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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慕容冲 (楚云暮)



任臻放下心来,又起身拿来自己的一套干净衣物欲给谢玄更换。刚扶起谢玄沉甸甸的身子,便听他在耳边呢喃着道:“你怎能。。。做这等事?”任臻事后也颇觉自己是昏了头,为免二人之间更显尴尬,他的脸上又浮出平常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故意状甚无谓地道:“这等事有什么的?难道谢郎长到如今,今夜才得以享受如此极乐?”他本意乃是开解,不料话音刚落,便觉一阵风声迎面袭来,下一瞬间颊上已是挨了火辣辣的一掌。

谢玄愤恨至极,气地浑身发抖:“无耻!你自甘下作还则罢了,还要借此故意羞辱于我!”

任臻咽下带血的唾沫,缓缓转回头来,鹰隼一般盯住了他:“羞辱,你觉得这是羞辱?”

“如何不是?难道你罔顾我的意愿我还应该谢主隆恩?你自觉是一国之君万人之上,就可以肆意妄为?!”

“好!那就该听你的找个下贱娼妇来为高贵的谢大都督解毒?因为她是个用过即弃的工具玷污不了你高贵的自尊!”任臻腾地站起,低吼道,“谢玄,你如此愤怒不过是因为在面前丢了面子,你才是最看不起人最恣意妄为的混账!”

谢玄猛地抬头,正欲出言驳斥,任臻却忽然俯□来一把擒住他的肩膀,一双鹰眸定定地盯住了他。“谢玄,我救你是因为曾经的惺惺相惜,而与任何情爱□无关。方才种种不过是治疗手段,若今日你中的是刀伤蛇毒我一样可以为你刮骨吮血来疗伤,却绝非因为我任臻自作多情地看上了你这遥不可及的高岭之花——”他逼近了他,一字一字地砸进他的脑海,“如果你始终放不开自己可笑无聊的自尊,还视此事为毕生之辱,那么你我从今以后便相逢陌路,朋友二字我任臻再也不敢高攀!”

攥住双肩的手忽而用力,刷地一声将他凌乱濡湿的衣服全数扒下,谢玄被震慑住了一般竟不及反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任臻将一件干净的外袍地雷厉风行给他披挂齐整,而后打横抱起他依旧有些酸软的身体,任臻毫不犹豫地转身走向房门,扬声吩咐道:“兀烈,备车!”

门应声而开,任臻双手一松,毫无留恋地将人囫囵丢给一脸惊愕的兀烈,一挑眉道:“好生护送谢都督回府!”

我倾心结交你当奇耻大辱,那我为何还要对你百般顾惜,徒增笑料!

月过中天,沉沉西坠,一辆遮地严严实实的马车再次从西燕驿馆中驰出,夜色中缓缓步出两道黑影,齐齐望向粼粼远去的车驾。为首之人一声轻哼,却是换了一身夜行服的后燕河间王慕容熙,一张俊美的容颜在寒风中冻地青白,也不知已在外候了多久。

呵,好一个手眼通天的西燕皇帝,怪道敢有恃无恐亲入虎穴;怪道能威胁他说自己在建康城里也能翻云覆雨、只手遮天;怪道谢玄明明在宜阳与之有过一战却还在筵席之上为他遮掩——这两人装作争锋相对互不咬弦原来背地里早已沆瀣一气!

身后的那黑衣人一直四下警戒不敢大意,此刻便对慕容熙道:“王爷还是速速回去吧,以免天色将明,若封大人起身发现王爷不在,只怕。。。”

慕容熙冷笑地扭过头去:“怎么,你怕那老匹夫发现你听命于我,会治你之罪要你的命?”

那人慌忙低头拱手道:“冯将军既命末将贴身保护王爷,惟命是从,末将岂敢惜身?只是封大人若处心积虑在中山城外要对王爷不利,我等防不胜防,事后如何向冯将军交代!”

他贵为亲王,这些后燕将领本能的念头居然是不知“如何向冯将军交代”。慕容冲略带嘲讽地开口道:“冯跋在军中的人缘倒真是好。”作为一个鲜卑化的汉人,冯跋能在后燕军队中站稳脚跟,甚至在慕容垂的赏识之下稳步晋升而手握兵权,这一回居然能瞒过后燕太子慕容宝和中书令封懿将不少多年以来布在太子周边的暗线全给安□使团之中,实属不易——这么些年来也亏得冯跋的暗中支持,才让对慕容熙恨之入骨的慕容宝等人没有真格地设计结果了他。

想到此处,慕容熙一撇嘴,最终还是转过身来,冲属下一点头道:“那便听你的,回驿馆去罢!”

他在浓重的夜风中缓缓而行,一双手却隐在袖中悄悄攥拳——他想起了方才晋宫内苑,他与他狭路相逢,慕容冲脸上那抹笃定而轻视的笑容。

。。。要我在建康安分守己,不要轻举妄动?慕容冲,你以为我是被你呼之则来挥之则去,被你利用殆尽之后赶到那边陲苦寒之地还甘心对你俯首称臣言听计从的拓跋珪么?你要知道,在这父子反目兄弟阋墙的乱世,你已经足够幸运、足够贪心了,不是事事都会永远遂你之意的——这一次,我要你亡命于这异国他乡!


124、第一百二十三章

第一百二十三章

次日果然东窗事发,司马尚之堪堪醒转之时,便见一室执金持戟的禁卫军正围而候之,登时本能地吓地往后一退,却正好摸到一具雪白光滑□的躯体,这下才真地残醉皆散,慌乱起来——在外无论多荒唐都好,如今还没有一个宗室皇亲敢仗酒奸宿宫婢的。主管后宫的王神爱闻知,立即发下凤诏要亲自过问此事,而司马尚之被“礼送”到徽音殿后因着药性酒意还有些浑噩,丝毫想不起那混乱颠倒的一夜究竟发生了何事,遑论辩白脱罪。那宫女更是哭哭啼啼委委屈屈,却不管如何盘问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然则二人私通却是坐实之事。

王神爱一反常态地勃然大怒,盖因她自诩清心寡欲侍奉三清,谁知宫中竟有人在她眼皮底下行苟且之事,一气之下不仅将徽音殿押班宫女以下尽皆杖责,逐出宫门,另择王府旧人入宫伺候;更责令谯敬王司马尚之自请其罪、闭门三月,反省大过。

如此一来,本拟教他奔赴扬州督办的筹建新军,迁丁入京等事宜便顺理成章地暂时搁浅,再加上先前各镇外藩削兵减支以丰盈国库的倡议此起彼伏,司马元显广征三吴佃户入京为军户的诏书虽已下发全国,实际上已因此而束之高阁了。

如此,谢玄与王神爱里应外合软硬兼施,愣是将司马元显的全盘计划一步步扼杀于襁褓之内。

这一役堪称险胜,一个不慎,便会是自己一败涂地。因而事后某日下朝,谢玄在建康宫章门见到袖手等候的司马元显时,并不如何诧异。

他神色如常地上前对司马元显微一躬身:“见过王爷。”然而就在他随即昂首欲离之时,司马元显忽然伸手搭住了他的胳膊,靠近他耳边轻声道:“牵一发而动全身,谢都督好谋算,能与后宫勾连,坏我大事。”

谢玄冷冷淡淡地回眸道:“若非王爷行暗算之策在先,在下岂有借题发挥的本事?”

“先生果然是先生。这一局小王认输便是。”司马元显一扯嘴角:“当日小王奉父命在谢府借居,文辞武功谢都督皆悉心教导,半师之谊至今难忘。故而当年我才力排众议,召回致仕三年的你回朝主持军事,先前一盘散沙的北府军才得以重新凝聚威震江东——先生教导过我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何以对我这般无情?难道你我就不能越过樊篱,共主国政?”

谢玄回望他的双眼,气势丝毫不让:“在下亦曾对王爷说过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王爷近来‘所为’,皆是在下的‘不为’——道不同,不相为谋。”

“说的好,你是君子,我是小人!”司马元显蓦然爆出一声狂狷的大笑,语气一转:“谢郎可是记恨那‘金锁玉连环’?那药乃是西域胡僧进贡来的恩物,先帝在时,不到紧要时候还舍不得用呢!”眼见谢玄面色愈加阴沉,眼中俱是强自压抑的愤懑,他又掩口附耳地轻声道:“只是小王不知谢郎既然没碰那女人,后来又是找何人解了药性?而事发突然你脱身已是不易,又如何能去寻那喝昏了头的司马尚之做你的替死鬼?”

他温热的鼻息扑向谢玄的脖颈,叫他又想起了某些本该遗忘的回忆,于是不自觉地起了一下战栗,谢玄滑退半步,拉开了与司马元显之间的距离,正色道:“王爷与其追究成因,不如想想如何善后的好。”

司马元显明知谢玄是在掩饰真相在转移话题,但此时见他面容冷峻,更添几抹傲色,心底忽如猫抓一般,但他理智尤在,知道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再说亦是无益——谢玄这样百炼成钢宁折不弯的男人,怀柔是没有用的,唯一压制他的办法便是比他更强!于是司马元显一扬广袖,细长上挑的眉眼中精光一闪:“谢郎既不肯和解,那便罢了——你我之间最终如何了局,此时还是未知之数,莫要松懈地太早才是。”

因为司马元显的那一席话,谢玄离宫的路上亦一直面色凝重、心念电转,车轿在乌衣巷内的谢府门前缓缓停驻,他才猛地回神,刚弯腰步出,便见一人挡在自己面前。

王恭已在谢府门口候了片刻,此刻便在谢玄面前深深一揖,谢玄忙双手搀住,皱眉道:“孝伯兄何必大礼。”

王恭苦笑了一下,一切尽在不言之中——谢玄拥兵在外,本拟将他调回建康,二人一文一武一内一外,稳定朝局,拱卫安帝,谁知他却受制于人,不得不改弦更张,若非谢玄此番及时回京重振局面,差一点就要铸成大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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