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寒弦靠近,站在他身旁与他并肩看着这一切,紧皱的眉峰更是能夹死一只苍蝇般,眼中神色暗沉晦涩。以往偶尔闪现的如鹰隼犀利的眸眼,带上浓浓的担忧与烦躁。
“你知这里是何处,是吗?”
欧夜珩虽说是淡淡的询问语气,却是肯定对方知道。方才竹寒弦急切呼唤他的语气,显示出了他的担忧,他在想,为何这个男子,总是能无所不知呢?那前世,他以他的一身修为狠心夺去了,流放红尘,这些残酷的过往,他又心中澄明几分几点?
“冥界。这里便是血池吧,只是血池被毁,地狱火生。”
侧颜看欧夜珩,那面无表情地脸,他不喜欢,似乎一眨眼间,他会变成一个他完全不认识的人,然后就这样面无表情地离开,那孤傲的背影,似乎就篆刻在他的脑中,与这个清雅的消瘦的背影,重叠无缺。
“不要这总表情,不适合你。”
宽大厚实的掌心,带着些微冰凉与颤抖,覆上了那张玉面容颜,将那眼中的无情无绪掩去,只留一张带着淡淡火光的唇。
“如何能过去?”
将那手拉下,欧夜珩已经换了一个表情,不再无情无绪,带着些隐痛,带着些急切,抓着他的手微微用了力,或许是不自觉地紧张着,所以手劲手紧时,那圆润平滑的指甲,想要掐入他的掌心。
竹寒弦看着那张脸上的表情,心间纠结百回,最终深深的吐出一口气。
“罢了罢了,你就是我的冤家,永远不能对你说声不,便惯着你这任性的行径。”
只是这话,不知是说予欧夜珩听,还是说予他自己听。
他终究还是有些累了,趴在欧夜珩稍显消瘦的背上,有点悲伤,有些温暖,有些喜悦,有些心疼,无味杂陈,最终紧紧闭了双眼,口中说着出这血池之路。
“寻到血池的正中央,选西直走,为死门,冥界入口即为死门,选生门即是返回阳界之所,过后往西有一条玉桥,乃通往冥王宫,往东是黄泉路,路上盛开着彼岸花。花叶生生两不见,相念相惜永相失,路尽头有一条河叫忘川河,河上有一座桥叫奈何桥。”
说罢,双眼睁开,眼神复杂的看着欧夜珩那头随着行走而飘动的秀发,柔滑的,温和的,清香的。
“这火,为何燃起?”
“因着这里,有外人的闯入。”
一个冷寒的声音传来,黑影一闪,一个掌风落下,欧夜珩只来得极看到一张苍白俊秀的脸,眼前一黑,便昏倒了下去。
“纥(he)岚,你……”竹寒弦低沉着声音,看着眼前冷酷罗煞的面容,皱眉刚要怒喝,却也被对方一个掌风,击落倒地。
纥岚冷眼看着两人,一挥宽大绣袍,身后滚滚燃烧的火焰,燃烧得更旺盛,将对岸完全掩盖。不远处,隐隐传来野兽受困的嘶吼声,声嘶力竭,咆哮天地。
“不知死活!”
冷笑一声,一卷长袖,带着昏倒的两人,扬尘而去。
蔓延的瘟疫渐渐被压下,地狱回归平静。
☆、第三十七章 是非生
“冥王,这……”
黑白无常二鬼差被冥王叫来,还不知发生何事,两个昏迷不醒的人便被扔到了二鬼差面前,两人顿时变了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惶恐的跪在了地上。
“起来吧,这不关你们的事,将他们关入密室去。”
纥(he)岚冷着一张脸,淡淡吩咐道。临走之前,深深地看了欧夜珩那张绝美的脸,眼神复杂,紧蹙的眉峰,有怒意,也带着不甚明显的嫉妒。
“这……如何是好?”
白无常谢必安白着一张脸,不知如何是好,看着依旧黑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盯着浑身是伤的黑无常范无咎问道。
“关!”扔下一句话,便毫不迟疑的上前将竹寒弦粗鲁地扛在肩上,往密室的阴暗之地走去。
白无常无奈一笑,低头将欧夜珩扶起,紧搀着靠在身边,往前走去,口中不断喃喃道:“自古就有红颜祸水,谁知现在兴盛蓝颜之祸,你说那小子也没多出色呀,怎就将冥王给迷住了呢?简直就是着魔了……”
“主上的事,你还是不要嘀咕那么多的好,管好自己的嘴!”
前头走着的黑无常听得白无常喃喃自语,顿了顿脚步,冷声提点到。
白无常被噎着,摸摸不算高挺的鼻梁,闭嘴不再说话。一路无言,穿过长长的凌风长廊,走过几个石山,推了一个石山锥的把柄,密室黑暗的入口出现在两人眼前,两人将珩、弦两人放到密室中就离开了。
昏迷中的人儿,在脚步声渐渐离去后,突然睁开了那双澄澈的眸眼,若有所思的看着透过密室,隐隐传来的火红光亮,那样刺着双眸,生涩的刺目,有着想哭的味道。
刚刚白无常谢必安就已经知道他是假装昏迷着的,那刚刚那段话,可是对他的提点了?
蓝颜之祸?小子?出色?
他肯定知道,那人说的不是自己,首先是自己从不曾与那冥王有交集,能跟冥王有交集的,而又与他有关的,能有谁?
闪入脑海中的第一个念头,便是珑御清那张俊美霸气的脸,却在念头一起,自己便被吓住了。怎么可能?摇摇头,推翻自己的想法,起身,摸着黑走到竹寒弦身旁,触手却是冰冷,还有低沉的呻吟声,不甚明显,细细听去,却是带着压抑。
“弦?你觉得怎样?弦?”
欧夜珩将人抱入怀中,对着那石门间投入来的火光,想要看清那张脸的神色,却发现依旧是徒劳。
这样下去,他,会不会死?
死这一念头一起,突然就想起了安从,那个总爱粘着自己的孩子,却是,为了他与竹寒弦,去了。思绪中游走过许许多多的人,爹爹,娘亲,侓澈雨,侓澈寒,紫菱郡主,小岑子……
小岑子!
念头一起,却再次被自己所想吓到,如果真是小岑子,以那孩子的倔强劲儿,倒还真是会对自己念念不忘而不肯去投生的。那,如今的小岑子,便是步了自己的后尘了?
脸上的悲哀,越来越胜,看着怀中的竹寒弦,那大致的清秀轮廓,朦胧了双眼,却笑了起来。初初挺不喜的一张脸,如今即使看着那轮廓,却还是会觉得极是耐看呢?
我带你走吧,远远的,离了这红尘之事,便让这些前尘往事,尘归尘,土归土,从此便是陌路,如此,可好?
他知竹寒弦重伤需要治疗,却是有心无力,如今只能寻了办法,先离开这个幽禁的密室。
缓缓移到密室门后,正要寻思着要不要用最后一点法力试试破了这门,却不想,传来了竹寒弦低微的声音。
“别费心破这门,会被反噬。”呕了一口,便有昏迷了过去。
欧夜珩眼神复杂的看着他,微微吐出一口气,将手放在他的心口处,渐渐的输送着一丝灵力,为那受伤极重的青竹心疗养着。
时间静静的流淌而过,黑暗中的世界,似乎漫长无天日,又似流水般逝去,没有天明,没有希望。
竹寒弦昏迷了许久许久,偶然醒来,却是说着混话的,没了清醒时的清明。欧夜珩知道,他的伤势,不能在这阴森的地府间耗着,如此,只能将他微弱的精元耗尽。而他,也会渐渐的衰弱了,不能离去。
撑着一丝气力,将人拉上背上背着,一步一步的走到密室口,伸手平开,大展,口中念着云遥所授的法术口诀,那是开启上古神器的口诀,也能开了这些加了冥界结界的物事。
冷汗一滴一滴落下,浸透了整件衣裳,黏黏的,极是不舒坦。
抹了一把汗,将人儿往上托了托,继续催动着门的开启。
滑开,天光大亮似的,满室火红。
欧夜珩来不及细看这间关了两人许久的密室,背着人,快速的掠过那冰冷的黑暗,往东边而去。竹寒弦说过,东边,是阳界,与西相反。
“噗……”
一口鲜血落在光可鉴人的黑玉石面上,那双紧闭的暗沉黑眸缓缓打开,看着虚空中的某一点,突然阴测测的笑了起来。
“嘻嘻嘻嘻……怎么样?心痛了?还真是自作孽,偏偏爱上了个不爱你的小娃儿?哈哈哈哈……”
“闭嘴,你给本王闭嘴。”
同样的声音,不同的神情语气,在同一张脸上交织出现。纥岚的脸色青黑难看,与那长期不见日光的惨白的脖颈,形成鲜明的对比。
“哈哈哈哈……那样平凡的一个奶娃儿,你还当个宝,还不如给我吸了,养养胃……”
那阴寒的声音再次响起,纥岚不能反驳,却伸手狠狠的抓起一个灰鼎,砸了出去。一个白影带着青色衣袍的身影闪过。
那双暗沉的眸深了几许颜色,脸上的表情冷酷噬血。
“谁躲那,出来……”音起,翻飞,落下,动作利落流畅,一转身,白皙修长,留着长而尖利指甲的手,狠狠的掐在了那白皙嫩滑的脖子上。
“是你?找死!”纥岚脸上的神色带着气急败坏,还有一些心慌。手上力道不轻,将指甲深深的插入那白皙嫩滑的脖颈间,一道道鲜血,落下,如彼岸花,艳红妖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