打刀剑时,辛苦到哭爹喊娘都忘了。
  韬虹躺於他怀内,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踡缩起来,听他们天南地北地聊、聊得畅酣。
  摊车的滚轮规律地转动,咔咔咔缓慢向洛沐驾去。
  「大叔,你看我少活你十几年,可看不出我有四个儿子了吧!」
  「哈哈哈!我看你年纪轻轻,从那蹦出四个儿子啊?别骗大叔了!你们这些宫中人最喜欢编这些话了,告诉你我可是很知道的!」
  「大叔你说的这什麽话,我真的有四个儿子啊,还收了个乖巧精明的徒儿,家中养了一只很大很大很大的鸟,改天来剑场看看没骗你的……」
  他说得兴起了,霍地张大双手要比鸟妖的巨大,连怀中抱了韬虹猫也忘记。
  手才夸张地比了个圆,猫儿已连滚几圈、喵喵乱叫滚到路上去了,「哎呀!大叔停一停,我家三儿子滚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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