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一回没走官道,而是饶了小路。
“那也不行,咱们赶路也不是为了怕他们赶上,咱们回洛阳是干什么的,就是为了救大爷,你这样慢吞吞的,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到?你不走,你不起来我可自己走了。”
胖子这才气喘吁吁的爬了起来,脸色耷拉着说:“你还说你不喜欢大爷呢,我看你就是喜欢,要不你怎么会为他这么卖命,你看我,大爷欠着我的银子,我也没像你这么积极。”
“谁跟你似的这么懒。你少啰嗦,赶紧上马!”
胖子哼了一声,说:“我看你就是喜欢大爷,你别不承认,等咱们到了洛阳,我一定要跟大爷说!”
“行行行,只要你能不扯我后腿,咱们能早点到洛阳,你怎么说都行!”
胖子就不说话了,反而有些伤心的意思,大声喊道:“你就是喜欢上大爷了!”
阿秀微微涨红了脸,恶声恶气的说:“赶紧上马。”
“你这是恼羞成怒!”胖子似乎伤透了心,说:“我就知道你是口是心非!”
阿秀阴沉着一张脸,不再搭理胖子,任胖子在后头嘟嘟囔囔说个不停。太阳已经升的很高,旷野里一片寂静,从很远的山谷里传过来。阿秀抿了抿嘴唇,回头看了胖子一眼,忽然说:“我如果喜欢上了大爷,不正是你一直所盼望的,你的银子就不就有了。”
胖子恨恨的,似乎受了背叛。阿秀看见他那个样子,忽然忍不住笑了出来,本来上挑的眉眼也温柔了起来,看起来特别好看。
阿秀在刚知道李尽忠下了大牢的时候,心里头的感觉是很微妙很复杂的。
第一个当然是震惊了,虽然他早隐隐约约察觉到秦东明要对付李尽忠,可是意料到是意料到,真正发生了又是另外一回事。他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李尽忠竟然下大牢了,而且是要砍头的罪。
第二个感觉就是气愤,这其中包括对秦东明一行人的不满。他没想到这个社会竟然这么黑暗,官官相护,一个当官的想要修理一个经商的是这么容易,轻而易举都能安插一个罪名,轻而易举就能要了一个人的性命。李尽忠可是洛阳城里头鼎鼎大名的人物,都斗不过官府,那普通的老百姓就更不用提了。
第三个感觉,就是莫名的上新。这时叫他自己也觉得很奇怪的一种感觉,照理说,他那么讨厌李尽忠,李尽忠如果死了他应该高兴才是,从此以后,这世上再也没有人惦记着他的屁股。可是他却没有丝毫开心的感觉,连刹那的高兴也没有,他只是觉得有些空空的,似乎有点不是滋味。他不喜欢李尽忠,可是也不是那么讨厌他,他从来没想过让李尽忠有过多大的灾难。一个普通人,对待喜欢自己的人,就算不接受那份喜欢,心里头其实也是感激的,多少总有那么一点点喜悦在里面。尤其是李尽忠这样优秀的男人,他能喜欢自己,他似乎也是有点得意的。他对待李尽忠越表现的不在乎,心里头其实越得意,好像是在向别人炫耀:“你们看看,这么优秀的男人追我我都看不到眼里。”
这是多么可恶的劣根性,人类的劣根性。
他忽然想起他当初要离开洛阳的时候,李尽忠跟他的一段对话。李尽忠扭过头来,怔怔看着他,问:“你刚辞啊说的话……”他幽幽地说:“‘人都是这样,握在手里的时候不懂得珍惜,失去了才发现原来自己在意’……
……
你有没有想过……可能你自己就是这样?”
阿秀心里头没来由的觉得有一刹那的伤痛,似乎是觉得,他这一趟要回洛阳城,已经来不及救李尽忠了。这念头叫他背上发凉,有些不知所措。
这似乎是一段,后悔已来不及的爱情。
100 为你孤注一掷
阿秀和胖子到达洛阳的时候,胖子已经累得喘不过气来了,脸色苍白,身上一直出虚汗。阿秀累得也不轻,嘴唇几乎干裂,可是就这样他也不敢停歇,进城了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洛阳城里头的老百姓:“请问李尽忠死了么?”
没想到被他问到的人都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然后就是用迟疑的神色说:“李家大爷?他……不清楚啊,没听说过……”
阿秀一开始还是着急,多问了几个人心就静下来了,沉着脸看了胖子一眼。
胖子赶紧摆手:“这事真跟我没关系,我也不知道!”
“石头那封信……”
“石头那封信我真是通过正常渠道收到的,我也不知道真假的!”
事情到这个地步,阿秀几乎已经可以认定他是被耍了,简直有点气不打一处来,跨上马就往李府去。到了大门口,那门卫看见他吓了一跳,原本是在门口闲聊的,一看见立马跑到里头去了。阿秀气冲冲地从马上跳了下来,站在大门口喊道:“李尽忠,你出来!”
胖子拉了拉他的袖子,小声说:“我看还是算了。”
“你撒开。”阿秀捋了捋袖子,径直就往府里头走,结果刚走了几步,就看见李天霸从里头出来,看见他的时候吃了一大惊,赶紧跑了过来:“阿秀,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被你大哥骗回来的!”阿秀捋了捋袖子,问:“李尽忠人呢,叫他出来!”
“我大哥……”李天霸的神色微微黯淡了一些,阿秀心里头愣了一下,就听李天霸说:“我大哥病了,在床上躺了好几天了。”
阿秀听罢立即就往明月居走,他决定这一回要眼见为实,一直走到明月局里头,结果刚走到门口,就碰上了三位夫人。他尴尬了一下,那股子雄纠纠气昂昂的气势瞬间就没有了,红着脸站到了一边。
倒是二夫人惊讶了,轻轻叫了出来:“大姐你看,是那个奴才……”
大夫人冷冷地朝他看了过来,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径直从他身旁走了过去,三夫人气冲冲地,走过他身边的时候还恶狠狠地哼了一声,倒是二夫人最后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书房门口的阿英看见他嘴唇动了动,终于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而是站到了一边。阿秀快步走进了房间里面,阿英却突然拦住了他,说:“大爷得的是疫症,你还是不要进去了。”
阿秀吃了一惊:“疫症?”
他往旁边看了一眼,果然看见书房外间的椅子上放着很多遮面的白布,都用中药熏着,眉头就皱了起来。可是他没有顾着阿英的拦阻,径直走了进去,就看见李尽忠沉沉地在书房里面躺着,里头有好大的一股中药味,阿英赶紧跟了上来,拿起一块布给他遮上:“这是大夫交代的,你还是小心着点。”
阿秀却没有戴,只是抓在手里捂住了口鼻,半信半疑地走了过去,每走近一步,心里头似乎都沉了一点,因为他走的越近,心里头的疑虑就越少。
李尽忠真的病了,病的还不轻,可是人还算清醒,看见他立即坐了起来,有些吃惊,问:“你……阿秀?”
阿秀在床沿上坐下,有点尴尬的左右打量了一下,说:“你怎么回事,怎么生病了?”
李尽忠轻声笑了出来,问:“你是专程赶回来见我的?”
“我听说你下大牢呃,所以来看好戏。”阿秀嘴硬,抬头看着李尽忠。这才分别两天,李尽忠的脸庞已经明显瘦了很多,眼角尤其显得憔悴。他将捂着口鼻的布拿了下来,眉头却紧紧皱着,说:“你怎么染上疫症了?”
“把你的鼻子和嘴巴堵上,小心传染了你。”李尽忠说着,就自动往后面退了退,因为动作匆忙,还忍不住咳嗽了一声。阿秀把自己的鼻子和嘴巴又堵上,心里头忽然有点难过,就站起来跑了出去,胖子小心翼翼地往里头探头看,问:“大爷怎么样了?”
“大爷无缘无故怎么会染上疫症?”
“大爷前些天被押进大牢,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就中了鼠疫,在牢里就病倒了,病了好多天了,一直不见好转。”
阿秀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问:“中了鼠疫?牢里面有老鼠?”
“是啊,不知道是哪个丧尽天良的,把染有鼠疫的老鼠放进了牢里面,死了好多人呢,大爷这是治疗的好,才撑到了现在。”
阿秀的全肉都握了起来,恨恨的,问:“怎么不查?”
“怎么没差,可是什么结果都没查出来。就这样那些人还整天来要银子呢,说别的商户都缴了,就咱们家还没有缴……”
“是谁来要的,我去见他!”阿秀气的脸色通红,扭头就朝外头走,李天霸还在外头等着,看见他出来,神色有些怆然。阿秀问:“要银子的人,在哪儿?”
“在后院呢,我怕大哥知道担心,就没有说。可是那些人要不到银子就不走,一直留在这里。”
阿秀听了立即往后院走,后院那些人正在那里喝酒猜拳,阿秀弯腰就从旁边捞起一把椅子,甩手砸在了桌子上。椅子咣当一声砸碎了一桌子的盘子,那些人吓得赶紧后退了几步,就看见阿秀怒气冲冲地站在他们面前,厉声问:“你们谁是管事的?!”
那些人反应过来立马就冲了上来,李天霸赶紧拦住他们,笑着说道:“大家别生气,大家别生气,有话好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