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逃婚的事,他把余杭亦娶到府里,那么他是不会放余杭亦出来面对这些人事。他会把余杭亦好好保护起来,藏起来,藏到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余杭亦进了兵营,时时刻刻跟在他身边打仗,就算他心甘情愿的让余杭亦成为战必胜。可,余杭亦成了有一定自由的战必胜,他就会顶着巨大的压力,怕有一天,他本来想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变成了雄鹰,飞上蓝天之后就脱离了他的绳子。
尤其,余杭亦身上还有太多太多池清弄不明白的事。这些疑问每天都会折磨他,让他不断重复的思考一个问题。
给余杭亦翅膀是对还是错!
他每天看着余杭亦一点点在进步,高兴之余,在独自一人的时候,担忧与日俱增。他所不知道的余杭亦,有一天会不会离开他,甚至成为捅进他心脏里的那把刀。
“池清。”余杭亦发现池清神色呆滞,似乎在走神。他轻轻推了推,急着辩解道:“我就是打算去京城救人,绝对不会背叛你。”
“是么?”池清敛了神色,勾唇轻笑。
他这笑容里的凄凉藏也藏不住,余杭亦呆了呆,木头似的点了点头。
“你出了事,就是对我最大的背叛。”
“……我不会有事。”余杭亦发不出声音来,张了张嘴无声吐出这几个字。他知道自己此去凶险,可那又如何,真让他坐在这里干等着?
天下间没有哪个儿子会在父母不吃不喝的时候还能安安稳稳的坐着。
“你知道什么是将才,什么是帅才,什么又是帝王之才么?”池清起身,拿起悬挂的大刀,抽出刀刃,冷冽的光晃了晃余杭亦的眼睛,使得他更不敢直视池清。
“我不知。”余杭亦往后退了一步。池清周身气势压得他难受。不想,他这么一后退,彻底惹恼了池清。他不说话,池清也没了动作。
余杭亦低着脑袋站了一会,正好在静默的时候想事情。池清这样冷漠,一方面使他畏惧,一方面却又激起了他顽劣不羁的性子。在这种害怕与反抗的矛盾之中,余杭亦一连深吸了好几口气,这才昂起来,往前迈了一大步。
不管是谁,他都没有理由退缩。
哪怕是他自己做的不对,犯了错他承担就是。这天下,尊卑是礼仪,胆小畏死则是耻辱。
池清是大将军,是君主又如何,他只该敬着,没有怕的道理。
想到这里,余杭亦胸膛又挺了起来,逼近池清问:“什么是将才,什么是帅才,什么又是帝王之才?”
他竖眉瞪眼,样子横的很,谁知道池清却笑了。
“将才就是你这样的,说本事吧,也有,脑子吧,也不错。上战场杀敌,就派你这种人最好。”
余杭亦点点头,像是在夸他。
“帅才么,就是元帅,坐在帐中,便能指挥千军万马取胜。他不必亲自涉险,却是把输赢掌握在手中之人。”
余杭亦侧着脑袋思索,池清可不就是这样的帅才。他以后要成为大将军,也应该这样,不能只做将才,要做帅才。
“而帝王之才,靠的是识人的一双眼,他连帐篷都不必坐,待在京城就能操控远在万里的战局。”
帝王之才太高深了,他恐怕这辈子也练不成,余杭亦想了想,还是觉得帅才应该是他所追寻的目标。
“你说说看,你想成为哪种?”
“我要做帅才。”余杭亦脱口而出。
很好!池清循循诱导:“那么一个好的帅才最重要的是具备什么?”
“本事,智慧,大胆……”
“不,是指挥将才的心思和能力。”池清道:“就比如你这次,说什么父亲被抓,想去救人是情理之中。大错特错,你自己去救人,能将人救出来?”
“……”不能,但是……
“为何不用你的武将,安排他们去冲锋陷阵。他们都去,难道救人的可能性不会更大?如果你指挥的好,他们配合起来,威力将会远远大于他们所有本事加起来的总和。其实,能不能救出来人,要看你手下有没有可用的人,又会不会用这些人?”
余杭亦听的云里雾里的,他还有些理解不过来。
“你手下明明有可用的将才,却不用。所以说,想亲自去救人,根本不是什么情理之中,分明是傻。”
嗯,这句他听懂了。余杭亦垂下头思索池清的话。
他虽然只是个小将军,可是手上确实有不少能用的人。冯罗先排除在外,这人很有可能是池清的奸细。不算冯罗,他手上还有张子和、李瑞倾、吕铮、徐弛等等。以这些人的本事来说,确实是将才了。
越城比他官位要高,在战场上厮杀了好几年,手上能拉出来独当一面的将才,应该也就那么一两个。
余杭亦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之前他为自己揽了这么多有本事的武官而沾沾自喜,认为是运道好。其实哪里是运道好,他这一路走过来,能走的这么顺利,怕是池清的功劳少不了。
越城哪里不如他了?出身好,本事好,性子好,天生的将才,却是花了好几年的功夫都不如他半年得到的多。
他又是什么,是滚进兵营里的人,凭什么能在短短半年之间得到这么多?
凭他刻苦努力?
哈,余杭亦苦笑摇头。他父亲也很努力,但是皇帝不喜欢,不愿意提拔,还不是战战兢兢,在侍郎一位上待了多少年,最后落得个贬为县令的下场。
再努力的人,也得靠主子的提拔。
“池,清。”余杭亦发出的声音很怪异。
池清还以为他终于想明白了该成为一个帅才而不是将才,欣慰地拍拍余杭亦的肩膀:“想明白就好,以后这种事不要犯傻了。白白送死是蠢,不是孝心。”
所以说了这么多话,绕了这么多弯,冷了脸,说了叛徒,还有将才帅才帝王之才,就是不要他去送死。
余杭亦怔怔地盯着池清,眼睛瞬间变红,大滴的泪珠往下砸。
“你,哭什么?”池清开始手足无措起来。他的表情都柔和了,刚才冷着脸骂人的时候为什么不哭,这个时候哭什么啊?
“池清。”余杭亦扑过去抱住池清,紧紧搂着,力道之大,勒得池清都有些踹不过气来。
“我们做吧。”余杭亦说。
池清:“……好啊。”管他什么理由,做完再说。
两人一番云雨过后,余杭亦强睁着眼皮,想着该怎么派人去救他父亲。方才打算思索,被池清发现走神,使劲折腾他,半条命都差点让池清给顶了出去。
他趴在池清身上,有气无力地问:“你是怎么派人去救我父亲的?”他看看池清有什么好法子。
“你先告诉我,为什么这两天不来找我?”怎么就不知道来问一声救人的情况,就知道自己在帐篷里干着急。
“哪里能一直跑过来问你?要是有情况,你还能不告诉我?”池清肯定因为他的事而忙碌,他还三次五次地跑过去问,不是逼池清又是什么?
池清听了,捏着余杭亦弹性非常好的屁股,笑道:“还真是不会告诉你,其实好消息昨天晚上就到了。”
余杭亦瞪大眼,爬起来问:“什么好消息?”
“昨天就已经找到你父亲。我已经派人去救了,算算时辰,明早上你就能看到他了。你的弟弟们没事,还在南疆。他们可能是受了胁迫,对萧恒谎称你父亲病了卧床休息,所以萧恒才不知道你父亲被抓的事。而你的那些弟弟们,想尽了办法瞒着,让人把你父亲直接带到了京城,他们倒是平安无事。”
“畜生。”余杭亦骂道。
“所以你还是乖乖的躺着歇息吧。”池清起身,拿过衣服一件件穿好。
“你要做什么去?”
池清回头笑道:“趁夜偷袭。”敌人以为他只得退不敢攻,正是戒备最松的时候,此刻不拿下保定府更待何时。
108、粮草将军
夜深千帐灯。
经过那番折腾,虽说身子疲乏,可听到池清这么说,余杭亦精神大为振奋。在床上歇了半个时辰,就穿好衣服往外走。池清把胡棱、越城等用的比较顺手的几人都带走了,营中的帐篷大部分也空了。
余杭亦找到胡奉的帐中,才终于逮住个活人。胡奉知道池清带人走了,兵营此刻唱的是空城计,因此他也不敢睡,和衣坐着。
“还剩下多少人?”
“五千余人。”
“这么少?”看来池清是要一举拿下保定府了。余杭亦眯了眯眼睛,凑上去跟胡奉说了个计划。池清把他父亲救出来了,作为谢礼,他总要送一份大的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