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哥儿不以为然,“我那些神恶魔病又有什么要紧,我看多半是被你们娇惯出来的,这个不能吃那个不能喝,这身体这么金贵,不生些富贵病才怪。”
“还算起帐来了?”重楼说,“那螃蟹蒸出来可都凉了,快入座入座。”
一众人笑着坐下了,两个小丫头本是不敢坐的,也被余容拉着坐了,两个大丫头有各自夫婿照抚着,笙哥儿这边重楼和苍术陪伴左右,也不会缺少什么。
天上,一轮圆月挂着,难免惹人情思。
“若是他们两个也在就好了。”笙哥儿喃喃道。
“哥儿担心什么,那宫里散席了,那杜若会不过来?至于昌阳。”苍术道,“人不是还未解禁吗?不过,哥儿想见他,我不信他不会来。”
“是啊,哥儿,没道理自己给自己寻血烦恼来。”重楼给他倒了杯甜桂花酒,“只管吃我们的吧。”
笙哥儿嘴角勾起一抹浅笑,举起酒杯,和两人碰杯,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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笙哥儿 第一百四十九章 生辰(上)
八月二十一,笙哥儿的生辰。
而在八月二十的晚上,就有人来敲宅门,原来是从珞城来的,送的是两份礼,老爷和杜家的——那是日夜赶路才在笙哥儿生辰前赶到的。
二十一日一早,这里就忙开了,苍术和已经伤好的重楼就忙开了,葭儿和叶 夫妻两是生辰宴上的主厨,苇儿倒也想帮忙,被笙哥儿和乔睿异口同声否决了——她现在才几个月的身孕,怀都没怎么显,却被处处小心呵护,无奈得很,但是看到丈夫那样子,心里也觉得暗暗高兴。除了苇儿以外,笙哥儿就是最闲的人。
笙哥儿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巳时二刻了,身边已经没了人,因为天气晴好的缘故,房内都被撒上淡淡的光辉。笙哥儿掀了帐子,走出屏风,倚在窗口往外看了看——透过那层碧绿的纱,可以看到外面人来人往的,是宅子里的仆人还有一些外面请来的老妈子和帮工,虽然人多,可是并不怎么吵——应该是被叮嘱过,不准打扰自己的。
其实对于生辰,笙哥儿并不在意——不过他身边的人都很重视就是了,一开始是孙嬷嬷,后来回了府是老爷,现在就算不在珞城,也有重楼他们。
不过,这个生辰,是不一样的。他的十八岁生辰。这个生辰自己许了两个诺言,他都没有忘记。
这时,门开了,开门声很小,进来的人步履也很轻。
“哥儿,你醒了?”
笙哥儿回头,是锦屏。
“嗯。”笙哥儿问,“几时了。”
“巳时二刻,快三刻了。”锦屏回道:“苍术哥哥说哥儿差不多要醒了,让我来看看,哥儿果然醒了,我去打水,让宝瑟进来一起伺候哥儿梳洗。”
“嗯。”
锦屏和宝瑟两个小丫头现在对伺候笙哥儿的事已经轻车熟路了,苇儿和葭儿是好师傅,这些事上指点得很好,如果要说伺候笙哥儿,她们比那余容要好多了,至少没那么毛手毛脚的。
锦屏捧着装着热水的银盆,宝瑟捧着漱口的盐水浓茶和帕子进来了,两个伺候着笙哥儿洗漱完毕,宝瑟把前一日准备好的衣裳拿来了。
“哥儿,今儿就穿这件吧。”
笙哥儿转过头一看,是一件海棠红的宽袖袍子,颜色自然不是他选的,不过上面的花纹他倒是中意的,除了边角的银色云纹,就是那团猫戏牡丹图了,取的是“宝贵耄耋”之意,笙哥儿喜欢那猫儿按爪牡丹花的生气,而重楼他们觉得这图案寓意老气了些,耄耋就是八九十岁的老人,笙哥儿二十岁都没呢,怎么适合?无奈笙哥儿就坚持这一样了,而怎么说是生辰,多少有长寿的意思,他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宝瑟给笙哥儿更衣的时候,锦屏把笙哥儿的鞋也拿来了,是一双茜色的兰花纹缎鞋,那兰花纹看似没什么特别,可是却是用蚕丝染色绣的,可想而知其中花费的工夫。
“这鞋是杜老太太的礼,哥儿穿这个可好?”
“好。”
穿着好了以后,又有仆妇送了饭食进来,笙哥儿正要吃呢,又有一人进来了——
“哎呀呀,这么看来可是刚起身了。”正是风流不羁的无居公子。
笙哥儿见他一袭绣琴鹤白袍,更添几分飘逸,再看看自己身上穿的,便觉得有几分别扭了——他都这么大了,还是这样穿红着绿的,他们还是把自己当小孩子一般——“你来了。”
赵无居走进来,在笙哥儿的桌旁坐下,“今儿你生辰,我便知道你们这里忙,你定是最闲的了,所以过来与你作伴。”
“还是你明白我。”笙哥儿又问,“可吃了早饭没有?”
“自然是吃了。”赵无居又看看那桌上的食物,笑了,“不过那是早饭,现在可又有些饿了。”
锦屏机灵,马上说,“我去给无居公子拿碗筷。”
“好丫头。”赵无居笑着,见宝瑟给自己倒了杯茶,“你的两个丫头想必日后不比那两个大的要差。”
“你说我的丫头如何,倒不如自己调教几个可心可意的。”笙哥儿笑道。
“我可没这福气。”赵无居拿了块核桃酥放进嘴里,“赶明儿也让我家厨子来你家学艺,这同样是点心怎么你家做出来的就是不一样呢。”
“你要啊,明日把我家的厨娘拉到你家去,以后就在你家吧。”笙哥儿半真半假道。
“算了吧,我还不常在家呢,倒不如想吃的时候来你这吃点。”赵无居笑道。
笙哥儿睨了他一眼,“我知道,你就是省事的。”
“省事不好吗?”
锦屏已经拿着碗筷来了,赵无居看着那白瓷梅花碗,又看看笙哥儿的红玛瑙碗,挑眉:“这可是差距啊。”
“什么差距?”笙哥儿看看自己的碗,“你也知道我的这些用具都在那场火里没了,这是苍术他们仿着我常用的那些仿出来的,所以都是新的,你那个也是稀罕的,那样的好瓷可不是街市上随便能买来的……你不喜欢咱们倒可以换换。”
“既然都不是你常用的就没什么差别了。”赵无居呵呵笑道,看着宝瑟给自己盛了一碗枣仁龙眼粥,然后说:“你们先出去吧,我陪你们哥儿用饭。”
“是。”
她们走了以后,笙哥儿问他,“有话要和我说?”
“我问你,”赵无居搅着粥,“你是不是要回去了?”
“回去?”
赵无居眼角一挑,“和我也装傻?你们不是合计着要回珞城吗?”
“是啊。”笙哥儿眼神变得柔和,“等我回去,咱们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见上一面了。”
“哎,你可不要跟我说什么离愁别绪的话。”赵无居一眨眼,“我想,咱们也不必分开。”
“什么意思?”
“晏笙,我跟你回珞城。”
……
杜若难得也是一身绛红的衣裳,衬得人红光满面,他大步走了进来,“哥儿,在做什么呢?”
笙哥儿抬着头,对他嘘声,“轻点儿。”
“怎么了?”
笙哥儿往那窗边指了指,杜若看去,一人正躺在榻上睡着,看身形,是认识的——不就是无居公子吗?
“他喝多了酒,睡着呢。”笙哥儿笑道。
“方才回来的路上还遇到小王爷呢,人匆匆往这边赶,摆明了是寻这位主的。”杜若走到笙哥儿旁边,见他画了幅窗下的雨打芭蕉,一只白鹤躲在芭蕉下,低着头正在给自己顺毛……杜若把那画纸摊开,“这不是咱们在府里的时候下雨时平湖苑里的情景吗?哥儿是想家了?”
笙哥儿看了他一眼,还是没有把自己的念头说出来,只是含糊道,“许是离家太久了吧。”
杜若指了指那芭蕉根,“颜色不够浓。”
“没调好色,这次的次差了点。”笙哥儿说,“你从外面进来,看弄得怎么样了?”
“说是差不多了,哥儿也该准备准备了。”
“嗯。”
笙哥儿想了想,问,“昌阳他……”
“还是问了啊,”杜若说,“哥儿放心,他肯定来。”
这说曹操曹操到,不一会功夫,昌阳就来了。
“哥儿。”昌阳着一身锦葵紫的袍子,那神情看似冷静,其实是竭力压抑着心里的急躁和激动。
“你来了。”笙哥儿看着他,“这身衣裳倒新,没见穿过啊。”
昌阳愣了下,摸了摸自己的衣裳,“是新做的,第一次穿。”
杜若揶揄道,“该不是就为着哥儿的生辰赶制的吧?”
昌阳沉默,算是默认了。
笙哥儿闷声一笑,“我的生辰礼物呢?”
昌阳转身,出了门,然后就从外面“提”进来一只红木箱子——那箱子该是两个成年男子扛才扛得动的,可是他只是单手提着上头的红结就提进来了,“这个是给哥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