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茶泡的也快。”老爷笑看着他。
“那茶水间就在旁边,滚滚的热水都是烧开的,茶叶又有人管着,我不过是倒个水而已,能有多慢?”四爷走过来把茶壶放在桌上,“就你们两个亲密,我倒成端茶送水的奴仆了。”
“好了,原是你话唠似的,才把你支开一会儿,没想到又引出一箩筐的话来……”老爷故作叹息,“真不知怎么说你呢……”
“我记得老爷可是说过喜欢我话多的。”四爷挑眉道。
“喜欢喜欢。”老爷没去倒茶,也拉着他坐下,“你不是想听法会的事吗?我就和你好好说说……”
及至晚上,老爷依旧把这事说给大爷和三爷听了,大爷尚可,三爷却是高兴,他派人打探那么久,如何都想不到这是与一座寺庙相关——及至,第二日,他便派人去庆安寺附近查访,却也没有所得,那寺庙是寺庙,和尚是和尚,香客也是香客,竟看不出哪里异常。三爷早知那些人狡猾,遂只让人在庆安寺附近蹲点,再让人在珞城细细查访,此处不提。
……
这一夜本该是三爷宿在老爷屋里,可是刚准备就寝呢,就有衙差来找三爷了——
看着三爷穿衣,老爷把那腰带递上去,一边说:“这事儿全让你做了,那县官又有什么用?这大晚上的也不让人安生……”
三爷系好腰带,说:“既来找我,必是要紧事,要不然也不会找来这里了,又是这个时辰。”
“父母官,父母官,还真的劳苦。”老爷沉着脸说,“原先觉得你比昌阳强些,不必一日到晚待命,可是现在看来,倒是昌阳比你好了,他不过日日按时辰去了,回来就回来了,并无他事,你却还得被那些案子劳累,要紧的时候吃不好睡不好……”
三爷知道老爷心疼,走过去搂住他,在唇上点了一下:“这是职责不同,哪里有可比性?好了,你不用管我,夜里我也不知回不回来了,若是老爷一个人睡闷,大可找他们哪个过来,只是要好生歇息才是。”
老爷勾着他的腰带:“是不是和那天女教相关?”
“十之八九了。”
“不管凶不凶险,你自己也要保重。”老爷嘱咐道。
“好,那我去了。”
“嗯。”
老爷看着三爷出门,不一会儿,二爷披着件衣裳,拿着蜡烛进来了,身后是大爷和四爷。
“杜若出去可有说是什么事?”
“没说,我猜和那天女教有关,他们最近办的也就是这个案子了。”老爷看着三人皆是披衣前来,“这夜寒露重的,你们只在屋里呆着就是,难道还怕我一个人害怕吗?就是过来了,好歹穿好衣裳,这没的着了凉,那可是得不偿失的。”
“我们听见动静就过来看看。”大爷说。
四爷走过去,笑的狡黠:“老爷,要不今晚就让我来替杜若陪你?”
“你还真是没便宜不占的。”老爷摇头,“可歇了你的心吧,今晚我可没什么心思,只让我一个人睡就好了。”
“这睡觉也未必要做什么的,”四爷犹自挣扎,“我便只陪着老爷睡觉也可啊……”
当夜,三爷果真没有回来。这一晚,老爷究竟是一人就寝了——像是这种空儿,也是难得的,这几乎夜夜春宵也不是人受得起的……
到了第二日,老爷早早醒了,不过就算是早早醒了,大爷已经去了校场,四爷已经去了铺子,二爷便也在回渺轩里听那些管事们回事了。
“老爷,这桂花糖糕和栗子糕是二爷吩咐人给老爷做的,配着这粳米粥吃也是对味的。”宝瑟一边给老爷布菜一边说。
老爷吃了一块,觉得味道刚好,不甜不腻的,不过到底及不上葭儿的手艺——“这是哪个做的?”
“是踏雪跟着叶嫂子学了做的,我们这些人中也就踏雪在这上头有些本事,昨儿试着做了四五回了,这该是做得最好的了。”宝瑟回道。
“是踏雪啊。”老爷记得这个小丫头,她是爱在厨房摆弄的,她是跟着葭儿学东西,为着管教儿子,苇儿和葭儿近来倒是少来了。
想着这个,老爷对宝瑟说:“你吩咐人去送两匹时新的素缎子到苇儿和葭儿那里,再拿些干果点心。”
“是。”
老爷又叫住她:“再把木丹叫来。”
“是。”
木丹原在那里看着人挖塘泥呢,听到老爷找他马上就过来了。
“老爷,有什么吩咐?”
“你去知府府衙一趟,看看三爷在做什么,回来说给我听。”老爷又道,“三爷只怕还没用饭,你去小厨房装一些吃食过去,若是有山药糕和芋头酥也装上一些。”
“是,老爷。”
笙哥儿 第二卷 老爷的日子 第四十六章 辩白
且说木丹去了知府府衙回来,把亲眼所见以及探听到的是都一一和老爷说了。
原来这两日衙差们日夜巡查,终于于昨夜在一家花楼里找到了两个人——你道那两人是谁?正是天女教的那些所谓“天师”。当然,在那花楼里人家是寻常打扮,哪里看得出一分的仙风道骨?不过是寻欢作乐罢了。要说那巡查的衙差如何知道两人身份,也是那两人太过嚣张,在醉酒之后,与伺候的两个花娘说起了大话,言说他们是法力通天的天师云云,怎知道那弹琵琶唱曲儿的一个花娘是府衙中一个衙差的相好,她早从他口中知道他们府衙在忙的差事,且也听说了这个天女教的传闻,遂给了打扫的小杂役银钱让他通知那衙差,不消多时,一大群衙差就来花楼了,这才抓到了人,几日的辛苦也没有白费——这才是真正的“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呢,要是那之前,谁曾想他们这群公差还需要一个花娘来相助呢?那两个“天师”被抓了,那衙差才来傅府找三爷寻主意,三爷去了以后,连夜升堂,一阵威逼之下那两人才说出了他们这群人的落脚之地,几十个衙役一同出动,把那些人一网打尽了。
这一夜三爷一直忙到了日头升起也不过是把案子捋清楚一些,木丹过去的时候三爷正在看那案词,自然没用过早饭,衙门里送来的那白粥小菜和馒头也都已经冷了,还好木丹送去了,也就是老爷的意思,三爷才把早饭给用完了。
“如此说来,那些人全部落网了?”
“我听那老衙差的意思是的。”木丹现在打听事儿的本事是渐长了,“听说拘了有几十号人呢。”
“三爷可有说什么时辰回来?”老爷又问。
“三爷说说不准何时回家,让老爷不必等他,该吃饭吃饭该玩乐玩乐该睡觉睡觉。”
“这些事还用他说……”老爷想想这个案子也自有人操心,遂挥退了木丹,又把宝瑟和锦屏叫来——
“老爷有什么吩咐?”这两个小丫头如今出落得也越发水灵了,与当年的苇儿、葭儿有的一拼,一个系着花青的裙子一个系着秋香的裙子,皆是一头乌发,身上佩戴的首饰皆是老爷所赏赐的,翠玉玛瑙比别的丫头用的成色都要好上许多了。
“当日二爷拿回来的那箱首饰摆在哪里了,你们去拿出来吧。”
“是。”
那箱首饰便是舒姨奶奶断断续续拿出去典当之物,二爷吩咐人一件件给买了回来——当时是典当出去的东西,老爷这边肯定是没有当票的,不过那当铺的人知道是傅府的人,也就卖了,价钱可一点都不比新买的便宜。
首饰装在一个紫檀木海棠花螺钿箱子里,宝瑟抱着还觉得挺沉的,毕竟都是分量十足的首饰,所以让锦屏和她一起搬着。
老爷站起身,打开那箱子看了看,点头:“你们跟我一起去琵琶院。”
“是。”
老爷到了琵琶院,守门的两个小丫头凑在一起说着悄悄话,竟没注意到老爷和宝瑟、锦屏三人的到来。
“咳咳。”锦屏干咳一声。
两个小丫头转过头来才发现了老爷他们,吓得忙跪下来:“请老爷安。”
“虽说是青天白日的,也得注意看着点儿,若是有阿猫阿狗摸进去惊扰到了姨奶奶可如何是好?”锦屏道。
“奴婢们知错了,”那圆脸的小丫头说,“方才还看着的,见没什么人影我们才在一起说一会儿话的。”
“若是知错了就不要辩驳了。”宝瑟道。
“是是,是奴婢们不谨慎。”
“罢了。”老爷开口,“我知道你们小丫头,也静不了,只是不可懈怠了差事。”
“是,老爷,奴婢们知道了。”
“姨奶奶在家里吗?”老爷问。
“在呢,早起姨奶奶喝了一碗红稻米粥,吃了几块鸡油卷儿,就呆在房里,没再出门了。”
“可有人伺候着?”
“墨痕姐姐伺候着,早起祝妈妈也曾来过一趟,后又走了。”
这祝妈妈老爷始终觉得不喜,原先在园子里打骂小丫鬟的事就不好了,这赌钱吃酒的事更不必说,现又有了点卖首饰的事,虽说是舒姨奶奶的主意,可是她是老妈妈,在舒姨奶奶这里又是有脸的,如果她劝说几句,未必是不管用的,这都到要典卖首饰的地步,想来不是一日两日了,这祝妈妈是府里的老人,经的事也多,如何就不知道些道理?竟也帮着欺上瞒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