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刘眷之女生的雪肤花貌,身高腿长,乃是个难得的北国佳丽,拓跋珪纳之甚宠,一连数日爱不释手。
某夜拓跋珪正搂着刘氏小酌驱寒,忽闻帐外一阵喧哗,随即是负责戍卫的贺兰隽略显惶急的声音:“王爷请待末将禀告大将军!”话音未落,帘帐掀开,迎面便是塞北朔风扑袭而来,而比这这更冰冷的是慕容熙一张肃容。
许是日夜赶路,慕容熙虽披挂铠甲,然未带兜鍪,满头青丝拂散肩头,衬着一张脸更添了几分不羁与俊美,只是双眸含霜,冷过此时的塞外寒风。
拓跋珪心底一动,模模糊糊地又议起了七年之前长安城破,他在未央宫第一次见到他的情景。彼时的任臻虽是大胜凯旋,却也是这般乱七八糟随随便便地盔歪甲斜,一张俊脸之上满是蛮不在乎的豪气干云,对他一个微末下贱的俘虏微笑问道:“你是何人?”
那时的他满心阴鸷只想借步上位,而他洞若观火之际还肯不离不弃,一步一步提拔他成了坐拥千军万马的堂堂大将!
若可以,他也希望能成为他的左膀右臂,得见他君临天下。
只可惜,天不从人愿——因为他们之间从开始到现今,都不曾平等。
拓跋珪起身,抓过一旁的大氅披上慕容熙的双肩,柔声道:“怎么忽然来了?”
那边厢贺兰隽早已收到了他送来的眼风,忙将茫然的刘氏带出帐去。慕容熙却不肯放过她,阴毒性子发作,登时一个箭步上前抽了那女子一巴掌,尖刻地扭头质问道:“她是谁?!”
拓跋珪眸中凶光一闪而过,面上却毫无怒色,公然将人拉到怀中,安抚道:“长生,何必生那么大的气?”见贺兰隽已经将人拉走,便又道:“那是匈奴刘眷之女,我不过是为了她父亲的领地与兵员,岂能与你我的感情相提并论?”
慕容熙气地狠了,越发觉得自己近来所为简直是委屈到了极点,哪有那么好哄的?连踢带抓地闹了半宿,拓跋珪今夜却是难得的好性儿,甜言蜜语也不知说了多少。他不得不承认慕容熙只要不疯地过分,那皮相当真是他舍也舍不下的,更何况慕容熙留潼关为质是他与慕容垂心照不宣之事,如今还要以他来牵制慕容垂,怎可不让他死心塌地地跟着他?
二人和好如初,又是一场蜜里调油的彻夜鏖战,谁知次日天光未亮,帐外又是马蹄迭响,人声纷杂,末了贺兰隽硬着头皮掀帘入内,垂着头一眼也不敢乱瞄:“大将军,皇上手令到。”
拓跋珪顿时睁眼,一把推开半梦半醒的慕容熙,翻身而起,披衣下榻,上前接过那卷诏书,匆匆看毕,忽而呵呵一笑:“皇上催我率军南还,夹攻慕容麟。”他竟有那么一瞬间以为任臻来信是因为挂心于他,哪怕只是最寻常不过的嘘寒问暖,却原来还是为了他的大燕国!也对,他毕竟不是慕容永,怎配有那般殊荣!
贺兰隽小心翼翼地道:“那大将军可是要遵旨还军?”
拓跋珪一动不动地沉默须臾,忽然抬起脸来轻一颔首:“传令三军,尽快启程!”
慕容熙听地真切,不由爬起身来夺过诏书怒道:“启程?你真要听命回去夹击我皇兄慕容麟的军队?!”
拓跋珪声色不动地抽回诏书,慢条斯理地道:“动身启程,却也不一定是要南下。”他平静地抬眼转向贺兰隽,语气波澜不兴:“开拔之后,绕道潼关,朝长安方向进军。”
106、第三卷 洛水残阳 完
第一百零五章
长安未央宫
如今战事四起,兵将尽出,偌大一个京城空荡荡的,只余数千虎贲卫戍卫京畿,大小政务由尚书令姚嵩主持。每一日都有关于三面战场的最新战报络绎不绝地送至长安,
而他得燕帝特许,可以入宿宫禁,故而过了宵禁时刻他依然留在宣室殿代替离京出征的任臻批阅奏章,处理文书。
若说这三路人马,当是东线的拓跋珪战果最为辉煌,不仅全歼了丁零王翟斌大军还顺道攻占了塞北敕勒川大片水草丰美的地区,若论领土面积,西燕不仅已与占据豫州冀州等中原核心地带的后燕持平,还隐隐对后燕形成了战略包围。
北线慕容永将骄骑三营的大部分军队都交给了任臻,自己仅带两万兵马奔赴萧关,迎战慕容宝与沮渠蒙逊的八万联军。幸而萧关易守难攻,二人事先又改进过了当年狄伯支在固原摆出的方圆大阵用于御敌,料想对方虽然人数众多来势汹汹,一时却也无虞。
只是南面战场打地最为激烈而艰辛——赵王慕容麟在用兵打战方面最肖其父,更兼年富力强作战勇猛,在河南之地、汉水沿岸与西燕军反复拉锯。幸而还有杨定同去,有他同在,任臻当是安然无恙。
关心则乱,姚嵩强迫自己将视线移到拓跋珪的战报之上:按照战前部署,拓跋珪早已还师潼关,率军南下策应任臻,而且他们在一开始根本就并没有吞灭敕勒川的打算——那可是鲜卑拓跋氏的故土老家啊。。。
他皱起眉,隐隐想到了什么,门外却忽然传来声响,却是内侍总管一路谄笑着入内道:“姚大人,奴婢们来伺候用药了。”
姚嵩这才想起,任臻临行之前亲自将半年份的滋补汤药全给备好,让宫人们必须日日按时奉药,不由一摆手道:“不必了,本官身体已然无恙了,退下吧。”
内侍总管赔笑道:“皇上知道他一离京,姚大人必定全心朝政而无意自身贵体,才让奴婢们必须按时奉药,否则以宫规论处。奴婢们亲自伺候大人服用后还须再将药渣交由御药房留档存用——皇上回来要查的,大人别为难奴婢们呀~”
姚嵩无语,一想到远在千里之外还不忘过问这些琐事的任臻,心中登时一软,放缓了语气道:“放下吧。”见内侍总管犹自担心不肯离去,不由无奈道:“本官言出必诺,你放心就是。莫不是公公只担心皇上问罪,却不怕我翻脸么?”
宫禁内外何人不知这尚书令姚嵩是皇帝眼中头号红人,可以自由出入宫禁发号施令的,谁敢抗令,只得唯唯而退。
姚嵩端起汤药来轻抿了一口,还是一阵发麻的苦味,却又见药碗边摆着一小碟精致的杏酥用以送药。
这浪荡风流的痞子记性倒好。姚嵩勾起唇角,拈起半块,细细体会着那苦中一点甜。
正当此时,宣室殿的大门又被推开,姚嵩不悦地拧眉,以为又是内侍们放心不下再来啰嗦,刚欲出言相斥,却见一小黄门跌跌撞撞地入内禀道:“姚大人,最新战报。”
姚嵩立即放下药碗,拾级下阶接过文书,登时一惊——临潼方向忽然出现大批军队!能绕开关中数道关卡无声无息地长驱直入的肯定不会是后燕人马,难道是自己人?可他坐镇中枢从未发出过任何一道召集军队入京的指令——在这个前途未明战局胶着的当口,来的会是何方神圣?
他不敢再细想拖延下去,断然命令道:“即刻密召司隶校尉兀烈入殿详商!”
时值九月,三秦大地虽比不得塞北飞雪,却也是秋风渐起,拓跋珪率领八千百战精兵不打旗帜地日夜兼程朝长安方向急行,一路毫无阻碍,谁知刚过临潼,咸阳在望,斥候忽然回报——前方忽然出现一部兵马自北向南亦朝长安而去,所打旗号乃是“河东王永”。
事出突然,拓跋珪这下彻底愣住——慕容永不是应该还在萧关牵制慕容宝与沮渠蒙逊的大军吗?但如今秉政的姚嵩素来诡计多端,他坐镇长安调派军队,谁都不知道他下一着会是什么。他心底拿不定注意,亲自带了百余亲兵前去探路。果见莽莽白鹿原上翻起滚滚烟尘,似有千军万马在奔腾扬蹄一般,看起来军容盛大,人数颇多。
双方分由两路皆向长安挺进,眼看着就要狭路相逢了。
拓跋珪沉吟许久,才猛地一咬牙,一挥手道:“后队变前队,全军转向,撤退!”
贺兰隽连忙回马传令,生怕迟了一步:“后队变前队,全军转向,撤回潼关!”
拓跋珪僵坐马上,如同一尊石雕——他还是不甘心,却又不得不放弃!
他一生都在赌,唯独这个险,他冒不起。
姚嵩多智而寡兵,由他守长安,双方还可一拼;然若此时慕容永率军回援,一不小心就会给抄了后路,陷入包围苦战——而自己手下带的兵即便再听命于他,名义上却还是隶属西燕,气势上就已先输了三分;更何况他将要面对的会是慕容永与姚子峻的联手!对他而言,那真真会陷入个万劫不复的败局。
过不了多久,兀烈满头风沙一脸倦色地回城复命。
姚嵩也是一宿未眠,见他入内几乎是跳起来问道:“如何?”
兀烈佩服地向姚嵩一抱拳道:“果然如大人所言,来将退兵了。幸亏大人妙计,命我等先趁夜潜行百里,又在马后拖曳枯枝树叶一路驰骋地返回长安,数百人伪装出了千军万马的假象,加上上将军的旗号,足以令其退军!”
姚嵩却依旧眉头不展,他看着兀烈,沉声道:“可已探知到来者何人?”
兀烈收敛了笑意,沉默了片刻,一字一句地道:“安东大将军——拓跋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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