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这一世,侓家天下却是没了踪影,在颜宏颜真兄弟的父亲赤手空拳打下江山离世后,这偌大的皇朝,便在这两兄弟中,渐渐繁荣了起来。
颜孜(zi)虽不是颜真王唯一的世子,却是最得宠的一位,加之他上头的四位兄长平日里都是宠惯了这位游手好闲的弟弟,所以京城中,还没有哪个官员弟子不卖他几分面子。如此一来,夜珩君这三四间楼房,一个不算宽敞的大厅的小小客栈,反倒成了这些京中贵族子弟交游之地。
颜孜(zi)也曾劝他另选一处僻静优雅或是宽敞车龙水马之地建一座宽敞的客栈,专做达官贵人的生意,被他拒绝了。他喜欢这处的偏僻,悠然自在的,煞是惬意。
“珩,你究竟有没听我们说呀,今晚的祈神宴,你去是不去?”
“去去去,当然去!”
夜珩君无奈的举一手做投降状。若是还不答应,还不被你们给缠死。夜珩君在心底好笑的想着,对着这一群半大的孩子,他还真是没辙。平日里就与这些孩子呆久了,反倒喜极了他们这种撒娇耍无奈的模样。
他们都还是半大的年纪,不太懂人情世故,不太会勾心斗角,最是直率坦诚,与他们一起,比那些在官场摸爬打滚多年的老油条来得舒适。
将人打发走,说是要准备准备。颜孜(zi)怕他反悔不去,便缠着说要等着与他一同去,夜珩君无奈道:“难道你不必回府去换件衣裳?杵在这也无事做,还不如回去看你家的美娇娘,看着我算是什么事?”
夜珩君只当玩笑话的说着,却没看到颜孜(zi)眼神一闪,脸色绯红。
我家的美娇娘哪有你美!心里嘀咕着,嘴上却是不敢说的,只随便扯了个理由,钻入夜珩君的寝房去了,锁门前,吩咐身边的小厮回王府去拿他要换的衣裳。
待得夜色渐沉,天边一抹残云未退,颜孜已经拉开了门,疾风般跑去大堂拉着夜珩君就要往外闯。夜珩君拉住他,只说也要等他去换件衣裳吧。便回房换了件雪白纺织的白袍,白得如天山之雪,将那白皙的脸庞,衬出了几分红润来。
他出来时,颜孜看了看那张平凡无奇的白色面容,却未多说,拉着人便走了。
他习惯了夜珩只在自己面前展露真容,在外人的眼中,这个风骨绝然的男子,只有一张平凡的面容。却依旧光华无限,让人陶醉在其优雅的一举一动一颦首一投足的风姿。
到了祈神节的地点,许多达官贵人在上头祭神,下头跪了许多平明百姓,都是十分虔诚的,口中念叨着这些年来由于上神的眷顾,让他们过上国泰民安的日子。夜珩君微微一笑,正想找个地方坐下,等他们的仪式过去了,再与他们一起去参加那个所谓的盛大的祈神宴。
颜孜却不依不饶地将他拉到前方那些官员堆里头,跪下时顺道将他也拉了下去。他只能心中发笑,有自己给自己的金身塑像跪礼的吗?或者上天入地就他一人了。
仪式是繁琐庄穆的,他不是朝廷中人,不宜太过招眼混在一堆官员中,低声与颜孜说了几句,便离开了人群,在外头找了棵繁密的树,跃上树梢,赏月听风,也是极惬意的事。
半梦半醒间,听到平日里交好的几个公子哥在寻他的声音,偷偷的跃下树,再出现在他们面前。后来便是直奔他们口中所说的祈神宴。对这种凡界的宴会,他多是无什么兴趣的。当年女娲娘娘的蟠桃盛世,比这凡界的宴会,自是精彩华丽万分的。
然而去到宴会地时,却经不住叫声好。场地布置的不会太华丽铺张,却是人山人海的壮观,一溜去的桌子紧挨着,坐满了人头,众人前方是一片清风徐徐的湖,湖中有几艘精美的画舫,舫中传来琴瑟琵琶与竹萧笛子的相和声,将吵闹的场面控制在一定的清雅气氛中。最高处便是皇上太子们的去处,他与一群公子哥儿在一些朝廷官员的队伍中,不前不后的,却能将湖中景色一览无余。
觥筹交错间,五彩缤纷的灯笼被灭了大半,却在众人还未回神时,烟花水灯弥漫,摇曳生辉。焰火是直冲霄汉的,绚烂非凡,他还看见了宣岚色的烟火,极是难得。水灯除去些花草样式,却也极具趣味,猴子狮子蛇头各类造型表情极逗趣,配上相应的彩光,配合着飞花漫天,也是一种奢华的享受。
☆、第十三章 惊人舞
正观赏得兴致盎然,不知谁发现了在官员中的平凡面容的夜珩君,惊叫一声,众人循声望去,再寻着那人的手指的方向,看向言笑晏晏的夜珩君。在众多俊秀清朗的贵公子间,面容一般的男子,却依旧光华万千,夺人心魂。
有第一次见到夜珩君的,也忍不住倒抽一口气,纷纷低头询问这是哪家公子,怎的有如此风华。
只听得那刚刚发出惊呼声的胖男子抖着声音道:“这这这……这不是一年多前以一琴而闻名于世的珩公子吗?”
众人一愣,随即议论纷纷,有膜拜的,有羡慕的,也有不屑的。夜珩君却在位上不动如风,微微淡笑举杯与看向他的众人敬酒,慢条斯理的品着。
颜孜等人也是一愣,平日里他们就是别人眼中的纨绔子弟,本就是钟情酒色当中,少不得接触些附庸高雅的音律,这珩公子的大名他们倒是在那些莺吟燕唱中听过,却未放在心上,如今这一闻,却才知原来那曾经引起整个御京之坊间女子爱慕不已的男子,便是这一年来与他们朝夕相处的夜珩。
有几个慕名的,壮着胆子上前一揖到底,却是重重的一个礼,请夜珩为众人奏一曲,但众人皆知公子的惯例,再多也不敢有的。夜珩君微微一笑,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抬头正对上城楼上往下看着这边骚动的皇上等一众人,便起身恭敬的一拜,撩袍离开坐席,到得众人围拢出来的一处高耸戏台,席地而坐,那早已摆了一副上好古琴。
夜珩君起弦调试了几个音,音色清脆悠远,却是好琴。正要抚琴清唱,一窈窕女子从人群中出列,轻声打断道:“公子今日难得再抚琴,却莫是嫌了轻舞的舞姿,不让轻舞伴舞了?”
只见来人红衣飞舞,白纱罩面,颦颦婷婷一礼,道尽凡尘万间风华,此乃绝世女子也。夜珩君只觉来人有一种熟稔之感,细细打量去,那眉眼过于深邃,不似灵雪因的清晨带雾似的睑水秋眸,便淡淡一笑,颌首。
“谢公子!既如此,还请公子不啬赐教。”盈盈一礼,便在琴座旁不远处拉开了舞姿,只等夜珩君手中五指牵动,撩拨出一声声曼妙歌声,
“一曲《红尘坠》,一罢梦一场。赐教不敢,只望轻舞……姑娘能体会其中韵味。”
说罢,幽美琴声起,清越歌声漫。
秋风送秋枫,
满红落地树成空,
竹篾头里望秋峰,
红掌纹心提灯笼,
睛瞳染血焰火红。
花月夜,几多结。
青丝白发因缘劫。
一掬相思泪,
几多忘情水。
月赢照月影,
戏水揽镜残月夜,
庭院宫深掩殇痛,
谋权谋位转成空,
倾国红颜祸水容。
心未眠,思泛肿。
千年缠蜷万年种。
妄念情执雨,
遍洒红尘梦。
盘山带蹒跚,
红竹轻摇胜秋枫,
寒夜清风吻冰弦,
纸墨莫逗香闺焰,
歌赋一阕伴笑颜。
月弄弦,风舞姿。
一曲笙歌万古枯。
白了红颜发,
断了夜缠蜷。
兮盼归溪畔,
风拂草坠缠绵意,
弱水山前红尘灭,
浮生彼岸凉薄侵,
几度轮回繁华尽。
数飞阁,寥寥衣。
盛世烟花一场雨,
灭却偏执意,
斩断姻缘丝。
而舞,艳光四射,惊艳四座。红衣摆动,灵巧无比,时而如群蛇乱舞,时而如火蝶涅槃,却最终,只不过是枫叶被霜华燃尽,成了火焰,染红江山,为一尺江山一寸土,涂抹几点极艳丽的红色。
舞姿随琴声歌声而动,激荡处叶翻飞舞翩翩,清越低婉处,柔柔沂水间,似能看见那一汪秋水,点滴清明柔和。
众人耳中只有那缭绕人心的歌声,眼中只有那翩翩蝶舞的身姿,眼神离不开那一个面容平凡气质出尘的男子,离不开那风华无限却尽掩白纱中的女子,那一刻,有种神仙眷侣的感叹,在人们心中流转。
却不知,那白衣如华的男子的目光,渐渐从清越变得迷离与彷徨,又渐渐变得清澈纯净,带着到达心底的喜悦。
却不知,那红衣蹁跹的女子,面纱下那种俊秀的面容下,勾起的是一抹邪魅戏谑似的笑,眼中望入那伴奏的男子,带着得意的傲气。
却不知,红尘繁锁,奏响一曲谁的盛世离歌?却也是空有“雨打芭蕉泪先流,残酒未去新上愁”的离怨别愁罢了。谁人能听出此曲中相爱之人不能相守的无奈,谁能懂白首相依只是他们的夙愿?
一曲笙歌竹萧赋,唤那游人几时归。
游人几时归?归来我身旁,不再有离愁之事缠绕,不再有无关之人介入,只是单纯的归来我身旁,一起相守白头看云卷日落,看红尘繁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