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溪瞟了他一眼,没再说话,径直推开隔间的小扇门,把门阖上。这门的位置本是一卷竹帘,后来是他让青磊给做了扇门装上,这样才感觉安妥些。
他点了灯,脱去鞋袜,脚泡在绿珠之前备好的热水里,坐了一会儿,拿擦脚巾抹了抹,放在床下的小凳上。水也他没喊人进来倒去,只任它放那。
他望着床顶的木刻纹饰,闭上眼睛,眼前闪过的还是外面那人含笑的眉眼。
那人说,“我不会再走了,会和你永远在一起,一辈子。”
他笑,喉间有些呜咽,滚烫的泪从两鬓滑落,瞬间消失于柔软的枕间。
夜色极深,整座落霞山附近的人都已坠入梦乡,苏家村溪边的一家小院子,有个人还醒着。
确切的说,是一直没睡。
祁越睁着眼一直竖起耳朵,仔细听着不远处心中所念那人的呼吸。他练过几年功夫,虽没成为什么大侠,却愣是把五官的灵敏度给提高好几个档次,目力极佳,耳力极好,耐力极强。
他一直在等着小溪睡着,却不想这样一等,竟是等了半宿。
其间,他还听到那人轻微的啜泣声。
祁越狭长的眼睛在这昏暗灯光下亮的吓人,在听到那人终于睡熟后,他立马动作轻巧地起了身,赤着脚来到那扇小门前,手指一个巧劲儿,小门轻巧地开了。
他来到小溪的床前,灯是早已熄了的,只有淡淡的月光透过房栊照了进来,洒满了半间屋子,映的那人的脸明暗分明。
祁越极其小心地翻身上床,小溪睡觉本就特别乖巧,床虽大,他却只占了里面那一部分,外面全都空着,祁越低笑,敢情这就是留给他的呀。
他望着这人近在咫尺的脸,脸很小,五官细致,眉目清俊,甚至有些妖娆的意思,鼻子有些秀气,可在这张脸上却很合适,嘴唇很红,看着很软。
他觉得空气热了起来,呼吸也有些急促,却在看清那人鬓角隐隐的水迹时,心里的那股邪火慢慢淡了下去。
刚刚,是真的在哭吧。
是……因为他吗?
高兴、还是悲伤呢?
祁越望着那人眼角的水迹愣了会儿,随即鬼使神差般,轻轻探过头去,唇舌极其温柔的把那水迹一点点吻去。
有点儿咸,有点儿香,心里却满满的。他忽然冲着这熟睡的人笑了笑,眼睛有些湿,手指点了他睡穴,手臂一揽,把那人脑袋轻按在自己怀里,手勾着自己腰,轻轻吻了吻他额头,紧紧抱着他,这才满意的睡去。
第17章 露节角
次日,天色还未大亮,小溪一如既往,已经醒了,不同的是,昨儿感觉特别暖和,也没做什么噩梦。他穿好衣服梳好头发走出小扇门,一推开门就看到地上被褥上躺着的一个人。
他怔了一会儿,望着那人发了会儿呆。
被褥有些凌乱,那人只穿了件儿白色亵衣,黑发散开,面容沉静,英气的眉眼仍然带着些稚气,胸膛半露,可见麦色肌肤。
小溪的心跳快了一瞬,眼神随即从他脸上挪开,视线却不小心瞥到祁越光着的脚,修长且骨肉均匀,在这泛着冷意的冬日早晨,就这样直愣愣地伸在外面。
不嫌冷么?小溪嘀咕了句,身子已经蹲了下去,双手极力放轻动作,抓着那人的大脚,咦,竟然是温热的?他吃惊地望着祁越睡熟的脸,这人身体这么好?心思虽千转百回,手下已经把脚缓慢放进了被窝里,又把被子给紧了紧。
不及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小溪的脸倏地红了,他这是在做什么!他慌乱地看了看祁越,见他呼吸平稳,好似一时半会儿还不会醒来,这才松了口气。
呼,要是被他知道自己这样,不定得怎么得意呢。
他叹了口气,起身轻轻开门,又轻轻阖上,看见绿珠立在厨房门口,正端着热水准备进屋呢,他见状,忙道,“绿珠姐,放这儿就行。”他指了指长廊边儿上宽宽的木栏杆,“我在这简单洗漱一下就好。”
绿珠虽有些意外,但也没有多问,依言把水盆洗脸巾等物放在了木栏上,眼神却时不时地往屋里瞟,嘴角带着一抹笑,意味深长。
小溪面色微红,好似有些尴尬,像是在解释说,“唔,那个,我只是觉得老在屋里洗漱有点儿烦了,所以才想着在外面洗,也省的绿珠姐你麻烦嘛。”和屋里那人才没有关系。
绿珠笑了笑,“小溪今儿早上还是吃白米粥配小青椒炒蛋么?”
小溪点了点头,擦脸的动作慢了下来,语气有些迟疑地道:“绿、绿珠姐,你多做一份。”
绿珠故作不解,“诶?为什么啊?”
小溪的脸更红了,不知是热水烫的缘故还是别的什么,“因、因为我今天特别饿啊。”说完,像是在逃命一般,扔下帕子就往外面走去,“我去小溪边逛逛啊,吃饭时会回来的。”
绿珠噗嗤笑,边重新备了热水帕子,边推门进屋,不出所料的是,屋里那人早就醒了,头枕在双臂上,眉眼间满是笑意,躺在被褥上,翘着二郎腿抖啊抖。
“小侯爷都听见了?”绿珠兴许是因为这几年经常听府里来的人八卦,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小侯爷的脾性却很是了解,再加上昨晚的相处,她对这位小侯爷就更称不上敬畏啦。
不就是个来讨自己心上人欢心的英挺少年嘛,她有什么好怕的说。
祁越瞟了她一眼,笑斥:“你管的倒宽哪。”却并没有否认。
绿珠笑,把水盆放在一边凳子上,“赶紧洗洗吧,少爷去溪边了,现在外面天还没大亮,不知有什么人出没呢。”
祁越脸上的笑意敛了去,一个翻起,绿珠眼前一花,只见人已经站在了水盆边,洗漱穿衣的动作可谓是雷厉风行,她眨了眨眼,门页晃了晃,人已经不见了。
祁越昨儿基本没睡觉。
先是等里面屋里的人睡着等了半宿,好容易溜进去爬上床,他抱着小溪泛着些淡淡香气的身子,使劲儿嗅了又嗅,仿佛永远不知满足,欣喜激动和其他情绪弄的他难以入睡,天色泛白时,他才隐隐有了些睡意,却察觉到怀中人有醒来的意思,心中一紧,忙把人放开,把被褥扯好,极为轻巧地回到外面,关好门。
刚躺下没一会儿,他就听见小扇门“吱呀”一声开了,他轻轻舒了一口气,幸好小爷的动作快。
本以为小溪会直接出门,却好大一会儿没听见他开门的声音,祁越正纳闷儿呢,却忽觉双脚被人扶住——是一双极为细腻的手。
祁小侯虽读过不少书,但这会儿还真不不知该怎么形容那感觉,像是被羽毛轻轻扫过,有些痒,又有些麻。
祁越的心颤了颤,咬着唇,极力控制自己,不可以发抖!媳妇儿你还要不要!
好在,那双手没继续“折磨”他的脚,只是把它们放进了被窝里,祁越一直强忍着不睁开眼,现阶段还不太清楚小溪各方面的战斗力,万万不可大意。
终于,又听到一声开门声,他悄悄睁开一只眼,瞄了瞄,确定安全后,这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呼,自己这算是做贼么?
祁越正枕着双臂寻思着,就听到外面小溪和绿珠的对话,越听嘴角的笑意越大,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抱一抱、亲一亲那人才好。
说这样的话,明明就是在诱惑他啊!
祁越笑了笑,眼睛幽亮,看来小溪对他不是没有感觉的嘛。
这样一来,攻心这件事儿,就好办多了呀。
祁越感觉他现在就是一只鼓足了风的风筝,而小溪,就是他日思夜想所要追逐的明月。
苏家村因在落霞山脉的两座山峰之间,有高大山体阻隔冬日的寒风,因此冬天虽也严寒,却没有那么干冷,相反,因了出溪河和这条小溪流的缘故,这儿的冬天很是湿润。白日里还好,空气微湿,阳光正好,不会让人觉得阴冷;而早晚和夜间则就不同了,那将会是一种入骨的阴凉。
因此,冬天的苏家村也好似进入冬眠一般,田里没什么需要劳作的,太阳没落山呢村里人大都吹了灯睡觉去了,而这样一大早会在外面溜达的,除了个别几个流里流气的地痞流氓和一些走街串巷的小商人,就是小溪了。
小溪沿着溪流的石块随意走着,那石块因为早霜未化的缘故,有些滑。
目力所及处,他瞧见了那么两三个地痞,形容猥琐,衣衫有些破,棉絮都钻出来了,站在远处的一块田里,冲他笑,还做着些下流猥亵的动作。
这些人想必是昨夜鸣狗盗之事刚回来吧。
小溪皱眉,旋即转身朝来时的路走去,却不想一转身,就撞入一个人眼里,祁越!他惊了一瞬,脚下一滑,身子竟不受控制地朝那人怀里栽去。
祁越一声闷哼,小溪面红耳赤,想撑着那人胸膛推开,却被那人一把握住手,他心突突跳了几下,偷眼瞄了一眼那人,想把手抽出来。
祁越这次却没怎么纠缠,握了一下他的手,就大方地松开,扶着他肩膀笑道:“这是怎么,一大早就这么不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