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痛苦没有降临到身上,他的腰身一下子被捞住,接着撞进了冰冷湿透的怀里。
那是一股带着淡淡温度的水汽,还有皮革的味道……以及,曾今熟悉的气息。秦玉麟惊魂未定地横在马背上,上半身被一条有力的手臂紧紧箍在怀里。
“……”耳边还是暴雨和台风的肆虐,心却渐渐安稳下来。他知道,自己只是被路过的人救了。他想说谢谢,可是这种情况并不适合,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再说。
可秦玉麟没想到,他们一路到了花城的县衙。不过这样也好,他想,救自己的人恐怕也是想不到好地方放他下来,只能送到县衙里来。
到了门前,秦玉麟被放下马,一落地他便转身对那个人说:“谢谢你救了我。”
顾远樟跟着下马,站在秦玉麟面前,然后抬手卸下头上的盔甲,露出一张令人熟悉的脸孔。
“……”秦玉麟抬眼望着他,一下子瞪大眼睛失去了语言,他是……
顾远樟亦没有说话,而是挑起他的下巴,直接如今日的暴雨和台风一样席卷他的唇。两个人的身上都湿透了,贴着彼此的身体,只感到冰冷中带来救赎般的一丝温度,越来越温暖。
“唔……”那个人单方面肆虐许久之后,秦玉麟感到舌尖上一阵刺痛,他用力推开顾远樟,后退几步瞪着他。又一次,他的嘴被男人啃破了。上次是嘴唇,这次是舌尖,他打死也不相信这是个意外。可是为什么……
“禤队长,给他几件干净的衣服,送他回去。”顾远樟走进衙门,留下一句话给身后的侍卫长禤德。
禤德瞧了瞧秦玉麟,很多疑惑,但是也按照顾远樟的吩咐将秦玉麟送回家。
“小夫人……家里住在哪里?”禤德看见秦玉麟的已婚打扮,就更加凌乱。
“同福街四巷。”秦玉麟报了住址,抱紧自己的身体,湿透了,确实有些冷。
禤德点点头,把侍卫们拿来的衣服交给秦玉麟,然后亲自和两名侍卫送他回家。一路上秦玉麟还是恍恍惚惚地,要不是舌尖上的痛,他还以为自己做梦。不是,顾远樟真的来了。
“禤队长,你们这是来赈灾?”秦玉麟好奇地问说,这应该就是花城等待多时的救援队伍。
“是的,小夫人是花城本地人罢。你对花城的灾情可了解。”禤德记挂着花城的灾情,倒是没有因为秦玉麟的身份而拒绝和他交谈。
“不算了解,只知道家家闭户。所有营业都停止。本地的百姓倒是能坚持一阵子,只怕从城外来的灾民已经火烧眉睫了。你们再不来……”之后的话,大家都了然。
“好,我们会立即发粮食给灾民们。”禤德将秦玉麟送到巷子口,对他叮嘱说:“小夫人回到家就不要再出来了,外头危险。”
“我知道,谢谢禤队长了。”秦玉麟笑了笑说,转头奔进自家门口。
青岚早已担心得不成,隔一会儿又往往门口,怎么还不回来,莫非是走不了,还在茶坊。他宁愿秦玉麟还在茶坊出不来,可是每每看着空荡荡的门口,他又止不住担心,怎么还不回来。
“夫人?”瞧见门外冲进来的身影,青岚的心终于放下了,两忙打开门迎接他。然后快手快脚地取衣服给他换,一边担心地说:“您可回来了,方才那大风大雨地,可真吓死奴婢了。”
“思博没什么吧?”秦玉麟瞧了瞧屋里,儿子不在。
“他在房里玩,等会儿夫人去瞧瞧他吧,念叨着呢。”青岚说。
“嗯。”秦玉麟回房换了身干爽的衣服,然后到顾思博的房里去看儿子。
青岚拿着秦玉麟换下来的衣服,看见一件不眼熟的,怎么看都像男人的衣服?难道是有人送夫人回来的?那位白老师?
“爹爹!”顾思博奔进秦玉麟的怀里,嘟着嘴说:“你去哪里了,我一天都找不见你。”
秦玉麟与他亲昵几句,哄得儿子开心,搂住他摸着他的头发说,“无聊了吧,是不是想上学了?”
“想呢,可是大雨还没停。老师说雨停了才能上学。”顾思博歪着头说。
“是啊……”秦玉麟点头说,瞧着顾思博酷似顾远樟的脸蛋,又想起方才的情景。瞬间便感到舌尖隐隐作痛,真的是……要命。
“夫人,这件衣服……”隔了两天之后,青岚拿着那件男人的衣服问到秦玉麟跟前。
秦玉麟瞟了一眼,对他说:“放着吧,也不知道是谁的。”他是故意这么说的,其实那件衣服,应该是顾远樟的……
也怪顾远樟太孟浪,一上来就做了那样的举动。侍卫以为那是顾远樟的相好,于是被遣去拿衣服的时候,便拿了顾远樟的衣服。
“唔,奴婢问的不是这样,奴婢是说……”青岚指着衣领上的标志说:“看,这是咱们金鳞阁的标志,这里怎么会有这个衣服。”看模样,还不是前些年的旧款,而是新款式呢。
“你管那么多,人家有钱什么弄不来。”秦玉麟也是一愣,然后就这么说。
“……”青岚无语,明明是胡扯好吧,有人有钱会大老远去陵州城买金鳞阁的衣服。好吧,他当真不认为金鳞阁有这么扬名四海。
“好了,要放就放着,不然扔了也好。”秦玉麟不想多说,起身到别的地方去坐。
“这……”青岚觉得更加奇怪,今天夫人真奇怪,不,从那天回来之后就奇奇怪怪。
花城的灾民,在顾远樟到达后,便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了控制。现在只时刻注意着,护城河的河堤不要出事,否则花城也要面临淹没的命运。
还有就是,祈祷大雨快些停止,让附近的灾民们可以回去重建家园。
“顾大人,您所打听的那位,在我们花城也算个名人。”张大人笑说,自从灾情得到控制之后,他的心也放宽了。却不想,这位前来赈灾的顾大人会向他打听他们城中的百姓。
“怎么说?”顾远樟坐在上位,漆黑的眼睛瞧着张大人。历时五年,他似乎变了许多,若不是那张脸,以及同样消瘦的身躯,也许就认不出他是当年的那个人。
“唔……他呀。”说起秦玉麟,张大人和魏岩差不多反应,“是个年纪轻轻的怪人,很有些财产。花城书院的就是他出钱办的。喏,南门大街上的清明雨坊也是他的。”
“还有?”
“独自带着小孩和仆人寡居,也没有别的亲人。其余的……却不太清楚。”张大人很是好奇,顾远樟怎么会独独向他打听这个人。
“是吗。”顾远樟收回视线,不知道瞧着哪里。来花城五天之久,他倒是还没得空去想秦玉麟的事情。
为官五年,他确实变了,不再是当初那个软弱的男人。而是堂堂一州知府,管理整个州城,手里握着百万人的生计。当所在的位置变化的时候,对许多事情的想法也跟着改变。
从前觉得如何如何的事情,仿佛放到现在根本不值一提。就像……他和秦玉麟的事情。其实……也就那样了。
知道秦玉麟父子的下落,他没有来。他甚至想过,得知他在哪里就好,不去打扰了。所以一拖再拖,直到花城水灾事故,他终归不想就此罢手。
“按照现在的形势,恐怕在过几日雨就会听了。”张大人瞧着窗外的天空,对顾远樟说:“不知道顾大人会在花城停留多久,身上是否还有要务?”
“要务倒是没有。”顾远樟摇头说,虽然各地均有受灾,但是他也就接了花城这笔粮食,其他的,却让别人去管罢。
“既然如此,不妨在花城留些日子。”张大人笑说:“等灾情褪去了,花城的百姓恐怕会念叨顾大人的恩情,您要走了,下官可没法子交代。”
顾远樟思索一下,便点头应了,他也是还有些事情要留下去做。
过了几天后,老天爷终于如张大人所料的一样,终于舍得放晴。花城的百姓欢呼,准备清理城内的一片狼藉。
官府号召大家一起动手,到了日头高挂的时候,整座城已是忙得热火朝天。
在家里闲着的秦玉麟,也带着伙计上街去清理茶坊的卫生。弄完了这些之后,自然和大家一起加入义务劳动中。就连顾思博也兴冲冲地跟在身后,拿着个小扫把,一会儿扫扫这里,一会儿扫扫那里。
秦玉麟倒是不怕他出什么事,城里的百姓都是淳朴善良的,没人会对顾思博不利。加上男孩子嘛,放着他些。
“哎呀!你走开啦,我要扫地!”远远听见儿子清脆的童声,令人觉得好听又好笑的很。
“……”顾远樟站在顾思博面前,垂眼看着刚刚及膝的小萝卜头,他的脸蛋让顾远樟一看就知道,他一定是……
“怪蜀黍,你干嘛看我?”顾思博抬头看着他说,他换个地方扫,还是一直看着。
“你叫什么名字?”顾远樟蹲下来,伸手去抱他。
“我叫顾思博。”顾思博长得俊秀可爱,许多人喜欢抱他,他已经习惯了。现在也是没有半点怕生地偎在顾远樟怀里。他瞧得顺眼的人,就让抱。
“是吗?”顾远樟感到一阵心酸,摸摸儿子已经长到五岁的小脸蛋。一岁之后,他从来没有参与过他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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