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红脸汉子长叹,将事情的大致经过说了一遍,“妈呀,当时老子吓得差点儿尿了裤子,但是我听说过他们有养一种狗,鼻子特别灵,闻到了尿骚味岂不是暴露了,怎么也得忍着。我们几个啊,过了好久才爬起来,就那么一个时辰的时间,感觉跟过了一百年一样,骨头都长地上了。我们大着胆子到泰赤乌部那边去,发现他们是随草放牧到那边的,男人女人杀了一地,血啊……”
汉子后面的话,对于赵恒煦和杜堇容来说已经没有任何的意义。汉子毕竟只是一个行商之人,了解的也就是表面的东西,至于固伦耶尔部为什么要出动兵马屠杀泰赤乌部,泰赤乌部落有什么特别之处等等等,在汉子的话中都没有涉及,反而因为汉子细致的回忆变得更加迷雾重重。
赵恒煦和杜堇容面面相觑,赵恒煦点点头,二人暂且将此事放下,专心吃起了东西,赵甯章和赵甯裕毕竟要大些,身为皇子启蒙读物中就有帝国权术,特别是沉稳的赵甯章,他是赵恒煦心中指定的继承人,接触到的更加多,也更加明白汉子的话意味着什么。只是孩子还无法彻底的明白这件事意味着什么,但是不妨碍他们对此事的关注,赵甯章眼睛转动了一下,低着头安静的啃着羊肋排,肋排上撒着孜然烤制的,吃起来还有些芝麻的香味,刚才还吃得特别高兴,现在却显得有一搭没有一搭的,有着心事啊。赵甯裕大口大口的啃着羊腿肉,眼睛中有着跃跃欲试,比起哥哥来,他更加喜欢武艺,励志要当一个像爹爹一样的大将军,大杀四方,犯我领土者,虽远必诛,这是他记得最牢的一句话。
脚用力的往前踢了踢,恨不得一夜之间就长大,成为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像父皇那么威武,将匈奴打的片甲不留,欧耶。踢得时候用力过猛,一下子踢到了坐在旁边的父皇的小腿。
赵恒煦皱眉的瞪了他一眼,“好好吃饭,兴奋个什么劲儿。”
赵甯裕咧嘴笑了笑,讨好的对赵恒煦说:“父亲,我们要去草原吗?”
“去,但是不带着你们。”两父子说话的时候脑袋凑到一块儿,跟做什么坏事一样。
“啊?!”赵甯裕失望的大张着嘴巴,满脸不可思议。
“好好吃饭,我和爹爹也只是到草原上骑骑马而已。”赵恒煦摸了一把儿子的脑袋,扎着小揪揪的头发都被他粗鲁的弄散开了。
赵甯裕嘟着嘴,护着自己的小揪揪,他对自己的小揪揪已经厌烦死了,总是被父皇、小叔叔弄乱,求救的看向杜堇容,可怜巴巴的喊道:“爹爹。”
赵甯信坐在杜堇容的怀中,掰着饼子沾着汤吃,看到二哥哥的乱头发,咯咯直笑,“爹爹,爹爹。”这是让爹爹看哥哥呢,哥哥多好玩啊!
入夜,栖霞镇最好的客栈内,赵恒煦和杜堇容仔细的看着舆图,赵恒煦说道:“泰赤乌部在十数年前是草原上最大的部落,其首领公正大义,为人豪气,很受人信服,但其死在了一场时疫中,事发突然,他的几个儿子各有野心,泰赤乌部从此分崩离析,再无当初草原之雄的风光。”
老首领当初死的时候,四十未满,正是男人最强盛的岁月,任其发展,泰赤乌部就是今天的固伦耶尔部,只可惜他死了,死在了时疫之中,时疫只是偶然罢了,十数年前,宣帝当政,中原混乱,自己都管不好,怎么可能去管别人。
谁都没有想到,泰赤乌部会被灭,虽然对其有着了解,却没有那么的深入,赵恒煦将自己知道的讲了一遍,杜堇容补充了一些。赵恒煦让木宝将灯拿过来,元宝身份太过醒目,被留在京城之中了。拿着灯,赵恒煦在舆图上比划着,逐渐陷入沉思。杜堇容招手示意木宝再拿一盏灯过来,举着明亮的灯让赵恒煦能够看得更加清楚些,他脑中也飞快的想着,此次的屠戮事件中,被屠戮的泰赤乌部已经说过,而固伦耶尔部他们做过更多的了解。固伦耶尔部,草原上目前最大的部落,绝大多数部落对其马首是瞻,固伦耶尔部的大汗哈丹巴特尔,是一头狼,据说他刚出生就不会啼哭,黑亮的眼睛看得人浑身发冷、毛骨悚然,被认为不详,被其父扔进了狼群里面,跟着狼长大到十岁。一次狩猎,其父偶然看到当年被丢的孩子竟然没有死,还在狼群中拥有不低的地位,顿时心惊,也认为是上天的旨意,便将孩子带了回去。
虽然带回部落,但并不待见他,一双黑亮的眼睛深不见底,让人发憷。哈丹巴特尔本人也沉默寡言,更愿意和狼待在一起,谁知道就是这么一个人杀了大汗,成为了固伦耶尔部新一代首领,带领着固伦耶尔部茁壮成长。
夜更加深了,四周静悄悄的,赵恒煦指尖磨搓舆图的声音显得格外的明显,“咣当”一声,不知道哪里发出一声凳子砸在地上的声音,在寂静的夜中异常的响亮,赵恒煦惊了一下,“几时了?”长时间没有说话,声音有些沙哑。
“子时初刻了,陛下歇息吗?”打更的声音刚过,杜堇容知道时间。
“都这么晚了?”赵恒煦揉捏了一下鼻梁,长时间盯着舆图看,眼睛难免酸涩。“堇容怎么还没有休息?”
“我还好,不累。”杜堇容放下灯盏,举了那么长时间,手有些酸,甩动了一下放松后,便端了一盏茶递给赵恒煦,“陛下,润嗓子。”
“歇息吧。”赵恒煦一口喝干了茶水,拉过杜堇容的手往内室走,走出了十余步,赵恒煦突然顿住了脚步,回头看着灯光下发暗的舆图,“我们明天启程,去‘雁不归’,他们都到了吧。”
“杜思晨他们送来信,已经到‘雁不归’了。”杜堇容点点头,赵恒煦说去那儿,他就跟着去那儿,只是……“三个孩子?”
“带着。”
第一百二十四章
“雁不归”指的是雁山城,距离湖州百多里的路程,骑马一天来回,但雁山城和湖州截然不同,它是大齐边境最大的边塞要地,如一把利箭一般直插入草原,保护着大齐的边疆,杜堇容的祖父杜绍言曾今在这个地方驻守十年,那段岁月让他认识了杜堇容的另一位祖父——姜氏遗族的现任族长,杜绍言娶妻也是在这里,至今雁山城中还流传着这一段佳话,只可惜英雄美人,美人没有熬到杜绍言回京城就“没”了。
去往湖州,是从栖霞镇往西,而往雁山城是从栖霞镇往北,快马加鞭的话一日就到。编了一段话辞别老七之后,赵恒煦一行人换车为马,带上必要的行礼,加紧赶路,剩下的东西会跟上路程不日后到达雁山城。三个孩子三个大人带着,长途的骑马赶路,赵甯章和赵甯裕咬着牙挺过来了,没有抱怨一声,从马上下来的时候,小脸白惨惨的,两个孩子的表现让赵恒煦和杜堇容很是为之自豪,也更加的为之心疼。而最小的赵甯信,有两位父亲的精心照料,除了寂寞无聊一点儿,并没有感觉到多少来自于旅程的颠簸。
雁山城近在眼前了,古朴厚重的城墙远远的就让人觉得肃穆,城的身后“树”着一片庞大的云,白色的,却不轻盈,仿佛铺天盖地而来,似随时都会张开血盆大口吞噬雁山城。雁山城之所以会有“雁不归”的别称,是因为大雁飞远,陷入了白云深处慢慢的不见踪影,就像是被云层吞没了一般,再也不会出现。在“雁不归”没有轻浮的流云,只有一直悬挂在天际不会散去的厚重云层,云对于他们来说,只有一个“重”字来形容。
“雁不归”下属还有许多堡,他们一路行来就经过了李家堡、王家堡、大槐树堡等,大齐沿袭了前朝旧例,男丁在战时为兵、不战时为农,此地民风剽悍,妇孺老者都可以上阵杀敌。
“雁不归”的城门看守看似松实则相当的紧,凡是生面孔都要经过查问才会放行,更何况是赵恒煦一行十七人,高头大马、气势不凡,带着奔波的风尘,经过一日的奔波没有人还能够一脸坦然,紧绷着一张脸,就跟过来寻仇一样。
城门守卫立刻举起兵刃将他们团团围住,守卫小队长厉声喝问:“来者何人?雁山城重地,不得随意乱闯。”其他出入城的百姓也警惕的看向一行人,丝毫没有其他地方平头百姓见到大场面的惊慌和怯弱,赵恒煦环视一周,赞赏的点点头,百姓眼中的光芒让他相信,如果真的是意图不轨之人擅闯城门,他们一定会群起而攻之,而不是任人宰割。
在赵恒煦看四周情况的时候,赵一策马向前了几步,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往守卫小队长掷去,大声的说道:“放行。”
小队长身手敏锐的接住,狐疑的看了一一眼来人后将目光放入到令牌上,令牌一面刻着一个虎头,栩栩如生,虎嘴两侧各写着一个“令”字,另一面写着持牌者的身份,寥寥二十来字,就将赵一的身份信息描述详尽,凡五品以上武将都有这么一块表明身份的令牌,杜堇容也有,但是杜堇容的令牌是用纯金打造,赵恒煦亲手设计的花纹,背面一只展翅的金凤栩栩如生,正面只写了四个字——大齐皇后,只可惜这块令牌还在赵恒煦的御书房里面躺着,杜堇容平时用的还是普通款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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