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墨澜在山里待了两年之后于一个阴冷的早晨离开了,自那之后他便再也没有见过他。
“你怎么会认识墨澜的?”高墨澜这些年甚少下山,燕云舒想不到他们两个是怎么认识的。
“这话说来太长,我捡到他的时候,他还是个少年,现在恐怕已经是个成熟的大男人了吧。墨小子他可还好?”
“嗯,算好吧。”就高墨澜现在那种样子,也不知道该说好还是不好。只是眼下燕云舒只顾得上一个,况且高墨澜身边好歹还有个乔木,他也不至于没个人照应。
“哪天让我见着他非得狠狠骂死这兔崽子不成。”他原本是极疼这个徒儿的,说这话不过也就是逞逞口舌之快而已。
“算了,这件事等以后再说吧。你们两个,过来一个帮忙。”
“我来。”燕云舒当仁不让。
“燕小子你扛得住吗?护住他这条命已经耗损了你大半的真气了吧?”
“没关系,我扛得住。”
“还是我来吧。虽然我只剩一只手,但不见得会比你两只手差。”一直不曾出声的景灏突然插话进来,燕云舒看了一眼他左手空荡荡的袖管,欲言又止。
“景什么?”
“景灏。”
“景小子是吧,这活儿也不是你想来就来的,万一你内力不济,可是会害了我们三个人的。”
景灏也不说话,眼角在屋子里环视了一下,然后径直走到门外。只听得轰隆一声,有什么东西碎裂了。他人还没进来,屋子里药擎天就喊上了——
“你个死小子,砸什么不好,偏偏砸了我最喜欢的桌子,你给我赔!”他屋里内外也就那张大理石的桌子比较坚硬一点,尽管桌子上面那张棋盘是费了他不少心思刻上去的。但是景灏为了证明自己的确有能力支持到他施针结束,也只好牺牲一下那张特别的桌子了。不过这样一来,药擎天确实可以放心施针了。
“那就你了。燕小子你也别站着,去弄两碗清水来。”
燕云舒不知道他要两碗水干什么,但还是没有异议的照做了。他知道这鹤舞七绝针法极耗内力,这老头子年纪一大把了也不知道他撑不撑得住。所以整个过程燕云舒一直都捏着一把汗。
但其实他白担心了。药王谷虽然从来以治病为主,但其实每一任谷主都是身怀绝技的高手。更何况这鹤舞七绝本就是他自己创立的,自然要比高墨澜火候更进一分。因为有了景灏的内力辅助,老头很快就施到了第五遍针连粗气儿都喘一下,只出了一层毛毛汗,倒是让燕云舒开了眼界了。但施完第五遍针之后他却没有再继续,而是让银针都停留在了展颜的各处大穴上。随后他用针刺破展颜的食指,在那两碗清水里各滴了一滴血,最后他让景灏撤回了真气。
“要解血蛊之毒,只有一种办法。”
“什么办法?”
“换血!”
“换血?”
“是的,将他体内所有的毒血都换掉。想必之前墨小子给他施针的时候你已经见过了吧,但我想墨小子只是暂时压制住了他体内的毒性而已。要想完全解毒,就必须将他体内所有的毒血都放空。”老头子说完看了燕云舒一眼。他又不笨,现在应该已经完全能理解他话里的意思了。
“那就用我的血。”
“别急,我只是告诉你换血要付出什么代价而已。既然你已经不怕死做好了准备,那也要看老天爷帮不帮你。”
“你这话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要看你的血和他的血排不排斥,如果排斥的话,就算你把血换给他,他的身体也会因为接受不了你的血而出现枯竭。所以,这并不是百分百的会成功,你还要赌吗?”
“赌!”赌还有希望,不赌就只能等死。坐以待毙从来不是他燕十三的风格!
“那你在那碗清水里滴一滴你自己的血。”
燕云舒这才明白他叫自己拿那两碗清水过来是要做什么。直接用牙咬破自己的中指,燕云舒把自己的血滴入了其中一个碗里。他原以为水是能包容万象的一种载体,却从来不曾知道原来它也会有拒绝的东西。燕云舒眼睁睁的看着自己那一滴血滴入混合了展颜身上鲜血的水里时,不论多久始终都不曾晕开来,颜色浓烈和周围淡粉色的液体明显区分开来。
“为什么,为什么它们不能融合在一起?”燕云舒几乎没办法接受这样的事实。不是任何东西都可以溶入水里的吗,为什么独独拒绝了他的血?为什么老天爷真的要那么残忍,连最后一丝希望也不肯给他?
“你也看到了,你的血和他不融合,就算我想帮你也帮不了。”说实话,药擎天其实并不怎么赞同燕云舒换血救展颜。自高墨澜之后,这是他第二个有兴趣想要收为徒弟的人,他也不想看着他这么白白送命。但是现在,老天爷都这么决定了,看来也只有放弃了。
“用我的血试试。”
燕云舒惊愕的回头看向景灏,说话间他已经咬破了手指将自己的血滴入了另一个碗里。
“景小子你可知道这么做的后果?”
“我知道。我不后悔。更何况,你这另一碗水不就是为我准备的么?”
被景灏一语道破心思,老头脸上登时有些挂不住了,好像他一个半截身子都快埋土里了的老头子设计了一个年轻后辈似的。但他叫燕云舒端两碗水进来的确是想要让景灏也试一试他的血,万一燕云舒的血融合不了,还可以寄希望于景灏身上。
景灏似乎并不在意老头擅自替自己做了这样的决定,他挤出一滴血滴进另一碗水里,内心甚至祈祷着不要出现和刚才燕云舒那碗一样的情形。说到底,展颜会变成这样也是拜他爹所赐,尽管他爹有足够的理由这么做,可是他却不能原谅自己这些年没能保护好展颜。
如果非要以命换命才能换展颜活下来,他希望能把命换给展颜的那个人是自己。就算燕云舒死了,就算展颜活了过来,恐怕他这辈子也再没有机会得到展颜的爱了。别说以这残破之躯他已经配不上展颜,哪怕燕云舒死了,恐怕展颜也会守着他的墓过一辈子。无论怎样,他都已经是被命运抛弃了的那一个。
三个人都紧张的盯着那一碗水。燕云舒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一种怎样复杂的心情,一方面他很想景灏的血可以和展颜的融合,这样一来展颜就有救了。可是另一方面他又有些接受不了是景灏救了展颜这个事实。结果到头来能救展颜的还是只有景灏一个人,就算自己对展颜的感情一点都不比景灏少,可是能救他命的那个人却偏偏不是自己。
与燕云舒那碗的情况不同,景灏的血滴进去之后很快就散开来融入了周围的水里。这也就是说他的血能和展颜的融合,三个人都舒了一大口气。
“景小子,你真的愿意用自己的血救他?”老头子又有些搞不明白了,明眼人一看都知道燕小子和床上那位才是一对儿,现在突然又冒出来这么一个舍己为人的又是扮演的什么角色。
景灏回头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展颜,眼中流露出的爱怜藏都藏不住。他对展颜的爱一点都不比燕云舒少,只是以前被太多的事情束缚住了所以他和展颜才会变成今天这副模样。如今,这也是自己唯一能为他做的了吧。
“不用再说了,我说了不会后悔。”
唉,又是一个痴情种!老头忍不住叹气。
“那前辈打算什么时候救颜儿?”
“随时都可以。但是我要给你提个醒,这过程必定是极痛苦的,你要忍得住才好。”
“我没问题,请前辈放心。”
“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好。”
“等等,老头子你先出去一下。”
“诶?为什么?”
“别问那么多,出去就对了,不会耽误你很长时间的。”燕云舒推搡着将药擎天赶出门,然后一把将房门关上。他转过身来定定的看着景灏。
“你有话说?”景灏这时候反而变得意外的轻松。还好自己还可以救回展颜,起码也可以替爹做下的错事赎罪。
“你真的考虑清楚了?”
“难道我说我现在反悔了,你还有更好的办法?”
燕云舒沉默了下来,的确,如果不是已经走投无路,他也绝对不会想要牺牲景灏来救展颜。这意味着什么他比谁都清楚,就算景灏死了,他也将永远横亘在他们两个中间。
“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你不必谢我,我这么做并不是为了你。我不会眼睁睁看着颜儿死的。更何况,这一切恶果都是我爹种下的,现在由我这个儿子来还,不是正好合情合理。至于你砍断了我的左手,我想,对一个将死之人来说,只有一只手还是有两只手应该是没有多少区别的吧。”
说到底,燕云舒其实从来都没有对景灏有过敌意。他向来佩服坦荡的男人,更何况景灏从来没有背着他对展颜做过什么龌龊肮脏的事情。如果不是因为爱上了同一个人,或许他们有可能会成为把酒言欢的好朋友也说不定。
“如果我们不是因为同时爱上了颜儿,或许还有可能成为好朋友也说不定。”景灏坦然的一笑,将燕云舒心里所想说了出来。原来他竟和自己是同样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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