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寒心中一哂,一双妙目似笑非笑地凝着杨谨,悠然道:“你想说什么?”
杨谨红了脸,微微嘟起嘴,哼道:“没想说什么!”
确是没想说什么,只是正吃什么吧?比如,那种酸酸的可调味的东西?
石寒心中暗笑,却不点破,而是说道:“纪恩随在我身边十几年,几次救我性命,若说报恩,这恩报得也忒实诚了些。我其实是感激他的。”
“所以,那日我与他起了争执,你才没有深责他?”杨谨闷闷道。
她还记得当日情伤,被纪恩莫名怀疑是歹人的事呢。
石寒闻言,呵呵一笑,道:“护卫寒石山庄是他的职所在责,亦是他习惯了十余年的事……你都伤了他了,还气呢?”
“我才不和他生气!”杨谨哼道。
我只是不喜欢你对他那般信任罢了。她在心里默默缀上一句。
石寒望着她。
晕黄的灯烛余光,将杨谨那张俊美的脸庞映衬得柔和了许多,氤氤氲氲的。
石寒的心,也因着这一瞥,而柔软了更多。她禁不住抬起手掌,抚上了杨谨的脸颊,又忍不住逡巡过杨谨的发鬓,最后,落在杨谨披散在肩头的浓密发丝上,轻轻地摩挲着。
杨谨初时被她抚上面庞的时候,有一瞬的微惊,随即便抿紧了唇,一动不动地由着她动作。
当石寒的手掌穿过她的发丝,有那么几下触碰到她的头皮的时候,杨谨喉间滚了滚,一股子热气从丹田以下蒸腾而起,迅疾向上冲入喉间,猝不及防的。
再这样下去,会走火入魔吧?杨谨傻呆呆地想着。
她虽然老成持重,可毕竟年纪轻,比石寒易冲动得多,已经耐不住石寒这般细水长流的亲昵接触,于是急切地拧身,便将石寒紧紧地搂进了怀中。
石寒犹自感慨谨儿的发质真好,摸着真是舒服的时候,陡然落入了熟悉的怀抱中。她都未来得及反应过来,自己怎么就被抱住了呢?
“谨儿?”石寒轻轻唤着杨谨。
少年人的冲动和情难自禁,她能理解;可一旦变成现实中的急切,还是挺那什么的。
杨谨得了些经验,生怕搂得太紧,弄疼了她,遂寻了一个合适的力度,还担心会伤着她。听到她唤自己的名字,很有些紧张,忙问:“是不是勒疼你了?”
石寒无语,心道这不是关键好吗?
只是,既然杨谨这样问了,她只得如实答道:“没有。”
杨谨于是对自己力度的把握很是满意,轻声笑道:“那便好。”
石寒:“……”
是不是,以后,动不动便要亲亲,或者抱抱,这便是常态了?石寒内心里嘀咕着,接着,便默默地叹息。
她终是无法全身心地投入到这样的亲昵接触之中,虽然……这种接触,其实,很舒服,很安心。
“我不喜欢……你对别人好。”杨谨难得地直白心迹。
石寒怔了怔,方明白她指的是自己对纪恩的信任。
她自是不会像十几岁的小姑娘一般急于解释、剖白自己的,对于醋意、对于疑虑,最好的处置方法,莫过于淡化处理。时日久了,吃醋的人、心生疑虑的人,自会慢慢看得清楚。
世间事,不过是关心则乱罢了。深谙为商之道的石寒,对于人性,亦了解得通透。
于是,她如寻常一般,淡然笑答道:“嗯。”
虽只是简简单单一个字,却比长篇大论的辩解、开脱更有用。果然,杨谨听了她平静的回答,登时便觉得或是自己想多了,其实她与纪恩之间只是一个报恩、一个被报恩的关系,并没有多么复杂。就算是纪恩或许存着倾慕之意,石寒的心中还是平常的。
这便好。杨谨满意地想。
她从来不是霸道的人,自幼的经历和所受的教育,也不容许她霸道不讲理。她只知道,尽全力去呵护她在乎的人,以此来换得对方感情上的回应。
说出不许石寒对旁人好的话,于她而言已是极限。得了石寒的答复之后,杨谨便很自觉地回想了一下自己方才的语气,觉得有点儿太过小人之心了。
这样,不会让她心生反感吧?杨谨暗忖着。
陷于情中之人总是不免心存顾虑的,何况她觉得自己还是个在路上的、未得到对方真正回应的情中人?若是吓跑了对方,那就大不妙了。
于是,杨谨又正色道:“其实,我知道纪恩不是坏人。他保护你这许多年,定是出于一番回报之意。”
她越是这般强调,石寒越觉得好笑,忍着笑意,轻轻推她道:“你说的很是。”
杨谨情知抱得久了,又让她“热了”,遂讪讪地松开了她,却不舍地牵着她的一只手,扣在自己的掌中,不肯离去。
石寒暗自摇头,也不同她计较,徐徐回忆道:“我后来查过纪恩受伤的那处断崖。那里,距离一处江湖上知名的所在,很近。”
“江湖上知名的所在?”杨谨奇道。
“不错。那里便是昔日的武林盟主,大侠商逸尘的故居。”石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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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武林盟主?”杨谨自顾自地重复了一句。
“我似乎在哪里听过这个称呼。”她又向石寒道。
石寒微微一笑:“江湖中人自来松散, 难得有这么一位能将他们统领起来的,自然知名。难怪你也听说过。”
杨谨想了想, 好奇问道:“这位商盟主的武功,很厉害吗?”
石寒轻轻摇头, 道:“武功的事,我不懂。我也只是凑巧听人说起过,说这位商盟主, 有一部祖传的武功秘籍, 挺厉害的。”
“什么武功秘籍?”杨谨眸子一亮。身为一个武者, 对于武功秘籍,她很感兴趣。
石寒冲她弯了弯唇角,笑道:“你问我?我哪里知道?”
说着, 又好笑道:“要不, 你改日找机会逮到纪恩, 问上一问。没准他知道呢!”
杨谨却因着她这句话,突的沉默不语了。
石寒微诧:“怎么了?”
杨谨凝着她认真看向自己的脸, 犹豫了一会儿,方道:“其实, 纪恩试探过几次我的武功来历。”
杨谨说着,表情有些不大自然。
石寒一时没明白她的意思,猜她联想到了当初在寒石山庄中红玉以及纪恩对她的怀疑, 舒颜一笑,道:“那些事,你莫要再放在心上。他们也没有坏心。”
杨谨却知道她误会了, 刚想再继续说点儿什么,忽闻门外传来秋意的声音——
“庄主?庄主您睡下了吗?”秋意的声音被刻意压低。想来是怕石寒已经睡下,吵醒了她。
石寒闻听,第一反应便是瞥向身侧的杨谨。
杨谨不明就里地看着她。
石寒却扯着杨谨,按在榻上,又用锦被覆住了她,朝她做了个“莫做声”的手势,接着将床帐都放下了。
杨谨惊得目瞪口呆,不明白她要做什么,却也乖乖地由着她。
眼前一暗,屋内的灯烛之光被厚实繁复的床帐遮住了。
杨谨安静不动,凝神听到石寒平静道:“进来吧!”
她边说着,边早已经趿上鞋,快步走至窗前。
秋意应着“是”,推门而入的时候,恰好看到石寒立在窗前,倒像是刚刚看过了窗外的情况,即将折回似的。
“庄主,你身子无碍吧?”秋意把手中端着的托盘放在桌上,犹担心地询问石寒。
石寒瞥一眼托盘内盖得严严实实的小盅,知道那是刚刚熬好的杨谨的加餐黑糖姜汤。
“无妨,”石寒淡淡答道,“寒冬腊月里,夜气寒凉了些,想喝点儿这个暖暖身子。”
秋意开门之后,甫一看到她立在窗前,便猜到庄主方才定是担心地看着外面的情况。深更半夜的,别院里来了宵小,害得庄主不得安睡。庄主本就体弱,受了寒气,怪不得急着命熬姜汤喝呢!
“庄主放心,那坏人已经逃了。程头儿带着几位护卫大哥,都守在外面,没敢睡呢!”秋意贴心地宽慰道。
她哪里想得到,石寒此话,意在为杨谨掩饰。
莫说石寒并不怕什么“宵小”了,便是怕,床帐里的那位就足以保护她安全了。
“知道了,”石寒平和地颔首,又道,“你也下去吧。有程铁他们守着,可以安心睡了。”
秋意本想再安慰庄主几句,或是庄主当真害怕,她就守在这里,陪着她。可庄主既然如此吩咐了,她亦不好违逆,遂欠身道:“庄主您这便安歇了吧。”
她于是撤身向后,打算离开。就在转身的瞬间,不经意间,瞥见了掩着床帐的榻前,一双……靴子?
秋意一凛,脑中电光火石般转过了许多念头。首先闯入她脑中的念头,便是,难道那歹人不知何时竟悄悄地溜进了庄主的房间,意图不轨?
只这么一想,秋意便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此情此景,若是换做冬青,恐怕已经惊呼出声了。
秋意却要沉稳得多。她心中虽惊怕,脑子却没乱得失了主张,下一个念头便是“这靴子摆得这样齐整,不像是慌张中脱下的。若是歹人偷藏在床帐后面,难道还会特特地脱了靴子,怕弄脏了床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