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联袂之蒹葭 (slytherin流年)
- 类型:古代架空
- 作者:slytherin流年
- 入库:04.09
隆儿也坐下,对墨雨撒娇道:“父妃,你赶紧去看看父皇吧!还要批那么多奏折呢,天黑路滑,你要小心撑伞。”
墨雨答应了一声,一袭白衣很快地消失在了蒙蒙细雨中,他刚走,柳景明突然站了起来,对一边坐着吃槐树花饼的枫鸣,严肃道:“你在这里守着太子,我要出去一趟。”
枫鸣和隆儿一起抬起头,看着柳景明眉头不展的样子,皆道:“先生有什么事吗?”
柳景明摇摇头,不知为何,今日他隐隐感觉有大事要发生,前几日他也听见了许多风言风语,皇上的病势日渐严重,到那时,宫中第一个保不住的就是墨雨,许多年前,他受过这个人的恩惠,摆脱掉了那个低贱的身份。过去他还有一丝不甘,随着天长地久他便看清楚,皇上今生只会爱这一人,无论墨雨是什么身份。
隆儿摸着心口,眯眼道:“不知为何,本王今日心口很难受。”
枫鸣耻笑道:“估计以这个为借口,今日不用练武读书了吧?”话音刚落,隆儿就丢了一块饼过来,顿时两个人嬉笑着扭打成一团。
柳景明并未在意身后的动静,他独自一人撑着伞走进了雨中,跟随在墨雨的身后。
泰和殿中,玄熠倚在软枕上,他瘦弱了许多,蜡黄的脸上已有微微的胡渣,却丝毫不减他的威风凛凛,此时他抬起枯瘦的手,有气无力道:“卿琦,你要帮朕想个办法。”
李卿琦依言站在床榻边,中年的他,身姿修长,美须髯,眉眼清隽,眸冷而利,宛如锋刃无形。他轻声道:“陛下,我一定会辅佐太子登基,让他成为一代明君。至于沈巍……臣实在无能为力,待陛下归去,天地间,他不会有丝毫留恋。”
玄熠重重咳嗽了几声,丝白的手帕上赫然染满了血红,他闭眼喘了一会,低低道:“卿琦……朕不想把墨雨一并带走,朕觉得好累……”
李卿琦目光里染上了一层薄薄的温和,皇上的病主要就是操劳过度,这些年,大周经过一番休养生息,早已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陛下虽操劳,却真正开创了一个太平盛世!他负着手,有一丝哽咽道:“陛下,要不要去行宫修养几年?”
玄熠淡然一笑,叹道:“生死由命,你帮朕想想,该如何对墨雨讲这件事。”
李卿琦低着头,轻轻摇摇头,皇上是个明眼人,怎么会不明白,只是,爱是一种牵绊,若有意外,多么希望另外一半活下去。皇上这一辈子,南征北战,戎马生涯,他跟皇位斗、跟手足斗、跟大臣斗、跟天斗跟地斗,最后还是没能斗过沈巍,正所谓一物降一物吧!
一时间,泰和殿里静得可以听见遥遥雨滴落在廊前的声响,李卿琦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望着窗外漫无边际的细雨。
墨雨撑着伞刚走到泰和殿门口,就见寒星冒着雨,低声对他道:“枫鸣让属下来通知,说是太子正吵着要出宫。”
墨雨听罢后,微微蹙眉,回想刚刚隆儿嬉笑的神情,不免有些薄怒,这孩子怎么三天两头往外跑,当即又撑起伞,对寒星道:“你跟我过去。”
寒星低了低头,跟随墨雨走进雨中,两人一前一后,走在空旷的龙首渠边,寒星突然上前,捂住墨雨的嘴,咬牙道:“对不住了,我也知道你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只是,为了江山社稷,我选择了一条不同于皇上想要的路。”
墨雨也没挣扎,他早就知道会有这样一天,他抬起头,平静地看着濛濛细雨中,铅色的云将水面映成入水淡墨色,玄熠,我只能陪你到这里了,若有缘,来生我还会与你在一起,在他即将看不清楚的时候,遥遥地仿佛看见了一抹绿色的袍角闪过。
柳景明遥遥站在树后,他果然没猜错,督察院左督御史、户部侍郎他们绝对不会善罢甘休,虽然动不了禁军,可是眼下叶将军的兵马在都城,那个粗人向来看不起这些文绉绉的书呆子。转念一想,他拔腿就往泰和殿跑,眼下救墨雨的人只有当朝的九五之尊,皇上一定要得到这个消息,这是他脑中唯一的想法。
他正气喘吁吁地跑着,第一次恨皇宫的路怎么修那么长的时候,正好撞上了一个人。柳景明抬眸看着赵君如,慌忙道歉道:“对不住,我着急没看清你。”
赵君如摆手,气喘吁吁道:“没事,我也没看清你,你要去哪儿?”
柳景明瞥了瞥他,没接话,又开始跑,只远远地留下一句:“要来不及了。”
赵君如也跟在后面跑,他着急去找当今的大周左丞相,李卿琦。因着叶将军的兵马已围住了国都,他急得直跺脚,整个大周唯有李军师能镇得住叶将军,他恨不得马上跑到地方。
柳景明和赵君如一前一后地跑到了泰和殿,两个人气喘吁吁地直接冲了进去,对着皇上大声道:“皇上不好了,墨雨被抓走了!”“皇上大事不好,叶将军已带兵围城。”
玄熠拍案而起,他慌张道:“刚刚谁说的,墨雨被抓走了?怎么回事?”
柳景明气息不稳道:“微臣亲眼看着他被一个叫寒星的影卫带走,就在龙首渠边!”
玄熠气得脸色煞白,他怒不可遏道:“这帮人简直把朕当成了将死之人不放在眼里了是不是?修云,你马上带着人去找墨雨,快去!”又威严地看着李卿琦,命令道:“你去把叶蔚威扣下,那个脑子被驴踢了的家伙简直不明是非!”又对柳景明道:“你随朕去调禁军。”
话音刚落,玄熠拿起搁在架子上的九龙华袍,披在身上,顿时一如过去般威风凛凛,他拎起柳景明就跳上了房檐。
阴暗的屋中,墨雨微微睁开眼,发现自己被绑在座椅上,他轻轻一笑,闭上眼,淡然道:“赵黎昕,这是你的主意吧?”
赵黎昕出列,面无表情道:“你身为一个男妓,祸国殃民不说,还逾越治国,不合祖宗法治,理应处死。但念你在养育太子多年的份上,赐你一杯鸠酒。”
墨雨平淡一笑,轻声道:“你把我放开吧!我早已接到密信,只要我死,你们就会解除对国都的包围,所以,我来之前就做好了准备。一个将死之人,早已心如槁木,只是我想要做最后一件事。”
赵黎昕回头看了看光禄寺卿,朱鸿羽突然出列道:“你要做什么?”
墨雨水眸一转,清浅笑道:“梳头。”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谁都不会想到这个男妓居然在最后的时刻,还想着容貌,顿时许多大臣露出了鄙夷的神色。朱鸿羽对赵黎昕道:“我们就让他梳头好了,之后便送他上路。”
墨雨被解开双手,他从怀中拿出一枚月牙发簪,隐去厌倦和凄凉,对着镜子一缕一缕开始梳了起来。他自幼不喜欢头发被束着,每每读书的时候皆喜欢把头发散开,跟随皇上这么多年,他早已忘记自己束着头发是什么样子。这枚发簪是皇上给他的定情物,他只想带着离开人世,了却对玄熠一点思念。
几个城府浅的大臣已经开始不耐烦地看着墨雨把头发散了一半,挽了一半,他确实很好看,美得不沾仙气,难怪皇上会为他驱散后宫,宠爱无极。
空气中弥漫着肃杀之气,穿着整齐划一战袍的士兵站在雨中,此时的刀光剑影,让李卿琦差点以为自己置身与北凉战争中,他的腿每到阴雨天还会隐隐作痛。他虽知道皇上做得有些过分,却没阻拦,并非不是不想给皇上留下好名声,而是如今他已懂得,失去那个人的锥心之痛。
他站在城墙上,话音不大,道:“叶将军听令,马上放下武器。”一石激起千层浪,许多旧日士兵听见了他的话,纷纷放下了手中的武器。
李卿琦看着叶蔚威难看至极的脸色,低声命令道:“来人,把叶蔚威抓起来,关进大牢。”
玄熠带着一拨人去了林家,能调动这么多人手的,除了右丞相林家,谁也做不到,但是这家德高望重,人员错综复杂,只能由他前去。修云带着柳景明去了另外一个地方,景明跟皇上大吵说哪里才是那些大臣藏墨雨之处,所以玄熠就把修云拨给了小书吏。
柳景明带着出手狠辣鬼魅的齐修云匆匆赶往了一个地方,他记得模糊听说过,凭借脑中的底图,他很快就找到了那间废弃的仓库。
墨雨梳好后,一袭白衣淡然起身,他拿起托盘上清冽鸩酒的金玉酒盅,淡然地看了看在座所有人,了然一笑,低昵吟道:“红酥手,黄縢酒,满城j□j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随即饮了一口酒,刚咽下,只觉身后一阵风吹过,他回过头去,手中一杯鸩酒顿时洒个干净。
齐修云带着柳景明直接闯了进去,他看见墨雨的瞬间,就放开了柳景明,直奔墨雨过去,抱起人,转身就走。大臣们带着侍卫要上前阻拦,齐修云很快拔出剑,他整个人带着凛冽刺骨的狠厉杀气,让在场所有人微微感到了一阵心悸。他一手抱着墨雨,一手提着剑,很快杀开一条血路。
墨雨轻声对修云道:“景明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