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倾之放下书,依旧静如止水,端起了面前石桌上的茶盏轻抿了一口,“若是王爷喜欢,外人也是阻隔不了的。”
“公子,您别忘了您是王爷明媒正娶的王妃,府中大小事宜你说二,那便没人还能说二的,若是你让那小倌出去,就是王爷也得看你三分颜面,你怎么就对此事无动于衷了。”纸鸢叹了一口气,撅起嘴道:“你是男子,所以不晓得在公侯王府家妻妾争宠乃是常事,一人若是得了宠那便会欺压在别人头上,所以,皇帝的后宫公侯家的府院都会有为了争宠不择手段的,若是心软了,到最后吃亏的就是自己。公子,纸鸢是怕您日后吃亏,被那个小倌给骑在了头上。”
玉倾之放下茶盏,视线落在亭子外的一丛鸢尾花上,眸中映着那一丛紫,轻叹一声,“凡事都要看淡些,宁静源自内心,求得太多,苦恼就愈多,何不让自己过得清闲些。”
“公子……”纸鸢微微张口想说什么,又没继续了。听了玉倾之说这话,心中有些泛酸,这样的玉倾之就像是庙里的僧人,无所求无所欲,连言语之间都是些佛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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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砚在王府之中住下之后并没有得到好眼色,下人们得知他出生青楼,明着倒是十分恭敬地唤他一声雪砚公子,暗地里说长说短也当是个乐趣。
青竹去伙房里给主子煎药,听到了府中的奴仆在说她主子的不是,心里就窝火。
瞪圆了眼睛就想要骂人,只是这是王府之中,惹出了麻烦也不好向王爷交差,便和他们对峙了几句。她一个人对着对面四个一堆的丫鬟,气势汹汹地道:“我家公子虽出身青楼,但也是清清白白的一个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京城上上下下也没多少人是比得过我家公子的,你们在这背后嚼舌根,搬弄是非,也不怕遭雷打。”
其中就有人小声地说:“既是这般能人,那何必要在青楼之中过活。”
青竹昂头挺胸道:“你们说的轻巧,我家公子原本也算得上是商家后裔,只是后来经营不善,欠下了巨债,才逼不得已……”
“既然都出身青楼了,还是个清白之身,不晓得你说的清白,指的是他那块地方没被人碰过?”一个丫鬟用手半掩着唇轻蔑道。
☆、17搬弄是非
青竹睁圆眼睛,心中怒火中烧,恨不得抄把刀过去和她拼了,最后还是忍住了,冲出一句,“你嘴巴放干净点!”
“放心,干净着呢,起码比你家公子那副身子干净。”
“咳咳!”伙房的门口传来一阵干咳,在场的人齐齐望向门口,一身白衣的南宫煦夜正好此时出现。
是有丫鬟专门过去请来的,怕几个丫鬟会打成一片,便先请了熙阳王过来。
南宫煦夜提步进来,看了一眼青竹手上的药包,“可是过来煎药的?”
青竹眼眶红着,抿着红唇点头,“嗯。”
“那快些去煎罢,莫要耽误了你家公子吃药的时辰。”
青竹抹了抹眼角的泪水,低着头道:“是,王爷。”
随后就忙着煎药去了。
南宫煦夜负着手再扫一眼那边四个低着头的丫鬟,刚才和青竹骂架的时气焰倒是十分嚣张,现下一个两个都想是没了气的。
极少会责备下人的南宫煦夜呼了一口气,道:“雪砚公子是本王的贵客,你等在背后这般无礼,成何体统!”
四个丫鬟连忙低头认错,声音比刚才骂架时低了好几阶,“奴婢知错。”
“日后待客明里暗里都要客气些,莫要失了礼仪。”南宫煦夜负着手看着面前长成一排的是个丫鬟,“此次姑且不计较,若是再有下次,那就别怪本王不讲情面。”
“奴婢谨遵王爷教诲。”
教导了之后,南宫煦夜便提步离开了。
几个丫鬟看了一眼那边在生火煎药的青竹,青竹回他们一个白眼,而后四个丫鬟便齐齐离开了。
玉倾之让纸鸢准备了一碗燕窝粥,便要上厢房去探望雪砚。纸鸢不情愿,说为什么要去看他。
玉倾之则答得自然:“来者是客,该有的礼节还是不能少的。”
纸鸢便在心里腹诽,恐怕再过一些时间就不是客了。
玉倾之走到门口,让青竹去通报的时候,青竹也是吓了一跳的。生怕这位王妃要对自家公子不利。
雪砚坐在床头,身上盖了一张薄被,玉倾之进来的时候,他也在床榻之上行了礼,“雪砚见过王妃。”
玉倾之道,“你有病在身,不必多礼了。”
雪砚抱歉一笑,“来了王府好些天,雪砚本是想向王妃请个安,心中惦记,却一直没能下床,实在有些对不住了。”
玉倾之淡然一笑,“雪砚公子客气了。”
雪砚上下打量着那边站着的玉倾之,最后视线落在他那张眉目如画的脸上,“早听闻熙阳王妃生得一张倾国倾城的面容,如今来看,却是要比想象之中还要美。”
“雪砚公子过奖,堪堪不过一副皮相罢了。”一袭华贵紫衣的玉倾之站在床榻之前,抬着袖与他搭话。
“是王妃谦虚了,雪砚倒是认为皮相十分重要的。”雪砚勾了勾唇角,“俗话不是也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心地再善良,没了一副好皮相,也不会有人愿意看一眼的。”
这话里还有话,玉倾之亦是淡然,应道:“心善者自知,又何必得他人认同。”
雪砚脸上片刻怔愣,随即笑了笑,“王妃说的是。”
玉倾之让纸鸢将燕窝粥呈上来,对着雪砚道:“我让下人炖了燕窝粥,口味淡些,倒是对滋养身子极好,雪砚公子姑且用一点。若是觉着好,日后便让下人们多送些过来。”
说着,青竹也过来把纸鸢手上的托盘端了走。
雪砚道:“多谢王妃好意,雪砚感激不尽。”
“雪砚公子不必客气。”
而后,玉倾之说不打扰他歇息,便离开了。
这玉倾之走了没多久,青竹便将那一碗燕窝粥放在桌上,说:“公子,这粥还是别吃了,我怕有不干净的东西。”
雪砚看了一眼青竹,“既然是他亲自送过来的,又怎么会在里面做手脚。”那岂不是搬砖头砸自己的脚。
青竹点了点头,“不过,还是要防着些,说不准他就是仗着王爷的恩宠而明目张胆地下药。”
雪砚再看一眼那放在桌上的燕窝粥,而后闭了闭目眼神,没再说话。
徐州的运河开凿原本计划在三年之内竣工,谁知两年多,也才修了一半不到。而最近,那开凿运河的事还一直搁着没动。
前些日正赶上夏日炎炎,天气上也不好施工,连续晕倒了好几位力役。只是,借着这个理由,正午烈日当空之时不施工倒是说得过去,为何早上和傍晚这天气凉快了时也不施工?
听闻是被征来开凿运河的老百姓不堪徭役负重,而齐齐暴动。开凿运河一事自然也被搁下。
开凿运河的百姓都是放下了自家的农活,被征过来当做力役的,因着三年期短,过去两年,力役此前都是没日没夜地开凿,身心俱疲,有时还吃不饱穿不暖,便有了不满情绪。民心不稳,负责监凿的朝廷命官又怎能发号施令。
力役也是人,被朝廷强行征来,没日没夜地做事,到头来受苦受累什么都没捞着,心中难免会有一股抑郁之气。一时半会还不会有什么躁动,日子一长心里的抑郁之火就怎么也制止不了。
古今往来也有因为徭役过重而引发农民起义灭朝的,即便没有灭朝的,被农民起义军这么一搅合,朝廷威信也是失了泰半。这都是血一般的教训,怎能不让朝廷担忧。
一个多月前派去监督开凿运河的百里奕祯一封奏折上去,说的正是请朝廷拨下官饷,以作犒劳力役安抚民心之用。
朝堂上议论此事,群臣也有不同的见解。
三朝元老吕太师出列道:“皇上,臣以为,这官饷拨不得。”
坐在龙椅上的男子看着玉阶之下的人,问:“太师何出此言?”
吕太师拱手娓娓叙道:“臣以为,朝廷无偿征用徭役乃正经之道,若是此时拨了官饷犒劳力役,则会让天下人误以为日后朝庭征徭役也是有利可回报,如此乱了历代朝廷的规矩,不可取也。”
龙椅上的人听后点了点头,这确实也是个问题。
尚书令随后也出列道:“启禀皇上,太师说的是,若是这次破了例,还会有下次,那我朝律法便得不到保证,日后还会有谁来遵从?”
正当此时,南宫煦夜却出了列,拱手道:“皇上,臣以为,当务之急是要安抚民心,得了民心朝廷才会永昌不衰。此前能得民心的办法便是犒劳怀有不满情绪的百姓,朝廷若是此时拨下官饷犒劳力役,虽破了前例,而因此得了民心,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而后,中书令欧阳珏也出了列,道:“皇上,王爷言之有理,请皇上三思。”
龙椅上的人看着南宫煦夜,听了他的话也觉着有道理,便点了点头,“那便就这么办了罢,尽快拨下官饷犒劳力役!”
吕太师和尚书令相视一眼,心中虽然不赞同,却也只能跟着文武百官道:“皇上英明!”
下了朝,出了金銮殿。
南宫煦夜便和欧阳珏并肩行走,一边闲步一边谈论方才朝堂上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