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弈的姑父就是杨又廷,太子废了之后,有姑父的庇护,他倒是没受什么委屈。如今已经年近四十的蔡弈,在官场上混迹多年,一直不得淳德帝重用,杨又廷也没有提拔他的意思,但他一点也不着急,他在等着他真正的伯乐归来。
“今日之事,你有什么想法?”萧承钧一边批着奏折,一边问蔡弈。
蔡弈是个急脾气,踌躇片刻就直接说了,“右相的余党还在朝中,不乏溜须拍马之辈,实乃毒瘤,不可不除。”
萧承钧停下笔,抬头看他,眼中带着几分赞赏,此人虽然脾气急躁,但有一个很大的优点,便是“断”。蔡弈看人看事眼光非常独到,对很多事的走向把握十分准确,当年在东宫,萧承钧也是靠着蔡弈的这个本事,避过了不少麻烦。
抬手,将眼前的一摞奏折推到了蔡弈面前,萧承钧才缓缓开口,“这些全是关于太孙与皇储之事的奏折,你且看看,什么人能用,什么人当舍,拟个章程出来。”
蔡弈激动地捧起那一摞奏折,躬身应是,他知道,这是皇上考验他的时候,也是他真正走上仕途的第一步。
朝堂上的这个风波似乎无声无息的过去了,连着几日,没有任何的动静,人们只当皇上不想再提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不料,几日之后,皇上突然有了大动作。
兵部侍郎蔡弈,升任吏部侍郎,而原本的吏部侍郎赵熹,则升任了工部尚书。
六部并非是平级,而是有先后顺序的,由低至高依次是工部、礼部、刑部、户部、兵部、吏部,如若想要当上吏部侍郎,就要从工部侍郎挨个升迁,最后才能做上吏部侍郎。当然,像赵熹这种有特殊功劳破格升迁的也是有的。
不过在这个时候把赵熹扔到俗称的“杂务衙门”,任谁看了都觉得是得罪了皇上,毕竟吏部侍郎才是有实权的官位,如今椅子还没做热乎呢,就给人腾地方了。
那些个混日子的官员看出了门道,大起了胆子,公然上书请废皇太孙之位。
萧承钧坐在大殿上,拿着几本奏折,沉声问道:“尔等请废皇太孙?”
“是!”那几个官员坚定地说,“天无二日,国无二储,先帝下诏复立太子的时候,皇太孙的储君之位便已然做不得数了。”
大殿上有一瞬间的静默,弘元帝抬手,突然将手中的奏折摔到了地上,“一派胡言!”
几个官员吓得赶紧跪在地上,萧承钧冷声宣告:“先帝封皇长孙为太孙,朕自当遵从先帝遗命,封萧祁瑞为皇太子,年后行册封大典。”
“皇上圣明。”众臣躬身应和。
在接下来的几日里,众人才明白了萧承钧的用意。原本那不怎么管事的吏部尚书,完全把权限下放给了蔡弈,蔡弈撸起袖子,把那些个混日子的官员统统免的免、降得降,而刚刚上任的工部尚书赵熹,则奉皇命查办修筑行宫一事。
避暑行宫修建本就该工部来管,当年被沈连一力包揽,账目混乱,朝中花了不少银两,如今还未修缮妥当。众人同情赵熹刚刚调离权力中心,就接了苦差事,赵熹自己可不这么认为,他早就谋划好了,要在三十岁之前当上丞相,如今不及弱冠就做了尚书,这个目标完全有可能达成,自然是干劲十足。
朝堂的风气突然就变了,原本还在观望的那群人收起了种种歪心思,也开始埋头做事,昱朝的朝堂依旧很多年没有这般能干了。
当然,这般勤勉的风气之中,身为皇帝的萧承钧自然更加勤勉。批完了一摞奏折,萧承钧揉了揉眉心,稍作休息。
“累坏了吧?”一双温暖的手从侧面搂住他,悦耳的声音和熟悉的冷香,顿时让弘元帝放松了身体。
“朝中乱成一团,这些时日都不得闲。”萧承钧顺着这股力道靠在了那结实温暖的怀中。
楼璟低头看着难得柔顺的皇帝陛下,只觉得心痒难耐,凑过去,要了一个绵长的吻,末了蹭着皇上的唇抱怨,“皇上这么多日都不召见我,害我自己独守空闺。”
萧承钧好笑地看了他一眼,“大婚之前,你我本不该相见。”尊古礼,成亲前新人是不能见面的。
楼璟不满地咬住皇上的鼻尖,“若不是有事要我做,是不是这一个月你都不打算见我了?”
“朕打算把三书六礼都过一遍,怎么也得明年才完婚……唔……”皇上一句话没说完,就被堵住了嘴巴。
他的夫君竟然学坏了,这可不是个好兆头,楼璟愤愤地想着,放开快要喘不上气的皇帝陛下,扯开扣得一丝不苟的龙袍,在那白皙的脖颈上印了一个深深的牙印。
“嗯……”萧承钧闷哼一声,忙把他推开,“别闹,一会儿还得见朝臣呢。”
楼璟满意地在那牙印上添了一番,“见什么朝臣,我可是听说你这几日每天睡不到三个时辰,这可不行,今日谁也不许见。”
“说正事,我找你来,是有事要你做,”萧承钧挣扎着要坐起来,却被腰间的手臂箍住,只得就着这姿势说话,因着身体放松,原本清冷的声音也变得懒洋洋起来,“我打算撤了内侍省,赵熹这些天在查行宫的事,你带兵去抄沈连的家。”
行宫的事,当初楼璟也掺了一脚,浑水摸鱼捞了不少钱,之所以让赵熹负责,其中一个目的就是为了把楼璟摘出来。
抄家是个肥差,楼璟很是乐意,伸手拆了皇上的头冠,用五指给他梳理头发,“行宫的事有很多勋贵搀和,这钱很难要回来,把那些太监收拾了也就是了,勋贵的事要徐徐图之。”
“嗯,我知道……”温暖有力的手从发顶穿过,很好地安抚了那些微的头疼,萧承钧舒服地闭上了眼睛。他也不是什么暴君,水至清则无鱼,借着这件事肃清了内侍省便好,勋贵的事他不打算再追究。
午后的阳光从御书房的窗外钻进来,暖暖地映着明黄色的座椅,楼璟抱着怀中睡着了的帝王,微笑着靠在椅背上,接过安顺轻轻递上来的毯子,将怀中人围起来,只露一张睡得微微发红的俊颜在外面。
等萧承钧睡醒,原本来议事的官员已经被安顺打发走了,而他的准皇后,正偷偷解开了他的龙袍,在锁骨上乱舔。抬手拍开那毛绒绒的大脑袋,萧承钧神清气爽地坐起身来,“天色不早,你且回去吧,明日来上朝,自有差事给你。”
楼璟不满地抱住皇上,斜眼往那敞开的龙袍里瞄,想看一眼那诱人的粉色小豆,“我不走,我要留下侍寝。”
“还未拜堂,成何体统?”萧承钧拢好衣衫,毫不留情地把他轰走。
次日上朝,工部尚书赵熹拿出了一份账册,言说内侍省所记账目十分混乱,而且避暑行宫花费的银两明显超出了常规。
沈连被抓了之后,没几天就被陈世昌弄死了,而他的府邸却还留着没来得及抄没。萧承钧当即下旨彻查此事,并且钦点镇南将军楼璟前去抄家。
抄家是个肥差,人人都想要,但是弄不好又会惹得一身骚,这事让即将成为皇后的楼璟去做,再合适不过,因为楼璟已经算的上半个皇家人,就算他贪点钱财,最后也得当嫁妆陪给皇家,谁也不能说什么。
就在朝堂上的整顿干得风生水起之时,帝后的大婚也在如火如荼地准备着,岭南这次早早得了消息,派了三舅来送添妆礼。
第97章 抄家
因着这次大婚比上一次更加接近年关,作为平江侯夫人的大舅母脱不开身,就让三舅和三舅母夫妻两人上京来。
三舅母周氏,说起来还是关西侯的堂妹,周嵩、周崇两兄弟的堂姑姑,比起书香世家教养出的大舅母,这位将门出身的三舅母可就泼辣得多。
“过两日皇家就来催妆,嫁妆准备得如何了?”三舅母穿着一身遍地金的艳色袄裙,带着满面春风的笑意坐在主位上,声音很是洪亮,震得魏氏直皱眉头。
二婶看了看明显不好惹的三舅母,唯恐天下不乱地说道:“三舅太太有所不知,开春就分过家了,世子的嫁妆只能从朱雀堂出,夫人是管不得的。”
一听说楼璟的嫁妆是自己准备的,周氏立时就翻脸了,“怎么,嫁妆之事夫人是不打算管了?”
魏氏对徐家的人很不待见,去年的二舅和大舅母就狠狠落了她的脸面,如今面对着吵吵嚷嚷的三舅母,脸上的笑都很勉强,听了这咄咄逼人的话语,干脆了冷下脸来,“世子爷如今统管着安国公府,我一个深宅妇人也帮不上什么忙。”
“有你这么当后娘的吗?”周氏的火气腾地一下窜出来,说话也难听起来,“濯玉这是要嫁到皇家去,嫁妆办不好,丢的可是楼家的人。”
魏氏心里怄得不行,却也只能听着周氏数落。
嫁妆之事,楼璟都交给了他的账房先生程修儒操办,一点也没有过魏氏的手,还是照着去年的四万两准备的。帝后大婚与太子大婚本来就是一个规格,且萧承钧刚刚登基,百废待兴,不宜铺张浪费,所以就没有再往上添。左右都是他自己的财产,没必要拿出去给人瞻观。
所以,面对着喋喋不休抱怨魏氏的三舅母,楼璟也只是一笑了之,并不多言,继续去忙他的抄家大事。
沈连究竟贪了多少钱?京城中议论纷纷,有说沈连早就富可敌国,有说沈连的钱换成铜板足以填平护城河,有人说沈连的府邸都是金砖垒成……越传越玄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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