恬静优美的声音,划破夜空的寂静,远方不时的有更夫打更时传来的“梆梆”声。
“那红衣公子知我惧怕那县太爷,定是想法子绊住公子,让他将我带上的,只是公子的态度不明,我心中也是焦急,便应允了那人的条件……那药,我不知是什么药,他只说对公子身体无害,只是能让他暂时不能行动自如,只要……只要我主动些,挑拨挑拨下……便可……成事……”
那清丽的脸上,早已红透如樱桃,声音中带着些颤音,似乎回到那日的激情与心悸中,却不知,与她并立的男子,早已黑沉的面容,火红了双眼。
魅惑会算计于他,他本就心中有数,只是关心则乱,加之这些时日在江南,珩若即若离的态度,更是让他心中不安。魅惑的本事他是最清楚的,只要他想,便可将世间平常的人带入如此如醉的迷幻中,从此沉醉于他编织的美好仙境而不愿醒来。他之所以没有用此手法对付珩,必是有其他的打算。
尽力说服自己恢复冷静,如果不是他这万年来潜心修炼,寡淡惯了,说不定今日又会像那日那般,不顾一切的将眼前的女子杀了,以泻心爱之物被觊觎的愤怒。
“我知道了,我会将他追回来。”然后,对他说抱歉,请求他的原谅。这或者对于他来说很难,但为了那人,他愿意。
“天色已晚,公子……”话未完,那站在身边的身影却已不知所踪。
天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只是该往何方寻去?
竹寒弦站在湖边,望着在夜色中泛着涟漪的湖水,突然怀恋起看跌山中,怀抱着那人入睡的每个夜晚。
风已渐渐吹远,江南的雨似将近,眼泪落下,却无从寻找踪迹,烦绪杂生。千条柳树万枝绦,纷纷落叶飞扬,湖边芦苇处的蛙声渐起渐灭,江南的春,将尽。
如若可以,告诉他,珩究竟往何方去了?
(第一卷完)
卷二 囚禁鸳
☆、第一章 洪荒起
御清帝一万七千年,人间风调雨顺,四海升平。
御清帝一万七千年,那风调雨顺,四海升平,人间帝国繁华景象渐渐褪去,蔓延的,是由天神震怒带来的天劫。
珑御清站在天镜前,踌躇多时,却迟迟下得心去启动。天镜如人般大小,浑圆而泛着银白光泽,那光泽能倒映出人的影子,却模糊不清。镜面打磨得光滑,如平静的湖面一般,平凡的外表,却拥有不平凡的法力。圆镜四周围镶着金色的花镂及祥云,高贵而大气。
天镜开,四海乱。
此乃每任帝皇皆要谨记的仙律,除非万不得已,否则不能轻易启动天镜。
“可恶!”
一声脆响,却是珑御清紧握的双拳捶打在玉石桌面,生生的将桌面给打碎了,一地的碎片,落地即化为缕缕白烟,与似虚还无的幻境融为了一体。
偌大的恒阳殿,只有他一人立着,出神的看向某个方向,却又不知自己究竟在做什么,明明知道他在看跌山,明明知道他只是用自己的方式想要赢了这场赌局,但他还是不甘心。为何,留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他依旧无法接受他。难道只是因为自己的男儿之身吗?他并不是会在意这些的人,因为在初初相遇之时,他便知自己的心思,却一直未点破,也未拒绝。
两天零四个时辰,整整两天零四个时辰,他没有看到他了。而他,却是已经忘记他的存在。
想到那张绝美的脸,终有一天用着陌生的目光注视着他,他心就一阵阵的纠痛,无法平复任何情绪。
玄风子说他在看跌山,他终究还是做出了选择,要离开自己了,是吗?
越想越是难以掩饰眼中心中的绝望与怒火,他为他付出了四万多年,难道还抵不过一个死人吗?想起单灵单灵,珑御清清澈眼中闪过一丝阴郁,他千防万防,就让这个异族的水精灵给寻了空隙,夺了珩的全部心神。灵雪因那绝美的脸庞在脑中一闪而过,更是烦躁难耐。
以珩的聪敏,他必是知道灵雪因乃单灵的转生,只是为了再次保护她,所以才假装不在乎,不相认。
想到此,他更是耐不住了,在大殿中不停走动的脚步转了个方向,不知不觉间已经站在了大殿东方的那面虚无之墙上,双手背对着脸,置于与双眼平行的位置,交叉叠放,随即两手同时向两边移开,在空气中划出一个诡异而美丽的弧度,被隐藏的天境便再次被展现在眼前。
看着洁白光滑,银质镜面,在一连串驱动咒流出时,渐渐起了变化,而镜中倒影的,是与此地完全不同的一个世界。
飘飘荡涤的雪花,冰天雪地,如吐薄雾,那人绝美的脸上带着丝丝愁绪,被一个红衣男子温柔的呵护着,那双白皙纤长的手,绕过他细小的腰身,稳稳的将他送上又一层的断峰。两人脚下簌簌落下的雪球,带着让人惊心的弧度,越滚越大,最终将下一段峰面压塌下去。
远处隐约露出雪针树的叶尖儿,银装素裹的,已看不出原貌,只是条条冰棱下,露出娇嫩滴翠的芽儿。大地似乎在此刻变得沉寂,没有任何动物出动的脚印,除去雪声,人的脚步声外,什么都没有。
欧夜珩站稳后,微微退出魅惑那温暖的怀抱,如雪中松柏,站得直立而萧然。他虽比不得江湖人有内力,却也是扎扎实实的练过一些功夫,这些雪地行走,还难不倒他。倒是想起那日竹寒弦一脸怒气与失望离去的背影,他心中就是一阵阵麻木似的疼痛。
“你不必再想着拖延时间让竹寒弦来救你,反正他也寻不到此处,这里已经是天狐一族的领地,即使是玉帝要来要人,也要顾忌几分。”
此地已经进入天姬山天狐一族的范围,历来天狐一族便游离在天界管辖范围之外,是与凡界、冥界、魔界、天界并立的一个狐界,却极少有人知道它的存在。一来是因为它神秘的发展历史,二来则是天狐一族只在族内进行联姻,这已经是不成文的规定,尤其是身为狐界的族长,更是要选择近亲进行联姻,以保持血统的纯正。
如此一个神秘强调而团结的族群,即使是以竹弦子万年强大的修为,也必不敢轻易乱闯。再加上,竹仙一族历来与狐族不和,两族便都研制出了压制对方的法术,只是当年的狐族族长略胜一筹,得了破竹仙的法术。
“我并没有在等谁,反倒是你,你不是说我们已经进入天姬山了吗,为何连一个狐狸的影子都无?”
欧夜珩被说中心事,反倒镇定的转移着话题,他不知自己为何在不知不觉中,对竹寒弦带了渴望的情绪,渴望见到他,即使是那张冷酷冰冷的脸。
绝美的脸上,微微落了层霜华,显得更是洁白无伦,眼神带着魔力般,吸引着魅惑的视线。虽明知对方转移着话题,却也依旧微微一笑,转开了视线,四处寻顾着。
“快了!”
在一片白茫茫中,有一道洁白莹雪的小团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快速的往一个方向窜去。果然,这冰天雪地,还真是适合天狐一族的生存,单单这洁白的色调,便是最好的掩护。
“什么?”
“走!”
欧夜珩还没反应过来,腰身已经被魅惑揽起,向着一个方向快速的掠去。
而两人刚刚站立的地方,除去渐渐被新雪掩埋的脚印痕迹外,还有一片片平展的茶叶,随风飘荡,最终静静躺在这冰寒世界。
“砰!!”
一声脆响,此次破碎的却已不是玉石桌,而是那半壁中的天镜,正正中间,一个拳印,向着四处裂开几道大大的缝,倒影在镜中的景象渐渐模糊,那两道渐渐远去的一白一红的身影,慢慢消失在那最高贵的男子面前,直至画面完全静止,银白的镜面,变成不见底洞的深渊。
果然,他还是不能克制住自己。天镜初启,他便感受到珩心中强烈呼唤的一个男子名字——竹寒弦,竹寒弦。你便是竹弦子吗?好得很,真的好得很,一个他花费了四万多年都无法获得的真心,就此两天就已经属于那个半妖不仙的竹弦子。真的好得很!
看着天镜上的裂痕,珑御清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开,即使手段不光明,即使是用强硬的手段,他也已经决定了,要将珩逼回他身边。
天地变色。
前一刻还四处人声鼎沸,四处走贩商家在市集吆喝交易,士兵禁卫在皇城周围巡逻护卫,农民在天地中忙着春耕下种,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突然,阳光普照的天变成了黑云压城,如天狗食日般,世界变成了黑夜,不见天日,伸手不见五指?
“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快逃呀……天神发怒了……救命……”
“啊…………”
惊慌混乱蔓延,黑夜整整覆盖了人间三天三夜,所有的油灯材火皆灭,人们躲在房中避难。暴雨倾盆,狂风大作,所有人都不知,何处被洪灾淹没,吞噬着大片大片的土地。也不知,何处狂风带起的沙层,活活淹没了一个家国。更没有人会想到,在暴雨过后,便是长期的干旱,寸草不生。
饿殍四野,一个个瘦骨嶙峋的人,眼珠暴突,死盯着不远处因为饿极倒下的人,待得他死挣扎着爬不起时,他们如饿狼豹虎般,猛扑上去,生生将那人生吞拆卸入腹。撕心裂肺的痛呼声蔓延在四处,如孤魂般的人群拖着无力的四肢,对那痛呼声听而不闻,往前去寻找下一个可能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