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顺忙答应了:“少主,您有什么吩咐?”
“倒没什么吩咐,”谨儿说着,腼腆一笑,“就是想问问你,那家叫‘琳琅阁’的是做什么的?”
魏顺循着她的目光瞧过去,了然道:“是家古董铺子,卖古董字画什么的。”
“哦。”谨儿闻言,若有所思。
半晌,她忍不住又问道:“是不是叫什么‘阁子’的就是做古董字画生意的?”
“也不尽然,”魏顺道,“叫‘阁’什么的也不过是个称呼,随店主人家的喜好起的名字罢了。好比,叫什么‘阁’的有饭庄,有书铺,还有胭脂水粉店……嘿!我还听说过秦楼楚馆叫这名儿的呢!”
“秦楼楚馆是什么?”谨儿不解问道。
魏顺话一出口便觉失言,要是申总管知道他对少主说出这等不正经的话来,还不抽他一顿鞭子?
他张口结舌,一时不知该如何遮掩过去。忽的脑中灵光一闪,他打个哈哈道:“就是……就是交朋友的地方!”
“交朋友的地方……”谨儿喃喃地重复了一句。
她打量着魏顺的神色,觉得似乎哪里不对劲儿,却又说不上来。她凝神想了想,心道:既说“秦”“楚”,想必是借用战国时候各国贵族在馆驿中招揽贤士以应对强秦肆虐的典故?
如此想着,似乎就通顺了。
应该就是交朋友的地方吧?谨儿心想。她想象着等自己长大了,也要去那“秦楼楚馆”里逛上一逛,人生在世,岂可不交几个知心的好朋友?
她却不知道,魏顺此刻已经被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寒风一吹,凉飕飕的。
马车转过一个弯,谨儿突地眼前一亮,竟是她前日住过的那家客栈!
看到这家客栈,谨儿就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那名素衣帷帽的女子,也不知道她的侍女是否把自己嘱咐的话带到的,更不知道她是否还住在这里,或是已经离开了。
谨儿骤然生出想要跳下车去一探究竟的冲动,却被前方的一阵噪杂声打散了思绪。
作者有话要说: 本书名其实应该叫做:昙华录——我以为的世界和现实的世界(手动再见
第10章
挽月山庄。
申全垂着手立在景砚的座前,他的眼帘亦是垂着,只觉得如芒在背。
半刻钟之前,景砚派人唤了他来。
他行礼罢,却不闻景砚作声,申全便知道大事不妙。他不敢贸然造次,只得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处,静等着景砚的吩咐,实则额头上已有冷汗沁出来了。
“申总管,”景砚突地开口道,“你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她的声音中含着几分凉意,却几乎要把申全的心脏冻住了。
虽然他顶着挽月山庄总管的名衔,但平素里景砚皆以全名称呼他,何曾叫过什么“申总管”?
申全听得这一声,就知道景砚心头有气,对自己更有反讽的意味。
他自然知道景砚所指为何,但两个主子都是主子,哪一个都是他追随了多年的,悖逆了哪一位,他心里都觉得过意不去。
想及此,申全不由得暗叹:往日里,这二位妻唱妻随得很;如今,因为少主的事,不知生出了多少龃龉来……
可景砚既然问道他的头上,申全就不能不作答。
他于是赔笑道:“您指的是?”
景砚闻言,面色一沉,冷道:“怎么?还有很多桩事瞒着我吗?”
申全心内凛然,忙道:“没有的事!您多虑了!”
“我多虑了?”景砚秀眉一耸,厉声道,“是我多虑了?还是你不将我放在眼里了!”
申全大惊。这话他可真就承担不起了。他自幼入宫,先后侍奉了宇文睿和景砚,后来随着她们隐居到了江南,他更是把挽月山庄当成了自己的家。他怎么么可能不把景砚放在眼里呢?若是那样的话,他又到何处安身立命?
景砚见申全的脸色都白了,怒气稍消,缓声道:“你自小侍奉无忧,我知道,你对她情分深厚。可就算她曾经做过……就算是她,也不免犯错;纵是你对她的情分再深,你既然担着山庄总管的职责,就不该替她遮掩隐瞒!”
申全面露苦色,干脆跪在地上,拜了下去,自责道:“是属下的错!请您责罚!”
“你……”景砚气结,“我唤你来,只是为了追究你的责任的吗”
她深吸一口气,话锋一转道:“不错,身为总管,你的确是脱不开责任。但若是欺上瞒下,遮掩不报,那就是错上加错!罪加一等!若是庄主真的受了极重的伤,你担待得起吗!”
申全呆怔无言。他只一心记挂着替宇文睿遮掩,却才意识到自己忽略了这最最重要的一件事。
回想起早上在演武场上,宇文睿口吐鲜血的模样,申全仍是心有余悸,他将心一横,对景砚道:“是属下思虑不周,处置不当……您要问什么,便请问吧!”
宇文睿打发走了谨儿,久久不见景砚折回,心中暗自庆幸,遂转去了藏书阁中,随意抽了一本书。她命侍女候在外面,独自一人溜达到了阁顶,寻了一个安静的角落,闭目盘膝而坐,继续疗伤。
不知不觉中一个时辰过去了,宇文睿睁开双眼。
她觉得胸口不像之前那般闷痛了,呼吸也顺畅了许多。她知道这伤是去了个七七八八了,这才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她生恐晚间被景砚发现,不止会扯出早上同谨儿的事儿来,更会惹得景砚伤心,她舍不得。
至于谨儿,宇文睿摇了摇头,叹息了一会儿。若是那件事已了,就是冲着谨儿那孩子的资质天赋,以及她的纯良本性,宇文睿还是极乐意竭力培养她的。
不过,眼下……
还是先将那件事办妥帖了,再谈其他吧!宇文睿心道。
她从藏书阁中出来的时候,发现那正午高悬的日头已经向西转过去了。
再三确认自己的身体无碍了,宇文睿才敢踱回她和景砚日常起居的地方。寻了半天,又问了侍女,才在两个人的卧房中找到了景砚。
景砚正孤坐在窗前,出神地凝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砚儿!”宇文睿笑盈盈地凑近了她,“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枯坐啊?”
景砚听到她的声音,豁然回头,不错目地盯着宇文睿看个不停。
宇文睿被她瞧得心里发紧,下意识地想要抬手遮掩胸口,又生生地忍住了。她暗笑自己心里有鬼,又不是没穿着衣衫。
景砚打量她一会儿,眼波流转,忽的站起身,与她面对面。
宇文睿眉峰一挑,觉得她大有古怪。
景砚却不容她多想,双手并用拉扯她外衫的衣领,极轻车熟路地便扯开了她的外衫,紧接着就是中衣。
宇文睿:“!”
若是换个人,敢对她这样,早被她一掌轰个半死了。可对方是景砚,宇文睿一则不敢用力怕伤到她,二则隐约猜到了她究竟要做什么,脑中更是一阵纷乱。
两个人如此一个急切地拉扯,一个无措地迁就,只几个来回,宇文睿里里外外的衣衫就都被景砚扯开,甚至包括内衣。
景砚的双手顿住,她看清楚了:就在宇文睿的左胸口上,酥。胸上一片淡青紫色。虽然因为宇文睿很积极地疗伤,加之她内力深厚,那处的淤血已经消散了许多,但也可以想见,受伤的那一刻该有多严重。
景砚的嘴唇轻颤,漂亮的眸子中已有水色晕了上来。
“砚……其实……”宇文睿张了张嘴,想说点儿什么解释,却被景砚接下来的动作吓了个结结实实——
景砚的手掌附上了她胸口的青紫,尤其是那片青紫中间的狰狞旧疤,小心翼翼地摩挲着。
“很疼吧?”景砚的声音颤抖得厉害。
“没有……”宇文睿的喉间滚了滚,莫名地口舌间有点儿发干。
景砚全不管宇文睿心头的异样情绪,掩上她的衣衫,拉着她到了床边,按着她坐下,从旁边的几上取过药膏,挑了一抹在指尖,转头正色道:“抹不抹药?”
不容宇文睿回答,她紧接着瞪眼道:“不许说不抹!”
宇文睿:“……”
她其实很贪恋、极贪恋景砚与她的亲近,不料,景砚说罢,沾了药膏的指尖却只是悬在她伤处上方寸许处,就不动了,故意似的。
宇文睿疑惑地瞧着她。
景砚肃着面孔,盯紧了宇文睿的眼睛:“想让我给你抹药,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宇文睿的嗓音有些沙哑。
“过完年,送谨儿去玄元派拜柴麒为师学艺,而且,从今往后,你绝不许再伤害她!”
宇文睿:“……”
还在龙临镇上看热闹的谨儿,全然不知自己已经被安排了去处。
她之前听到的客栈门前的糟乱声,原来是两个壮年男子在起争执,其中一个还是她认得的,正是前日在这家客栈中阻拦她给石寒诊脉的“胡子大叔”纪恩。
只见纪恩拎着一个身量不矮、肌肉结实的汉子,拎小鸡崽儿似的,从客栈大堂里雄赳赳地走出来,又“啪嗒”一声将他撇在地上,扔沙袋子似的。
那汉子“哎呦”喊痛,好不容易才从青石板路面上撑起了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