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恩上下 出版完结+番外 (楼雨晴/楼心月)
- 类型:古代架空
- 作者:楼雨晴/楼心月
- 入库:04.09
严知恩掀掀唇,又紧抿,最终仍是选择沉默。
「你……我再问最后一次,你当真非娶她不可?」
严君离叹气。「过去,是我太纵容你了,我早该让你明白,这世上不是任何事情都能尽遂你意。」
他点点头。「算你狠,我愿赌服输!」一转身,出了品竹轩。
「小恩!」严君离追上前,迟疑了片刻,仍是问出口:「你对青岚,可有几分真心?」
「真心?」他回眸,笑中竟有几分苍凉。「最真的心意,永远是藏在灵魂最深处,因为太脆弱,一碰就疼,所以永不教谁触着,只能留待午夜梦回,独自面对。这种心情,你一生也不会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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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真的心意,是藏在灵魂深处,这种心情,你一生也不会懂——
今日,是严君离的大喜之日,一整日他却显得心神不宁,想起前一日,严知恩临去前那番话、那一记幽凉眼神,心绪便莫名地浮动。
尤其,整日来都不见那人身影,直至婚礼结束,都没见他出现。
神思不定地将袁青岚迎娶进门,夜里,进了新房,面对一生一回的洞房花烛,又是另一番煎熬心情。
揭了喜帕,只能相顾无言,任窘然沉寂蔓延在两入之间。
「你——」他清清嗓,一开口便察觉她绷紧了身子,更显惊慌。
她的心事,他懂得。
以往,若在未发生那些事前,他们或许还能试着为这桩婚姻努力看看,如今知她一颗心全系在严知恩身上,他又怎还能若无其事与她成为夫妻?
成亲,是权宜之计,为替她解困,不致牺牲在他与小恩的意气之争里。
他终究是个男人,没那般宽大襟怀,身心皆不属他的女人,他不逼迫,亦无须屈就。
退开一步,他温声道:「忙了一日,你也累了,早点歇着,我还要去书房看一会儿书。」
这是给彼此一个不难看的下台阶,他今晚不会再进这间房与她共枕,不只今晚,往后的每一夜也不会,他与她都心知肚明。
将寝房让与她,心忖这一身喜服太显目,打算绕往逸竹轩更衣,在那儿睡上一宿。
如今闹到这步田地,小恩是不可能再回来了,横竖地方空着也是空着。
才出了品竹轩,行经园子,便见前方水池畔,月下独酌的身影。
他还以为,往后如非必要,那人是不会再进观竹院来,谁知整日不见人影,竟是窝在这里。
严君离更换行进路线,改朝他走去。
地上已零零落落搁了六、七个空坛,甫靠近便觉浓浓酒气扑鼻而来。
是今朝醉。
小恩十三岁时与他一同酿制的,一直藏于府中酒窖。
那时一共酿了十坛,记得对方说过,找一日要一口气喝光它。
「哪日?」
「不是大喜就是大悲的那一日吧!」小恩不甚在意地回了句。
他是喝了多久?莫不是在这儿窝了一整日,喝他口中这大喜大悲的今朝醉?!
严君离轻巧地上前,压下他凑向唇际的酒坛。他回眸,醺醉的黑瞳一时聚不了焦,恍惚片刻才认了出来,将酒坛递去。
「要喝吗?」
「酒色穿肠,不宜放纵。」
「又不是日日如此。」酒气蚀了嗓,让那音色听来略比往常哑了几分,思考也缓慢起来,连说话都是轻缓慵懒。
「今日,不正是你大喜?合该是开坛日。亲爱的……「哥哥」。」
严君离沉默着没接腔,一时难辨话中是否有嘲弄意味。
他也不在意,收回手又继续喝,喃喃道:「今朝有酒,今朝醉……下一句呢?怎么想不起来……」
明日愁来明日愁。
严君离无声叹息,为了不让他狂饮伤身,只得接过酒坛,意思意思陪他喝上两口。
严知恩见状,微微扬唇,要再取来脚边未开封的酒坛,被人单手制止。「这酒可不是你一个人的。」
「现在连酒都要跟我算得清清楚楚了……」他喃喃道。「是啊,成了亲,自是一心向着妻子,凡事都得万般计较,再无我容身之处了。」
「你这是赌气之言,你心里比谁都清楚,我不会这么对你。」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当初,我也坚信你不会这么对我,但你就是做了,我才伤势初愈,你就迫不及待把我撵得远远的……」思及此,仿佛又回到那一日,胸口被血淋淋划开,疼痛不已。
「你知道我当时是什么感受吗?很痛!被你遗弃的痛,远比任严世涛划下的那一刀更痛!比起他,你更狠三分!」
「那是——」
「为我好?想保护我不再受到你爹毒手?」他撇撇唇,代为接口。「这种话,骗骗外人就好,别人不懂你,我是谁?跟在你身边这么多年,严知恩还会不懂吗?你一个眼神,我就看透你了!你是真的觉得烦扰、想甩开我,巴不得今生不再相见,即便没有发生那件事,你早晚还是会这么做!」
「……」严君离大为错愕,哑了声,反驳之言到了喉间,一个字也吐不出。
「那晚,我问过你,我问你后不后悔!如果这三年间、甚至是那当下,你曾有一丝丝悔意,我其实想什么都算了,当作一切都没发生过,但你没有!你根本没打算让我回来,你是铁了心不要我!
「是谁信誓旦旦,说永远有我一席之地?就那么三言两语,你便再也容不下我,我到底是做了什么,必须得到这样的对待?知道我为何不再听你只字片语吗?就因为你的承诺真的低廉无比!
「有时我都觉得,自己像你一时兴之所至养的一条狗,喜爱时可以极其娇宠,不要了也能舍得毫不拖泥带水。要,是你作的决定;不要,也是你说了算,谁来问过我要不要、想不想?人人尽要我知君恩、感君恩,就像你为我取的这个名,每听人喊一次,都在提醒我,要知恩图报、不可以不知好歹,那么——亲爱的哥哥,请你告诉我,我该知什么恩?图什么报?」
「我没——」
严知恩压根儿也没想理会他想说什么,径自说着自己要说的,取过搁置一旁的木盒,每说一句,便取出一物往水里丢。「我也可以选择不要,这么廉价的心意,我何必稀罕?」
「小恩——」来不及阻止,一抹澄光自指间流逝,没入水面。
那是——他的长命金锁。
「所谓的长命百岁,不过是你为了掩饰窃我三十年寿的心虚与愧疚感。严世涛将我当药人养着,以便日后为你所用,你是自觉亏欠,加倍补偿我,无尽宠爱,好让自己良心能安。这一切我不是不知,只是选择不说破。」
木盒里的物品,每一样都是从小到大严君离送给他的,他眼也不眨,面无表情地一样样扔弃,直到指尖碰上木盒里最后一物,动作停滞了会儿。
这枝胎毛笔,是严君离最珍视之物,曾经是属于他身上的一部分,母亲为他保留了下来,世上绝无仅有。
他珍藏了多年,在严知恩学会写他的名字后,送给了他。
有一年,两人闹龃龉,原是一些小事,偏生谁都拉不下身段,这一斗气,越发不可收拾,严知恩一怒之下将这枝胎毛笔给折毁了。
此举大大伤了他,难受得数天没开口说话,严知恩被奶娘训了几回,也硬气地不肯开口道歉。
直到后来,严君离告诉他——「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娘在我未满周岁时就离开我了,只来得及为我做上这么一件事,你知道它对我的意义吗?」
他将最珍惜之物送了出去,却没得到同等的珍视。
自己是直到那时才松口坦承,那枝胎毛笔还好好地收着,那是故意气他的。
见他垂眸默默瞧着,知他是想起了这段往事。
「这一回,是真的。」关上木盒,松开手,连盒带笔一同往池底沉去。
严君离心房一痛,别开目光,没费事去抢救。
送出去的东西,就是别人的,对方要怎么处置,无他干预的余地。
凡是他给的,一样不留。他心知肚明,小恩这回是当真的,用这种方式在向他宣告,从此与他切割,恩断义绝。
严知恩望着空空如也的掌心,这下,当真是两袖清风,无罣无念了——他蓦地一倾身,朝严君离欺去,对方没防备,受不住扑上来的力道,朝柔软草地间跌去。
「小——」
没给人开口的机会,便重重往唇上压去。
那不是吻,他咬着对方唇瓣,像要宣泄什么,咬得唇破血流,浓浓的血腥气味在彼此贴合的唇齿间泛开。
他痛,也要教对方知晓,他有多痛。
严君离懂得。
没挣扎,由着他去。
那骄性,是他宠出来的;那怨恨,也是他欠下的,活该要受。
见他逆来顺受,不抗不争,严知恩更怒,一把扯开他襟口,不愿见他那一身刺目又刺心的红,恨恨地、没留情地再往他颈项袭击,小兽般野蛮啃咬,非要弄得别人也一身伤。
严君离闭眼,不忍见他一身的狂乱伤痛。
严知恩忽地一顿,没再施力,也没有移动,只是压在他身上,脸埋在肩颈,良久、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