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让你,是还当年本座亏欠你的,刚刚那一掌,是还久魃重伤不醒的。”
看着那懊恼的神色,夜珩君却冷冷的道,起身就要离去,却被身后一阵大力,拉住后退几步,被揽入一个宽厚结实的胸膛。
“既然来了,想走就能走的吗?反正本尊的恶名已被你坐实了,何不趁机再落实几分。”
手上大力的掐住那尖瘦的下颚,让那张俊脸换了方向,对着他,他的眼中有着浓浓的悲伤,毫不隐藏的,脸上却又带着盛怒:“那就有请堂堂夜珩君,在此地逗留几日,让本尊好好尽尽地主之谊,如何?”
当日,夜珩君没有走出魔族新地。当日,魔族新地多了一个外族人在此。
☆、第七章 夜难寐
夜珩君没有反抗,他不吵不闹的样子,让煞题皱紧了眉心。这个男子,从自己初次见他起,脸上总是挂着淡淡的表情,淡淡的笑,如云里雾里,让人好生费解,却总会忍不住飞蛾扑火般陷落在那双睑水秋眸中。
将人推入他房中隔壁的那间小屋中,随即便锁上了门。其实他知道,即使用了魔界最上乘的镇妖锁,只要对方想,就一定能离开,他却也不急,如此守卫森严,加上他身负重伤,跑,也不能跑出这个孤岛的。
此处是集几万年怨气的幽灵之地,怨气极重,终年被乌云环绕,隔得远了,丝毫看不见人,所以此时屋中不点灯不用宝石明珠照明,便是真正的伸手不见五指。
夜珩君淡雅的坐在漆黑无光的房中,房子极其简陋,迎面拂过的阴风,有着长年不见天日的腐臭。尘埃遍处,呛鼻得厉害。偶尔一个转脸,便有蜘蛛网类的似丝非丝的网状物,粘着脸,痒痒的。
伸手拂去,一甩长袍衣袖,一点孤灯莹莹烁烁,似极了冥界招魂的鬼火。微眯了眼去瞧,却是一个堆着一些妖怪骨头兽角牙齿之类的废弃房子,蜘蛛老鼠不多,想是妖气太重,不易生存。
清扫了一处干净的地儿,倚着一根被腐蚀得面目全非的柱子坐下,闭了眼静静休息。
煞题在外间徘徊着,几次想推门进去,道个歉,送他回去,便了了今天这事。只是手抬起落下,几番如此,最终还是有些气不过,便继续在被破坏得彻底的院子中踱步。
空为在监督魔宫新建,有几个魔将去通报消息,便急急地扔下那边的事,赶过来时,见到的便是煞题这副窝囊样。
“究竟发生什么事?为何一转身便变成了这副模样?”
空为有些气结,拉着像个小傻子般转圈圈的人,指着零落一地的碎石,问道。
“嗯,没什么事,我就练功时,一个力道拿捏不当,便将院子给废了。”
“你就给我掰吧,掰得动听些,掰得圆满些,如此我便更能理直气壮地给假装不知发生了何事,你说是也不是?”
空为毫不留情地奚落着煞题,直到对方脸色难看得铁青了,依旧不依不挠。
“当年你为了他,连魔界至尊的位置都抛弃了,被屈辱地锁在暗玄洞中不见天日,是谁为的你苦心经营着魔界,然后又是谁为你将这散乱之兵一点一点的收拢操练整顿的?煞题你给点良心好不好,为了一个男子,难道还要将魔界拱手让出去吗?你对得起为你出生入死的部下吗?”
“够了空为,本尊只是留下了一个人,何必将事情说得那么严重,本尊何时说了要将魔界拱手让出,何时让魔界兄弟为本尊去死了?”
见空为越说越过,煞题终于忍不住出声喝止,心中也有些恼了。
“难道不是吗?那男子的身份你最清楚,如今他是玉帝一心要得到的人,以你如今的实力,你认为你能胜过整个天庭吗?单不说珑御清那边,就他本身而言,是女娲座下第一童子,法力无边,是你能够留在身边的吗?煞题,别犯傻了,那人不是我们要得起的。”
空为将利害看得透彻,他何尝不是?可当他一见到那人时,所有的理智、控制力,全部如大洪崩塌,无法阻挡,便顺着心意,一味的沉沦下去。
见对方陷入自己的沉思,空为便不再多说,拍拍他的肩膀,摇头叹气,转身离开了这荒废的院子。
煞题下夜色中静立许久,脑中徘徊的,是与他第一次相见的情景。香雪海飞满天,他在一簇簇雪白粉嫩中转出来,一头银发,打落一束鲜花,艳红的唇,衔着高雅清淡的笑,脸上眼中,是对着单灵时,浓得化不开的宠溺。
他就是实实在在的雪中精灵误入凡尘的模样,第一次,让他感叹,这世间,竟然有比单灵更美的人儿,尤其是一个美得似虚幻的男子。
万千繁花从你眼中掠过,只一眼,他便定格在你的记忆,挥之不去。
听到隔壁房中的动静,夜珩君睁开双眸,眸色迷蒙,映着对面的烛火,有些虚幻,像在水宫中,往宫殿上方看去,金黄的水光投影晃荡的模样。
连接两间房的小门上,有人轻轻敲了敲,清脆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尤其清晰。夜珩君知道,那扇连接两个房间的门,定是从对方那边有个门锁,落了闩,上了锁,锁上锈迹斑驳,年代久远。
“珩,你睡了吗?”
稍微嘶哑的声音,透过那被腐蚀得厉害的门,清晰有力地传到他的耳中。
“嗯。”
只一声,对方便知道,那方的人儿,也依旧未入眠。
其实方才空为与煞题的对话,一字不落地进入他耳中,但他依旧不动声色地闭目养神。他知,如今的他,便是空为眼中凡人口中的红颜祸水,惹得三界动荡,争乱不休。
“有个问题,一直摆在我心中许久,便一直寻着机会想问你,今日便趁着这个时机,想好好问你,希望你能回答我。”
犹豫再三,还是问出了口,也不等对方回话。
“当年,遇到单灵之前,你是否早就知道,你与单灵的姻缘,会造成今日的局面?”
屏息静气,寂静的空气中,似乎能听到对方的心跳,对方的呼吸。煞题紧拽着手心,冒出的汗,似乎干了,又再冒出来。
等了许久,本以为对方不会回答,正要悻悻然回去休息,却不曾想,那清泉石上流似的声音,悠悠地传了过来。
“不知。准确来说,我对与自己有关的一切,都不知,与你们是一样的,茫然的,跟着感觉走,走到哪,便是哪了。但又不能说完全不知,当年女娲娘娘将手谕传予我时,便告知,我会有一劫,情劫难过,从此灰飞。”
听对方说得严重,煞题心中一惊,又带着惶急,急切打断道:“不,不会的,你如此强大,怎会沦落到灰飞烟灭之地?”
如此空乏无力之语,连他自己都无法相信,更枉论是夜珩君了。
若当年他也是不知情的,如此的发展,那便是,他渡了情劫,单灵却替他灰飞烟灭了。
煞题一边带着庆幸,庆幸那人儿并未就此灰飞烟灭,一边却又带着浓浓的思念,思念着那个惨死的单灵,那绝美的脸,在他眼中,开出浪漫的花,一瞬间,却湮灭了,无踪无迹。
困扰他多年的疑惑已解,他却依旧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眼中反复翻转的,是单灵那巧笑倩兮的笑脸,与夜珩那淡笑宠溺的神情。
☆、第八章 灵雪因
珑御清早早便知夜珩君离了天庭的,但他清楚,只要让夜珩知道久魃童子重伤难愈,他便一定会回来,所以他便悠闲得过了一个清静的下午,直到日落西山,日出东方。天边晚霞拉出的彩练,颜色深深浅浅几个变幻,最终被热烈得旭日夺了光彩,却依旧不见那人回来。
珑御清开始急躁起来,派人去寻了几遍,依旧没有丝毫消息,心忧难耐。便寻思着,是否该再次出门,亲自将人召回来。
正在犹豫间,太上老君身边的侍药童子便来禀告说久魃童子醒了,如今太上老君正为他配药调理。
听得此消息,珑御清心中更是焦急难耐了。心中自有另一番思量,难道是夜珩归来便为久魃治好了伤势,却硬是让他今日才能醒来?
念头刚起,便压了下去。夜珩君光明磊落,即使要离开,也是会光明正大的离开,端不会像这样以寻药之名,离开天庭。
到单灵宫时,久魃早已闻讯回来,翻遍了整个单灵宫,却寻不到人,正焦急地想要去玉帝的恒阳殿看看,在颓败的大殿口,两人便相遇了。
“参见玉帝!”
“起吧!”
珑御清脚步不停,直直地往殿内走去,久魃来不及起身,便赶紧往路旁闪开,让出道来。抬头看着那桀骜霸道的背影,忍不住嘟嘴,心中腹黑道:“当了玉帝就是不一样,贼神气的,又不见你在师傅面前这样神气?”
想到夜珩君,刚起的玲珑心思又黯淡下去,忍不住大大的叹一口气,亦步亦趋地跟在珑御清身后回去。
珑御清习惯了这个点到这儿,即使天边擦黑,月儿将起未起,凉风如洗的初春,总会让人忍不住想起江边悬月,朦胧的裹着一层轻纱,极是缥缈撩人。
“玉帝,听说师傅归来了,可我找遍整个单灵宫都寻不到人,只以为师傅又是在恒阳殿,却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