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睛弯了弯，坐到我对面，却只是看着我，不说话。
我继续道：“你长得比慕大哥要好看多了，而且也比慕大哥要主动得多，少爷我就喜欢你这样的！”
“……”
没反应？
我转转眼珠，又道：“你们都要我不要再去找那些过往，肯定是有事情瞒着我是不是？”
“……”
“前些日子我一直跟着慕大哥，他的态度很奇怪，这一路下来，我听了个七七八八，大概也猜出了一些事情。”
我仰头，倒进一大口酒，这次酒水顺着下巴滑进脖子，滚入衣领。我扯开衣服去擦，嘴上仍然不停：“慕大哥曾经做过对不起我的事情，直接导致了我弃他而去，所以如今我见到他，仍然觉得心里像是长了个疙瘩，说白了就是有些厌恶，但是见到你，感觉却全然不同……”
我说了一大堆，他却仍然只是淡淡的看着我，目光落到我有些敞开的衣襟上，最终缓慢地伸出手来，替我整理好，笑着说：“你很聪明。”
什么嘛！看他的表情，完全不是我预想的那样！
我也不知道是哪里出错了，正思忖着，又听见他道：“凉儿，你现在跟以前最大的不同，就是懂得以退为进了。”
这下轮到我呆愣了似的看着他。
他不急不缓地说到：“以前你有事情求人，总是摆出一副可怜的样子来博得怜悯。要知道这世上只有真正疼你的人，才会不忍心拂了你的意。”
他夺过我手中的酒壶，给自己斟了一杯，抬眼起来时，狐狸眼直直地盯着我：“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我没有做声，只听他又道：“现在的你为了探我口风，竟然使出**的手段，还说出那些违心的话……”他眯眯眼，“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会非常高兴。”顿了一会儿，他又道：“可惜，如果日后你能够记起过往的一切，就会知道你今天到底说了多么混账的话！”
我完全呆住了。面具被人如此毫不留情的撕破，我此刻只觉得无比的无地自容。洛轻城将酒杯重重地搁到桌上，狐狸眼难得露出邪魅之外的神色，道：“如果你真的这么想知道过往的一切，我可以全部都告诉你，只要你觉得自己可以承担一切后果！”
我咬着唇沉默不语。本来寻求过往的一切对我来说，是现今最重要的事情，但是现在当真相真正的要摆在我面前了，我却又犹豫了。
慕大哥那张绝世的容颜又浮现在我眼前，每一次想到他看我时那种惊弓之鸟的神色，我的心便跟针扎了似的疼痛。回想起他在雪山里初次见着我的时候，那种惊喜的神色；得知我失忆之后那深深的失落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希望的神色；在我身中剧毒无药可救的时候那种绝望的神色……
特别是最后一夜，他满头大汗地将我送进他的身体，明明很痛苦却又异常满足地拥我在怀里，仿佛带着梦呓般的语气求我留在他身边，像个毫无安全感的小孩子。
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不管过去怎样，将来怎样，这个人，我怕是会一辈子替他心疼了。
……
从太白居回去之后，上官红鸢对我的态度变得很奇怪！
我摸摸脑袋，揣摩着自己是不是哪里得罪他小子了，但是想来想去，毫无头绪。
我跑去拍他的肩膀，他就像是碰到了瘟疫病人一般抖抖地跳开，瞪着细长的眼睛仿佛恨不得杀了我似的。
沙无赦跑过来奇怪：“怎么了这是？你们两个打架了？”
我老实地摇头：“没怎么啊，我怎么敢跟小红鸢打架，这不是自找死路嘛！”
沙无赦觉得有道理，也是捉摸不透。这时上官红鸢终于哼了一声，十分不高兴地道：“凉猫儿，你今天是不是去见昨晚上那只公狐狸了？”
我一愣，这才想到上午上官红鸢似乎也在太白居，于是赶紧岔开话题：“嘿嘿，小红鸢，太白居的武昌鱼好吃么？”
上官红鸢依旧不知道生的哪门子气，扬着下巴道：“这得问问你自己！”
说罢，扭身上楼，走过我身边的时候，狠狠地在我耳边道：“世人都说江南少侠对你情深意重，你却背着他在背后跟别的男人亲热，我看你日后怎么跟他交代！”
我一愣，原来这小子是在为这个生气！
又一下子想到在太白居与洛轻城发生的事情，心里猛然一滞——他不会看到我和洛轻城……那个了吧？
我脸色异常难看的转头去看他，他却狠狠瞪我一眼，气呼呼上楼了。
沙无赦凑近来，小声问：“你小子真的一脚踏两船？”
我摇摇头，茫然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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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凉尽江湖第六十二章.琴台一聚
第二日，沙无赦早早地出发去了琴台湾。上官红鸢虽然还是对我不理不睬的，但是也还算配合计划，在沙无赦后面赶去了。我瞅着时间，先往太白居跑了一趟，之后才匆匆忙忙跑了过去。
琴台湾是月湖上的一处较为隐蔽的水湾，相传是俞伯牙和钟子期高山流水遇知音的地方。因此这里平日里倒是有好些文人骚客聚集，要么流觞曲水，要么琴棋书画，倒也算热闹。
霍无名将地点选在这里，估计也是图个附庸风雅，一方面煞煞沙无赦的锐气，一方面，生了事，惊了人，好跑！
我赶过去的时候，远远地就看见一处河湾的地方舶着一艘不大的画舫，造型倒是挺轻巧的，上面隐隐地传出丝竹悦耳之声。
我料想这艘便是霍无名用来引沙无赦赴鸿门宴的画舫，于是大大咧咧地摸到岸边，发现那船离水岸还有些距离，就临时雇了一只小船，慢慢地往将心划去。
近了才看清船头的甲板上坐了些人，其中有一个便是个头庞大的沙无赦。他身边围了七八个大汉，模样警惕，一看就是有备而来。而沙无赦此刻却是像个无事人一样举着酒杯跟坐他对面的那人喝酒，眼睛不时瞟瞟旁边弹琴鼓瑟的艺女，一副好酒色的猥琐样。依我看，那人就是霍无名！
我远远地看着，发觉霍无名十分的注意沙无赦的神色，心里顿时有了谱。于是装作刚到的样子，冲船上异常兴奋的喊道：“沙大哥！沙大哥！”
沙无赦往我这边望了一眼，又回头跟霍无名说了句什么，然后便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走到甲板边沿，冲我喊道：“慕小弟，你不是说天热不肯出来么？现在怎么又来了？”
我喊道：“我在客栈听掌柜的说湖上凉快，于是就跑来泛舟了，没想到会遇着你呢！”
沙无赦道：“既然遇上了，就一同上来喝两杯吧，老子被这群人围着，正闷得发慌呢！”
我道：“人家请的是你有没有请我，少爷才不厚着脸皮蹭饭吃呢，我游湖去也！”
这时，一直在桌边坐着的霍无名突然走上前来，隔着湖水远远地打量了我几眼，道：“阁下可是净月岛幢月阁阁主慕凉？”
我拱拱手：“好说，好说！”
霍无名道：“久闻阁主大名，在下三生有幸能一睹阁下风采，果然风流少年，清闲自在。阁下若是不嫌弃，可否赏脸上来喝一杯？”
我摸摸小脸，只觉得这个人虚伪得可以，这么条大鱼还给戴这么高一顶帽子！于是呵呵笑道：“霍帮主盛情难却，在下自当赏脸！”
我让船家停了船，一个纵身像那边跃过去，正听到霍无名赞了句“好轻功！”，就突然力气一泄，哇哇叫着阵脚大乱地往湖里栽去。
我刚落入水中，一个硕大的阴影就砸了下来。沙无赦水性不怎么好，因此我只能拖着他的衣领往下沉了一会儿，然后在水中给他打手势。他看了三遍才跟我点头，一口气早泄了，口中吐出一串气泡。
我又拧着他往上面浮去，先是将他送出了水面。沙无赦深吸几口气，再一把将我扯了出去。我赶紧闭上眼睛装死！
只听沙无赦像上面喊道：“霍小弟，麻烦你丢根绳子下来，这小子溺水了！”
由于事出突然，霍无名大概也有些反应不过来，有求必应，忙叫了手下丢下绳子。沙无赦就一手扛着我，一手拉着绳子攀了上去。
一上船，沙无赦就表现得比谁都急，一手掀翻了桌子上所有东西，将我放了上去，猛地按我胸口，我差点一口气不顺被他给压死！杀千刀的沙无赦，你他奶奶的作戏还当真了！
按了半晌我都没有反应，霍无名道：“沙大哥，你这兄弟不会一命呜呼了吧？”
沙无赦道：“就呛了两口水，没那么容易死的！”说罢又来捏我鼻子！
我心里咯噔一声，心想这沙无赦莫不是为了表演逼真，想要给我渡气吧？
一想到他满脸络腮胡子肥唇大嘴的，我心里就冒出发毛的感觉，赶紧咳嗽两声，吐出两口清水，适时睁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