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璇阳,凤璇阳……
凤璇阳三字宛如一记重雷在他心头炸开,他爹失踪之事,果真是凤璇阳有关!
他踉跄了几步,不敢置信地将那几句话反反复复看了几遍,然而凤璇阳那三字却是愈发显眼地立于他的眼前,最后整张纸上,他也只看得了“凤璇阳”三字,其他的都滤了去。
——“本座终有一日必一统江湖,绝了你们歧视之心!”
耳边不知为何忽然蹦出这句沉寂在心里已久的话,江湖掌门接连身死,他爹的失踪,一切的一切,都与凤璇阳息息相关,凤璇阳,你究竟想作甚?复仇,喋血江湖,还是……
在将我们俩推得越来越远。
他沉默着放下了手里的本子,迎着红日缓缓走出。
看着满地的落叶,他心生悲凉。他不管凤璇阳想杀多少人,为段书青报多少仇,他都不会去管。他只要知晓,凤璇阳对他的情是真的,不会害他便足够了。可是,当他选择相信他,欺骗自己也许那一日闯入院内的人不是凤璇阳时,却又有一道残忍的真相霸道地展现他在眼前,告诉他,是的,凤璇阳不会害他,但却并非不会害他的家人!
他趔趄了几步,摇晃着走到了庭中,这多日来的事情,压得他心头压抑都快疯了,他宁愿,他什么都没发现,那该多好。
“子玥……”天际的另一方,凤璇阳抚上的胸口,眉头紧皱不舒。
这几日来,他接连感觉到龙倾寒身上产生的复杂情绪,悲伤,痛楚,甚至是绝望。没有一丝的快乐,没有。
抬头遥望着天边的旭日,在红芒掩映中长长一叹,这一条路,他既已选择,便再无回头之日,若果真有一日,子玥与自己为敌,他也不会后悔。
这一辈子,曾经*过,便足矣。
秋风捎来凉意,掀起衣袂,龙倾寒迎着风,静静地伫立在日华之下,而后在翩然纷飞的落叶中走回了自己的房里,他现下什么都不想做,只想好好地睡一觉,也许睡醒后,一切的一切便成了幻影。
可这终归不是梦,终有醒来之时。
当他从梦魇之中挣脱出来时,天已黑了,不知不觉又过了一个日夜轮回。
他抬手拭去额上的冷汗,怔怔地看着漆黑的夜幕,聆听自己寂寥的呼吸声。
他缓慢起身,点燃了烛火,在摇曳的烛火中,思起了那个红色的身影。以往他每一次起夜时,那个人都会先他一步醒来,细心地给他点上灯,看他完事后,方会轻轻吹熄灯火,拥着他入睡。
不知不觉中,他的嘴角挑起了一抹温柔的笑意,看着烛火的双眸里闪烁起了祥和的光。似乎只要忆起那个人,心里头所有的烦躁与压抑都散了开去,宛若蒙尘的月得到煦风吹拂,露出了皎洁月华,透亮明目。
心境因着这场思念得到了开阔,他沉下心来,不愿再想,现下他只想做个缩头乌龟,消极地躲起壳里,逃离这一切。
轻微的肚饿声旋即响起,闻得这声他微微一愣,伸手摸了摸扁下去的肚子,才发现这两日来,他劳心劳力,未能好睡又未进食,再这般下去身体也支撑不下去,即便有何怨怼、,恩仇,也得待养好身子才行。
他当即迈步要朝膳房走去,然而步伐微动间,他又停了下来。他的脸上浮现了一丝赧色,似乎……他不会做饭,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只有鸡蛋面,莫非真要餐餐吃鸡蛋面不成。
脸上的晕色越来越深,他这才发觉凤璇阳昔时说得没错,他一个公子哥什么都不会,真出什么事时,连自己都帮不了自己。
“咳,”他清咳了一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自言自语地道,“今日月正明,当是赏月饮酒的好时机,不若出去饱餐一顿,也甚是不错。”
他为自己的所为找了个极好的借口,脸上都漾起了满足的笑意,他微微抬眸,脸上的笑意顿时一僵,只见天上哪有什么明月,便是星星也不见一颗,整个天空一片昏黑,万里无云。
“……嗯,无月无星倒也多有韵味,出外赏赏景也不错。”
然而,便在他即将跨出门时,只见天际划过一道明晃的闪电,不多时,一阵阵滚滚闷雷乍然响起。
“……”
他僵硬地抬头看了一眼天际,又是一道闪电而过,刺亮了他的双目。
他抿了抿唇,在心底挣扎许久后,决定速去速回。脚步一迈,当即便要冲出去,可是未得跑几步,豆大的雨珠便毫无征兆地砸落下来,顷刻他便淋了一身湿。
他忿恨地奔回了自己的房里,兜头取过一条布巾擦拭身上的水渍,怎知祸不单行:“啊啾……啊啾……”几个喷嚏打了下来,他似乎染上风寒了……
最后,他只得忍着一身湿意,跑去了膳房。在他艰难地生好火,煮了一碗面吃下后,他又被如何沐浴给难倒了。
他张了张唇,盯着那烧得正旺的水,一直在发呆,寻思着该怎么把这为数不多的水弄进浴桶里,将浴桶灌满。
他呆呆地看了好些时候,当这水快在他看呆的时候里烧干时,他这才取下水,随意找了个不知用做什么的桶,将水倒了进去。
看着这一丁点的水,他叹了一声,索性便除下外裳,简单地浸水擦拭了一番上身,除去上头的汗水,便视作沐浴过了。
最后当他四仰八叉地躺倒在床上时,他这才感慨到似乎自己真的什么都不会,没了下人服侍,没了凤璇阳的照料,他连自己都照顾不了自己,还弄得自己如此狼狈。
他长长地叹了一声,抱起身边的枕头,将其视作凤璇阳,轻轻地打了几下,自娱自乐了好一阵,才笑着蜷起身体沉沉睡去。
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接连下了数日,龙倾寒待得快发闷了,巴不得早些出去,寻个客栈吃好住好,以解他多日来只能吃鸡蛋面的烦闷。
几日后,好不容易待得天有些放晴,想着终于可以出去逛逛时,却来一个他意想不到的人,将他欲出外的心收了回来。
☆、第一零七章·师父到来说过往
淅沥的小雨敲打着屋檐,落下点滴水声,日夜轮回,又是一日新生。龙倾寒在雨声中醒来,轻瞥外头仍未断弦的雨幕,挣扎着又欲陷入梦网,却在这时,大门处响起了阵阵不紧不慢的叩门声,一频一度,节凑规律。
他轻叹口气,犹带着困意地翻身坐起,套捋间将衣物穿戴整齐,便打起轻伞,朝大门步去。
大门离得他的卧居犹有些许距离,也不知是何人,竟能有此气力,将这轻微的叩门声传至如此之远。
似是闻得龙倾寒的步近,原本暂停的叩门声又一敲一落地响起,依旧是频度一致的作响。
“来了!”轻唤一声,龙倾寒加快了步伐走到大门之处,用力拉开了大门。
大门之后是一个掩在油纸伞下的纤瘦身影,他低垂着头,瞧不清脸上的面容,只有那刚劲瘦拔的身躯,显出他孑然的气质。
“阁下是?”龙倾寒戒备地询问出声,如今他身在风浪口上,不得不防着点。
然而,当对方抬起那对晶亮的墨瞳时,他愕然惊诧:“师父?!”
只见来人虽称得龙倾寒一声“师父”,但瞧起来毫无中年之态,更似是龙倾寒的兄长一般,年轻俊逸,若非黑白相间的长发及眼尾的皱纹显露出了一些年纪,只怕龙倾寒都想越矩地唤上一声“大哥”了。
“莫须道人”常鹤秋是来人的名讳,他见着了龙倾寒,原本肃然的脸上都多了几分笑意:“子玥,怎地还不迎为师进去。”
龙倾寒犹陷在惊愕中久久未得回神,听得这句,也只是呆呆地应了一声,便转身在前头引起路来。
当雨滴敲打在油纸伞上,滑落他的足尖时,他才幡然惊醒,愕然回首问道:“师父,你怎地会来此,您不是闭关了么!”
瞧着龙倾寒这一惊一乍的模样,常鹤秋的笑意更深了几分,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子玥,你仍旧如此呆愣,多年了,这骨子里的性子仍是没变。犹记得幼时我让你下山去买些吃的,结果你被小贩的花言巧语给糊弄,一愣一愣地便随手花了二两银子买回了一坛掺水的酒。啧啧,尚有一次,你与我下山游街,眼见路边有糖画,便拉着我过去观赏,待得夜深同赏的路人都走尽了,你犹在那瞧,恼得小贩问你缘何只瞧不买,你却只愣了片刻,答道,家里没地儿挂这幅画,哈哈哈。”
“师父!”脸上红晕连升,被自家师父揭了自己幼时的丑事,龙倾寒岂能不恼,他愤愤地瞪了常鹤秋一眼,语带嗔怨。
常鹤秋笑吟吟地摇了摇头,余光轻落龙倾寒紧绷的身上,话语中带着些许深意:“如何,为师是真是假,子玥可知晓了?”
“师父您……”龙倾寒愕然了片刻,脸色一赧,便放松了全身的戒备,点了点头。
常鹤秋走到了他的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别有深意地地道:“你有如此戒心乃是好事,若果你不防我,我犹要怪责你大意呢。”
龙倾寒微抬双眸:“师父,对不住,近日来徒儿身边太多事端,因而,害怕您是他人假扮的。”
话得一落,常鹤秋脸上的笑意瞬息便收敛了起来,他凝目望着远方,在虚渺的晨烟中长长一叹:“今日为师前来,便是想同你说这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