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天郁笑,心想那只是不愿意和你出去玩,懒得自己走路而已。他说:“你害怕蛆虫,一到夏天就不敢上厕所。”
“你你……你……”
他们两个乐此不疲的互相揭短,直到尤金莲进来叫他们吃饭。转眼到了十二点,他们要去赶火车了。
临走前,尤金勤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说:
“别给你姑姑添乱,别让她累着,家里就交给你了。你这孩子让人放心,爸就不多说什么了。”
“您放心吧。”陈夏生简短的说。他们父子两个缺少沟通,可是陈夏生对这个后爸还是尊重的。他想了想,又说,“我跟您说的那事,我妈同意了吗?”
“哎,你想去就去。”尤金勤咳嗽两声,“别管你妈。大小伙子,该出去闯闯了。”
陈夏生看尤金勤咳嗽,忍不住说:“爸,你以后还是别抽烟了,看现在咳的。”
“我就吸烟提提神,”尤金勤说着,凑近陈夏生,很是担忧地说,“不过,儿子,你可要想清楚点。你以后不可能永远陪在花芽身边。别为了他束手束脚。爸跟你说了,你听着点。”
尤金勤说得恳切,仔细叮嘱,就怕儿子吃亏。可陈夏生只能心里苦笑,心想我就是知道自己不可能永远陪在他身边,所以才趁着他小的时候,紧紧黏着他。
“哥——”沈天郁在火车上大喊,“快点过来,车要开了。”
“好。”陈夏生连忙提起行李,对尤金勤说‘保重’,然后跑到火车上,在窗边一直看着尤金勤。
狗蛋和陈寡妇说的是什么?自然是自己要跟着沈天郁的事。他表示,自己不想在服装厂打工,只想跟在沈天郁身边。
陈寡妇不舍得儿子走,可是尤金勤有着父亲特有的严厉,他不愿意狗蛋窝在这个小地方,想让他出去自己打一片天地。
那时尤金勤并没有意识到陈夏生对沈天郁那份特殊的感情,因为他迟钝。有的时候也许零星摸到了什么,也不敢承认。
就这样拖着罢了。
七月,天气异常燥热。
陈夏生陪着沈天郁回学校拿成绩。他们学校在比较偏远的地方,沈天郁两点去拿成绩,发现学校里没有老师。陈夏生渴得要命,提出要去找点水喝。沈天郁应了一声,没跟着去,就在陈夏生走的那一刻,一个女生走了过来。
季莲,也就是那个学习委员小姑娘,对沈天郁说:“老师他们去县里拿成绩了,早上就去了,现在还没回来。老师让我跟你们说一声,先等等。”
沈天郁点点头,找了个树荫处坐下。他的皮肤很白,树荫下偶尔有从树叶缝隙中透过来的阳光,衬得他皮肤快要透明,几乎能看到脸颊细小而鲜红的血管。
季莲凑过来,坐在沈天郁身边,结结巴巴的开口,说:“天……沈天郁。”鼓起勇气,还是没敢叫他‘天郁’,季莲心里哀叹一声,问道,“你,考得怎么样啊?”
沈天郁不明白她为什么坐得离自己这么近,很敷衍地说:“还行吧。”
“考试的时候紧张吗?”
沈天郁仰头看天,淡无波澜地说:“谁知道呢……应该不紧张吧。记不清楚了。”
季莲显然没预料到沈天郁会这么回答,抓耳挠腮的想话题,半天才说:“没事的,你成绩这么好,正常发挥的话肯定能考上。”
沈天郁瞥了季莲一眼,‘唔’了一声。
季莲说:“要是咱俩能考上一所高中就好了……可是我每次都考不过你,万一分差的太多,不能和你一起怎么办啊?”
沈天郁心说你为什么要和我上一所高中?不过这话是不会当着她的面说出来的。沈天郁百无聊赖的应付着这个情窦初开的小女生,到后来不知道说什么,干脆保持沉默。
可是沈天郁这幅冷冷淡淡的样子最受女孩儿欢迎。毕竟沈天郁并不是真正的冷漠,要说的话,是那种外冷内热的人,对人都客客气气的。这本来是教养,可却让所有女孩都幻想,自己也许有可能。
如果再过几年,季莲也许会学会一个词,那时她可以用这个词来形容沈天郁。就是‘男神’。她只能无限靠近,崇拜,喜爱,却永远得不到手。
七月的天很热,即使坐在树荫下,沈天郁还是出了层很薄的汗,被风一吹,迅速干掉,特别的舒服。
沈天郁眯起眼,无聊的想睡觉。可就在他闭眼的一瞬间,他突然听到远处有人敲锣打鼓的声音。本来乡下这种锣鼓声并不少见,可是奇怪的是,那声音竟然是朝着他们学校过来的。
沈天郁慢慢睁开眼,把头转向那边,想知道那是什么情况。季莲也很奇怪,拍拍屁股站起来,表情很疑惑。
然后他们看到脖子上挂着锣鼓的四个老师,翻过山头,即使隔得很远,也能看到他们脸上兴奋的表情。
“沈天郁——”
沈天郁听到其中的一个老师这样喊他。
山边不停回荡着老师的声音,那一瞬间,天地仿佛无比广阔。沈天郁也站了起来,眯起眼睛,并不明白他们是什么意思。
老师们也都不说话,只是一遍一遍的喊他的名字。
——沈天郁,沈天郁。
季莲是第一个反映过来的,她又兴奋又沮丧地说:
“沈天郁!你这次肯定考得特别好!你看老师敲锣打鼓的回来——我,我祝贺你!”
沈天郁轻声说:“谢谢。”他看着那些敲锣打鼓的老师,竟然有些不好意思,想了想,还是没迎上去。
等老师回来的时候,一个个都气喘吁吁,一边粗喘一边和沈天郁说话:
“你小子真行!太给我们学校争光了,你是县里第一名!咱们学校多少年都没有一个全县第一名了,真好,太好了!”
沈天郁低下头,也挺高兴的。前世他没怎么参加过这种全国性的考试,所以并不知道自己是个怎么样的水平。不过,得知自己成绩好,总会让人心情愉悦。
点评完沈天郁,老师就散开了,给其他同学发成绩单。但是沈天郁那么好的成绩在前面,其他人就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季莲考得也挺好,不过和沈天郁比要差一个档次。她很沮丧,不停地说‘哎呀,不能和你在一起了可怎么办?’
沈天郁心里高兴,特别想把这个消息告诉陈夏生。不过陈夏生还没回来。沈天郁拿着成绩单就想去找他。
那几个老师可不放他走,笑着说要跟沈天郁一起回家,把这个好消息带给尤金莲。
于是沈天郁只能在原地等陈夏生,幸好没过一会儿陈夏生就回来了,他手里拿着几朵大大的荷花,头顶上还顶着一大片荷叶,欢快地冲沈天郁打招呼。
“花儿,那河边的荷花开的真好看。我们一起去那里玩吧?”
陈夏生今年都十九岁了,看起来还是一点城府都没有,举止像是小孩儿一样爱玩,也许是自动忽视了沈天郁身边的老师,他兴高采烈地跑了过来。
不过老师显然不会忽视他,笑眯眯地说:“狗蛋,今晚去你家里吃饭。”
陈夏生刚跑到学校这,就听到这个晴天霹雳,很不情愿地说:“干啥啊?——对了,我弟弟考得怎么样啊?”
最爱逗他的数学老师说:“惨咯惨咯,花芽数学考得和你一个分数,可能不能上高中了。”
“骗我。”陈夏生脸一白,转而问沈天郁,“花儿,你考得怎么样啊?”
沈天郁噙着笑,道:“挺好的。”
也不说具体的成绩,只是轻描淡写地说过,然后带着老师回家吃饭。
一路上陈夏生不停地戳那个数学老师,对他挤眉弄眼,不停问:“你骗我的吧?”
数学老师被他烦的受不了,走到一半的时候举白旗:“骗你的,骗你的,你弟弟考了全省第一。”
陈夏生刚想笑,猛地摇了摇头,继续锲而不舍地问:“花儿能上高中吧?”
“能,能!随便他挑,想上哪所就上哪所。”
沈天郁听着后面陈夏生的话,也觉得非常有趣。
很快就到了家。学校的老师非常高调,又拿出了锣鼓,任凭沈天郁怎么恳求不要敲打都不听,直把附近的居民都给敲了出来。
尤金莲正在房间里织毛衣,听了这声音,连忙走出来。在听到沈天郁的成绩时,激动地都哭了出来,简直是泣不成声。
“考上了,真的考上了——沈健!沈健!!”
尤金莲不停地喊沈健的名字。她突然想起当年那个学习很好的男孩,被迫退学后,颓丧的坐在树边,但是看到自己的时候,就会笑出来,仿佛永远都在等她。
最难的并不是考试,而是选择上哪所高中。
沈天郁的成绩自然可以进任何一所高中,可是尤金莲身体不像以前那么好,家里还有许多事情,不能留她一个女人在这里。
那沈天郁选择高中的范围就被缩得很小很小了,他必须选离家里比较近的地方,最起码要每个星期回家一次,他毕竟快十五岁了,心理年龄早已成熟,要理解母亲的辛苦学着照顾她了。
不过尤金莲拒绝了儿子的好意。她说:“你随便选,要进城,选好一点的学校。妈都和你二舅商量好了,以后不种地了,去你二舅那里帮忙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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