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倾寒用空余的左手扯过了麻绳,将其揽在了自己的腰上,缠了几圈,卷了几个普通的结。之后,他抿紧了唇,深吸口气,一边攥紧那未绑紧的结,一边使出全力将自己的身体甩上去,喝了一声,不偏不倚将自己的身体立在了插入山岩的剑上。
做完这个动作,他已惊出了一身冷汗,这甩身,立剑的动作,若是他轻功不稳,有丝毫偏差,那便是掉落下去的结果。
他的唇抿成了一条薄线,那攥着麻绳结的手已被磨出了道道红痕,但如今危险还未过去,因着吊太久的缘故,他的手已经麻了,可是他还得撑下去,强迫自己抬起无力的手,在自己的身上挽上一个个死结,然后轻轻一扯麻绳,示意上头的人,不久,便有两把缠在麻绳上的匕首降了下来。
他将匕首取出,查看自己身上的麻绳已经处理好后,便拉紧了麻绳,低声道:“好了,你们在上头使力。”
“好。”带着担忧的声音一落,凤璇阳一个挥手,便连同属下一齐朝后拉着麻绳而走。因着此处地势险要,众人的力无法完全提起,只能一边手攀着岩壁,一边手用力地拉绳,形势极其恶劣,而龙倾寒也是深知这点,是以方会要求要两把匕首,一边借助上头的力攀爬,一边将匕首点点地刺入山壁,借力把自己身体撑上去。
这一个过程看似简单,但其实极其考验众人的耐力与配合,所有人都满头大汗,喘着粗气,心里也在祈祷着这一切快些过去。
时光点滴而逝,背上的汗水浸湿了他们的衣裳,寒冷的秋风刮过,让他们的身体不由得颤抖起来,可是谁也没有因此而放弃,由在为龙倾寒的命,做拼搏的斗争。
终于,一个黑色的人头现在了道口边,慢慢地上来,龙倾寒的面完全印入凤璇阳的眼帘。
心头一喜,身体陡然生出无穷的气力,凤璇阳低喝了一声,使足全力,用力一拉,龙倾寒的身子借力一跃,便稳稳地落在了栈道之上。
一瞬间,心头的紧张松了下来,看到那失而复得的人,凤璇阳心头满是说不出的复杂。此时的龙倾寒一身狼狈,头上有干涸的血迹,衣裳被划破了不少,□的肌肤上满是道道血痕。
凤璇阳心头大痛,止不住的痛意从胸腔迸发,愧疚之感从心而生,若果今日,他没有瞒着龙倾寒出来多好,若果今日他……
“走罢。”轻得宛若风过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龙倾寒将他的愧疚收入眼底,便轻轻地道了出口。如今他们还未完全安全,这条栈道年久失修,方才众人为了拉他上来,想来在足下用了不少气劲,若是似他那般,不经意地用力便将道路凿穿,使得众人一起落崖,那便糟糕了。
知晓事态的严重,凤璇阳也未得多说,当即便轻轻按了按龙倾寒的手心,将一些内力传给他,助他恢复一点生气。而后,便唤众人归去。
好在这一路上,虽偶尔会有山石滑落,但并未砸伤人,他们甚是安全。
总算行到了安全的山路,凤璇阳这才借着手下点起的明火,查看起龙倾寒的伤势起来。没想到这一看,这才发觉龙倾寒的伤势比之他以为的还要重。
龙倾寒的脸上被划破了好几道疤,一道颇深的血痕从他头上留下,滑落脸颊,而身上还有不知多少的伤口,光是能见的,便已有十道。便是他的手上也被磨出了血泡,满目可怕。
凤璇阳轻轻地拥住了龙倾寒,生怕用力了,龙倾寒会全身疼痛。
龙倾寒无力地靠在他的怀里,低声哂笑:“落下去的一刻,我差些便以为此次必死无疑了,但我福大,连老天爷都要不了我去,呵呵。”
凤璇阳的眉头一紧,拥着他的手又紧了几分,龙倾寒虽说得如此轻松,但从他一直在颤抖是身躯便可看出,在死亡的一瞬,他依旧害怕,和恐惧。
轻轻拉开这个怀抱,触上龙倾寒泛白的脸颊,双唇龛动,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还是龙倾寒先他一步抚上他的脸,指尖顺着那道血泪痕而落:“堂堂凤大教主哭了哦,羞是不羞。”后头的话,被一吻封缄,吞入了凤璇阳的腹中。
一柱月华倾落他们的身上,经过差些生死离别的痛楚,方知有一种*,叫做:你还活着,便好。
长长的拥吻落下,凤璇阳打横抱起了差些要晕眩的龙倾寒,冷声下令:“回教!”
离诉一听,骤然愣住了,当即便不顾凤璇阳的脸色,慌忙问道:“教主,您不去了么,若真如此,您的一片苦心岂非白费!教主,三思啊!”
凤璇阳脚步一顿,携着怒气横了离诉一眼:“离诉,你的胆大了,嗯?!今日之事,本座犹未同你算账!本座再说一次,回教!”
“教主!”离诉担忧地冲上前,砰地跪倒在地,急切地道,“教主,机不可失,他……这位公子尚可由属下们带回去照料,可今日的机会一失,他日您便再难脱罪了!”
“闭嘴!”凤璇阳一怒,一脚踢到了离诉的身上,力气之大,让离诉翻了几下,但离诉复又撑起身子,跪行着阻住了凤璇阳的路,“教主,请三思!”
凤璇阳暴喝一声,大怒之下便要将离诉踢翻,却听得怀里的人无力地道:“你若有何事,当先去办,我无恙的,将养数日便好。现下不过是气力尽了罢了,你无需担忧,我……”余下的话,在龙倾寒愕然的双眸里停顿了下来,渐渐地,他无力地垂下了双眸,昏睡过去。
点上他睡穴的手轻动,又将这个怀抱紧了紧,凤璇阳眼底骤起了怒意的浪涌,他狠狠地瞪了离诉一眼,冷声道:“离诉,你的胆愈发大了,说来,先前的帐本座还忘了同你算呢!本座在此告知你,世上无论何事,都不比他重要!回教!”
“教主,教主!”风动过后,整个空旷的山间,只遗落了离诉急切的呼唤,在凤璇阳走后,离诉狠狠地一锤地面,眼底流出痛恨的恼意。
☆、第一二四章·心头隔着一层纱
龙倾寒从梦中醒来,便看到了那张趴在床头浅眠的俊颜,他挣扎着撑起身子,哪知手一碰到床板,就疼得倒吸了口气。
凤璇阳被这一声惊醒了,抬眸看到龙倾寒欲起身,赶忙抱起了他,心疼地取过他包扎好的手吹了几下。
然则,龙倾寒却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带着七分恼怒三分不满地道:“我又非无手无脚之人,自己懂得照顾自己,你为我搁下要事,此后你让教中人如何想我!”
凤璇阳闻言,双眸忽而一黯,他低垂下了眸,轻轻地道:“何事都没你来得重要,子玥,我的心,你不懂。”
话音一落,龙倾寒沉默了下来。许久后,他才双唇轻启,将压抑在心头的话缓缓道出:“凤璇阳,那你何曾懂过我的心。男人当以事业为重,而非沉溺于儿女情长,我虽不知你所为何事,但你如此丢下要事而走,你让我如何想,又让教众如何想。我是男人,非是让人养在闺房的弱女子!”末了的语调,他扬起了几个音,言辞之间,彰显愤怒。
凤璇阳抿了抿唇,又是久久的一阵沉默,最后,他站了起身,低声道:“子玥,你好生休息。”
瞧着他欲要逃避自己的话,龙倾寒气得大吼道:“凤璇阳,你给我站住!”
凤璇阳的脚步一滞,手指蜷起,紧握成拳,但在下一瞬,他又迈步朝外离去。
“凤璇阳!”龙倾寒暴喝一声,怒道,“若果你未有瞒着我而私下离去,我又岂会为了寻你而出事!”
跨出门外的脚生生停在了半空,凤璇阳收回步伐,静立在门前,依旧无话。
龙倾寒终是忍不住将深埋在心底的一腔幽怨道出:“凤璇阳,你为何事事都要瞒着我,你究竟将我当成什么了!探子,还是一个恭你泄欲的玩物!”
“闭嘴!”听得后头,凤璇阳也愤怒地喝了一声,他步履沉重,一步一步地走到龙倾寒的面前,凝视着他,一字一句地道,“我从未将你视作玩物。”
龙倾寒被凤璇阳眼底的怒气吓了一吓,但还是抿着唇,将心头的怨怼道了出声:“那你为何事事都瞒着我,瞒着我杀人,瞒着做一切!我所想的不过能站在你的身边,同你一块杀敌!”
“呵,”凤璇阳勾起了唇角,冷冷地哂笑,“你想同本座一起诛杀你们武林正道之人么?”
龙倾寒一愣,攥紧了被角,复又偏过头去道:“可以。”
“子玥……”凤璇阳的语调忽而转成了一片柔情,他坐到了床边,温柔地捧过龙倾寒的脸道,“子玥,你骗不了你的心,你答的是可以,并非想。”伸手触上龙倾寒的胸口,他轻声道:“子玥,你太过善良,身处在武林盟主多年教化下的你,敛起了心底的恶性,余下的只有善心。你以为你可骗得了自己,冷心冷情,去杀死任何一个人,可是,你在心底还是为自己的善意留下了一片空地,而这片善意在你杀人之时,会慢慢地将恶性占有。”
龙倾寒双瞳骤然一缩,此刻他只觉得自己宛如一个透明人,被凤璇阳看清了他所有的一切,*恨,善恶,毫无保留地都展现在了凤璇阳的面前,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只能被动地接受凤璇阳目光的逡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