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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慕容冲 (楚云暮)


  拓跋珪低头答道:“末将对慕容熙晓以大义分析利弊,他也怕再途中遭受慕容宝的毒手,所以才肯留下——有他在手,慕容垂必投鼠忌器,皇上可拖延时日静待时机。”
  任臻凝神沉思,似在反复咀嚼他的话,片刻后,他点头道:“好一句‘晓以大义分析利弊’。朕的大将军果然文武双全,上得了战场入得了朝堂。既如此,你这便回潼关去吧。”
  拓跋珪如遭电击似地猛地抬头:“皇上要赶我走?”
  任臻淡淡地道:“你受封安东将军,负责东线防务,守卫潼关本就是你的职责,此次回京是为了押送慕容熙,如今后燕使团离境,他也被扣留长安,你已完成任务,自当回潼关去,岂可算‘赶’?”
  “皇上!”拓跋珪本能地知道真相全然不是这么回事,从任臻仓促离京到回宫之后态度大异,他就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了,“慕容熙尚在长安,慕容垂此时绝不会发兵西侵——”
  任臻沉声喝道:“慕容垂乃是一代枭雄,岂可以常理度之?若是他趁我国松懈之际悍然发兵破潼关而长驱直入,你打算御敌于长安城外?!拓跋珪,莫要忘了曾经对朕的承诺!”
  拓跋珪浑身一震,他怎么会忘!他接过御赐的龙鳞匕之时,对他的皇帝下跪发誓:“愿为陛下征战沙场,至死方休”!他咽下一口苦涩的唾沫,缓缓地俯身叩首:“末将遵旨。”
  任臻平静地看他站直了,转身离去,背影在摇曳的烛火中显得尤为孤高——然而忽然之间,拓跋珪却猛地转回身来,疾冲数步至他面前,第一次不曾跪下,反站着伸手撑住椅子两边的扶手,将任臻拢进了他身下的阴影中,他语带颤抖地道:“你知道了。。。那晚上你未曾酒醉到昏睡过去——你一直醒着!”
  任臻向上微抬眼皮,冷着声道:“拓跋珪,你这是犯上。”
  “对!那一夜我是犯上!我实在忍不了住!我恨慕容永恨苻坚恨姚嵩!恨每一个让你用心去爱的人!”拓跋珪激动地浑身哆嗦,竟不管不顾地俯身去吻。任臻不躲不避,下一瞬间刀锋一闪,原本佩在拓跋珪腰间的匕首不知何时已然出鞘,抵上他的喉间。
  任臻握着寒光鉴人的匕首,与他近在咫尺地对峙:“拓跋珪,我栽培你不是为了让你这般大逆不道!”
  大逆不道?只是爱你,就是大逆不道?!拓跋珪双目充血,睚眦欲裂地吼道:“为什么慕容永苻坚姚嵩都可以,只有我不行?!”他激动地向前迫近几分,却赫然发现任臻持刀之手稳如磐石,半点也不曾退缩,他只觉喉间一刺,肌肤划破,便有丝丝血沫顺着刀刃淌下。
  任臻道:“我自诩平生不算专情,常有辜负,但却还不至滥情,更加不会为了让你死心塌地为我卖命,而去假装爱你。拓跋珪,从我第一见你开始便知你绝非池中之物,所以不管谁反对我都坚持提拔你重用你栽培你,这么些年来我亲眼看着你从一个狠戾刻薄充满仇恨的孩子成长为能独当一面的一方将才——你对我来说,有如手足至亲,却也仅仅是手足至亲。”
  拓跋珪怔住了,他悲哀地望着他——任臻无论平日对他多么纵容多么亲厚,但在这一关口却也不肯真地分处一丝情爱之心相待!如此残忍如此决绝,却还要怜悯似地对他说,他很重要,他是他永远的手足至亲!

  95、第九十四章

  二人沉默对峙,情势一触即发,任臻的目光如电,如刃,如箭直射进拓跋珪的双眼之中——谁退让?谁妥协?
  拓跋珪喉间一动,又有几丝鲜红渗出,任臻心底微微一跳,却见他竟然直起身子,缓缓地退后跪下:“臣君前无状,请皇上赎罪。”
  拓跋珪毕竟是拓跋珪。内心如何翻江倒海,总还保有理智的底线——他历经数次的王朝更替,从个一无所有的质子走到如今这一步,实在太过不易,他无论如何也输不起。
  任臻垂下眼睑:他早就料到的。君臣相得或许是他们彼此之间最好的结局了。“你明日便启程去潼关吧。”
  拓跋珪微乎其微地一颤,旋即俯首道:“遵旨。”而后起身,头也不回地疾步离去,徒留殿上任臻一人呆怔似地望着自己手中染血的龙鳞匕,万没想到自己会以此等方式收回——罢了,这样也好,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他想起当夜,拓跋珪擅看苻坚送来的信物之时他尚且半梦半醒,然而当他将唇覆上之际,他却有如被雷劈中了一般无比震惊——不是不知道拓跋珪对他的忠诚依恋,甚至还有意无意地宠溺纵容,但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初见之时尚对他满腹算计的半大少年竟然起了别样心思。
  拓跋珪那时失魂落魄似地,双唇一触即分,而后便慌忙跳下龙床,匆匆离去。任臻随即也翻身而起,在床上望着他的背影,心烦意乱地呆坐须臾,心里却始终放心不下,便一路尾随拓跋珪而去。
  因为当日豪宴为慕容宝等人践行,不少外臣官属皆饮地大醉,多有留在宫中暂宿一晚的。任臻在后眼见拓跋珪没头苍蝇似地乱撞乱走,惹人侧目,皱了皱眉招来内侍命人悄悄地引拓跋珪去偏殿醒酒歇息。谁知一回头便见一道清瘦高挑的身影迎面截住了拓跋珪。
  慕容熙倚在宫柱之上,单手随意地把玩着腰间的束玉丝绦,偏着头故意嘲道:“拓拔将军这是怎么了?活似一头丧家之犬?”
  拓跋珪站定了,无声地瞟他一眼,下一瞬间他猛地攥住慕容熙的衣袖,转身就走!
  任臻一愣,本能地摈退下人,独自跟了上去——拓跋珪虽受封将军,但因任臻宠信无比因而常宿宫中,并未别府而居,把守之人亦是他从虎贲卫中选拔出的亲信。走到那处僻静宫苑的门口,任臻摆了摆手示意侍卫不必声张,自己则定了定神,缓缓迈步踏入。
  任臻几乎是马上就后悔了。他看见拓跋珪粗暴地将慕容熙摔向床去,欺身压上,蛮横地开始撕扯对方的衣服。慕容熙仰头看他,唇边似笑非笑地带着一丝讥诮:“拓拔将军,那日在驿馆之中你不是拂袖而去,说与我再无瓜葛么?怎么今夜就这般难忍难耐、火急火燎?”
  拓跋珪气喘吁吁地有如一头凶狼,他双目血红地低吼道:“闭嘴!”
  慕容熙心中冷笑,双手却捧住了拓跋珪坚毅的下颔,倾身吻住他,呵气笑道:“拓跋珪,可是因为今夜正主儿不得空,才让你退而求其次地来找我?”
  拓跋珪将他双手举过头顶,牢牢地按在床上,气息不稳地开始急切地啃咬噬吻,不耐地道:“莫要啰嗦!”手下则断然撩起他的衣摆退下褶胯,直捣私、处,“我要干你,还需理由?”
  他急迫而莽撞地挺身而入,慕容熙吃痛似地嘶了一声,却又在随后的冲突进出中耸腰相迎。他微扬起脸,表情迷醉,忍不住连声呻吟——这十几年来还从未有人这般野蛮地强迫他压制他,但他却从这略带□的交欢中感受到了别样的快乐——他开始庆幸自己骗过了冯跋,能继续留在长安。他憎恨慕容宝,却从未想过与之争位,他从小得父母宠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权位名利根本束缚不住他,他要得到就是这个不肯正眼看他满腹狠毒心思的拓跋珪!
  拓跋珪汗如雨下,腰间耸动,伴随着粗喘拍击并濡湿的声音,如同一条正在发情交尾的狗,哪里还似昔日挥斥方遒意气风发的少年英雄
  当他再次俯身舔过面色酡红高声□的慕容熙的面颊,任臻退后一步,再也看不下去了。他几乎是落荒而逃——他觉得恶心极了。若说拓跋珪方才一吻他尚是震惊,如今却是真真切切地觉得恶心——他再迟钝也能看出此时此刻的慕容熙在这一角度像极了他,不,不是他,是慕容冲。
  原来拓跋珪所谓的隐忍和压抑,也不过是为了这皮相!上一刻还深情款款下一瞬就与人交壑,若这二人彼此有情那先前种种便全是伪装,若彼此无意那行此事与动物何异?难怪他事先那么胸有成竹地向他保证自己能留下慕容熙——却原来是这么个“留法”!
  任臻脚步虚浮地回到金华殿,几乎是气白了脸,语气不善地命人急召禁军统领兀烈。
  可怜兀烈日夜值宿宫中不敢松懈今晚难得解禁畅饮一番,正是喝高之时又被火急火燎地召来,勉强定了定神让自己别再东倒西歪——知道皇帝夤夜召见必有要事,只是方才席上看皇帝眉飞色舞地喝了也不少,怎一点也不上头的模样他自然不知是拓跋珪怕任臻伤身而暗换了烈酒,否则任臻酒量再好,那样豪饮也得醉倒,却不想拓跋珪此举惹起之后的一串风波。
  兀烈强撑着向任臻叩首行礼,询问有何吩咐之时,任臻却是怔了一下,重新陷入沉默——他要做什么?捉拿拓跋珪?以什么罪名?可笑!
  他自己的前半生也曾滥情风流过,从不以为耻。说到底同为男子,都应该觉得纵情享受一场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为何就觉得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就因为拓跋珪有可能“爱”他却又轻易和别人上床?那他也未免太拿自个儿当回事儿了!
  兀烈偷眼瞄向皇帝,见他一张脸上神色变幻阴晴不定,酒都吓醒了大半——这皇帝不会在这时候又准备整治哪个大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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