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杨笑澜僵了一僵,穿越有三宝:吟诗唱曲上青楼,诗好像念过,青楼也上过,本以为不会那么落入俗套地去唱歌,现如今却终于逃不过去了,三宝还真是出齐。
“怎么?笑澜不愿意?”独狐皇后眨眼道。
是,不愿意。杨笑澜确实不愿意,让一个五音不全的先天走音症患者唱歌,她又怎会愿意?
只是,不愿意有用么?
“笑澜真是不愿?”独孤皇后语带委屈问道。
“咳咳……”杨笑澜略清了清嗓子,道“既然皇后殿下有命,笑澜岂敢不从。”
独孤皇后微微一笑,给了她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
可这杨笑澜一开腔就是一个奇怪的调子和唱词,尽管这歌词不尽然全懂,但以独孤皇后之智,也听懂了约莫六七分,就这六七分让她先是抿嘴浅笑,复又难以抑制的大笑起来。
【嗳哟喂我的大姐也,大姐做事么你发嗲,你跟我成亲又把脸撇,看人不能够看外表,
我老粗两句良心话,美人呱呱叫咧,我的心肝咧。
嗳哟喂我的心肝宝,你要是诚心地跟我好,我把你当成那心肝宝,
要吃饭我来烧,要吃茶我来倒,吃饭倒茶全由我,还要给你个洗小脚咧,
你说好不好咧,我的乖乖地咙地个咚咧……】——徐小凤【扬州小调】
笑到最后笑疼了肚子,独孤皇后哪里还有着原先的仪态,只见那媚态横生的样子,再一次地晃了杨笑澜的心神。
“吃饭你做?”
“哦,好。”
“喝茶你倒?”
“嗯,是。”
“还带洗脚?”
“乐意为之,洗澡亦可。”
笑声渐默,杨笑澜颇觉诧异,只见独孤皇后脸上不知何时竟挂上了眼泪,她叹了口气跪到皇后的床前,伸手替她擦了眼泪。独孤皇后见她不言不语,望着她的眼神又是悲悯又是心酸,看来她的心事,她也是知晓的。只是杨笑澜不知道,自独孤皇后经历了家变之后,早已看透了世情,再没有为了什么流过一滴眼泪。
独孤皇后也觉得惊异,毫无预兆的鼻子一酸,眼泪再难控制。她想许是烛火太过昏暗,许是这夜太过凄清,许是这宫殿太过空阔,许是眼前的人太过温柔,以至于她既迷了眼,又迷了心神。她向床内移了一移,让杨笑澜也能躺了上来,任由她将她抱进怀中,任由她替她抹泪,而她的眼泪一旦开启便难以停止,似要将这些年来忍着的眼泪一次流尽。
眼见着杨笑澜用手指蘸了她的泪水来尝,独孤皇后才开口问道:“这般傻气,尝出什么味来?”
“有些苦,有些涩,远比一般人来的苦涩得多,你说,你这半生虽显赫,却怎么艰辛至此。”
“你是个孩子,你又懂得什么。”
“是,我不懂。”你可知,我愿用我下半生的命数,换你一刻的迷离。杨笑澜弯了弯嘴角,又弯了弯嘴角。独孤皇后的脸,湿漉漉的,贴在她的脸上,激起一阵十分奇妙的感受,像是微微通电,身体又是舒服,又是难受,让她想要贴得更近,贴得更紧。
亲吻独孤皇后的面颊,杨笑澜慌忙解释:“我们那里有个说法叫晚安吻,只是表示让你安睡,没有……别的……意思。”
“晚安吻是么?”杨笑澜的亲吻比想象中更是轻柔,胆子比想象中的更小,独孤皇后微笑,也揽上了杨笑澜的腰际,气息喷在她的脸上,她的脖颈之间,□在外的肌肤紧贴在一起,很是异样的感觉。
两人就这样近距离的对望着,不知不觉间,也不知是谁先跨出了那一步,唇舌缠绕在一起,独孤皇后身上似乎有着无穷无尽的魔力,身子柔若无骨,腰肢纤柔,有一种成熟女人所特有的魅力。
几近窒息难分难解的热吻似开启了独孤皇后久远的记忆,她记起那一年,她还和宇文娥英一般大小,上了花车,嫁给了杨坚,新婚那日是她第一次见到那个男人。那时候的杨坚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少年,却已经是一派大人的样子,行事沉默、谨慎,长得粗犷生猛,洞房的时候他喝了许多酒,没有温言细语,动作有几分粗鲁,初尝人事的她痛苦万分。尽管她一直在承受,但是有时也会想,床第之欢不该是这个样子的。谁知这不该,竟一下子不该了这么些年,直到遇上眼前这个人,她才惊觉,这样的细腻才是她一直想要的。可是为何偏生到了她华发暗生,到了她儿孙满堂才让她遇上,而这个人还是个女子,是她女儿名义上的夫。
想到杨丽华,独孤皇后的神智立刻清醒了起来,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便将杨笑澜一手推开,推开才知,两人衣衫凌乱几乎褪却了一半,稳定着自己的呼吸拉好衣服,眼睁睁看着杨笑澜清明的眼里闪过一丝受伤。
“抱歉,是我逾越了。”杨笑澜闭一闭眼,捏紧了拳头,待放开时,又恢复了原先的模样,像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闭目诵经的同时极力克制着自己五内翻腾的情感,她不知该如何面对方才与她有亲密之举的她妻子的母亲,她不敢看,怕一看到独孤皇后就会忍不住失控,她内心有个声音在咆哮,她须得忍;她想哭,她须得忍;她觉得愧疚,她须得忍。她唯有借助无上的佛法来化解内心的焦虑和□。
独孤皇后目视着杨笑澜的一举一动,那个受伤的表情,让她心悸。如果杨笑澜此刻睁开眼,露出委屈或是落泪,她觉得自己立刻便会心软。可是杨笑澜只是回到雨娘为她准备的榻子上,盘膝而坐,神情坚毅,迷蒙的夜色里,她看不见她咬着牙,看不见她的双手正用力拧着大腿,用身体上的痛苦来减轻因她那一推而带来的各种情绪。她一直看着她,几乎到了天明欲晓才困倦睡去。
听见独孤皇后睡去,杨笑澜才张开眼,借着晨曦再看一眼这个女人,之后悄悄让早起的宫人撤了床榻,离开了宫去。走出宫门,抚摸十三的背脊良久,又深深回望了一眼永安宫的所在,决然上马,一骑扬尘向城外飞驰而去,此刻她需要一个安静的所在释放她隐忍了一晚的压抑,需要一个地方,能让她收拾好困兽一般的表情,之后安然归家,家里头,还有杨丽华在等待着她。
☆、第五十六回 流年
回到驸马府里的杨笑澜偶尔听说她宿在宫里的那几日,杨丽华几乎等至天亮才补眠,心里越发愧疚,只觉得自己负了师姐,负了公主,又冒犯了皇后,暗骂自己不是个东西,也不敢再去看望师姐。 每日不是与骷髅大队混迹在一起就是在府内练武。杨丽华察觉到她的异样,多方试探之下,她总是避而不谈,也就不再去问她。
因在府内的时间长了,两人相处的远较以往更多,倒也生出更多的默契来,杨笑澜发现,这杨丽华虽不显山露水但也可算得贯通古今,不由平添几分敬重之意,事事也会与她商议。两人虽没有在床第上有夫妻之实至亲热不过一个拥抱一个亲吻,但在外人的眼里也算得上是一对相敬如宾的美满夫妻,倒叫那些本不看好这段婚事,甚至想要看笑话的人一时也没了言语。
杨坚祭祖回宫后,记挂起宇文娥英的婚事,找来杨笑澜商议。杨笑澜直言,乐平公主为了这女儿定是要亲自挑选,又献上良策,让贵公子弟齐聚于皇宫,每日三场,每场三十人,让乐平公主一一看来。杨坚念两人婚后一直未有子嗣的音讯,又顾念对杨丽华的愧意,故而特此准许了。
一连几日,宫内人头济济,朝臣的孙辈们齐齐亮相,各自献艺,颇有些百里挑一、相约星期六之势,杨笑澜则陪着乐平公主看那些刚进入青春期,才开始发育的男孩们,顺带着评头论足,不亦乐乎,比之杨丽华更是起劲。只是她碍于身份,不能当众评论,只得私下里跟杨丽华与宇文娥英说来,这个尖嘴猴腮,那个肥头大耳;这个一脸弱智相,那个一脸刻薄相;这个一看就是好色之徒,那个一看就是个粗鄙之人;长得太好看被她说成伪娘,长得不好看她又说将来半夜里看到了吓醒,惹得杨丽华禁不住笑骂她刁钻,没半点长辈的样子。
最后还是杨丽华看中已故太师李穆之孙——李敏。这李敏的祖父李穆是汉朝李陵之后,李陵归降匈奴之后,子孙世代居住在北狄,之后随北魏南迁,重回中原,杨坚称帝后位居太师,拜大将军,上柱国,去年刚过世。李敏的父亲李崇是幽州总管,开皇三年突厥犯境,几次力战后拒绝招降,被突厥乱箭射死,杨坚念及李敏可怜,祖、父二人为王事而死,故而将他养在了宫中。这李敏生的是好眉好目,骑射武功皆擅长,颇有些杨笑澜的样子,只是比之笑澜更多才多艺一些,还擅长歌舞弦管,甚是会讨女子欢喜,连独孤皇后也赞不绝口。
知杨丽华选中李敏,杨笑澜还微微有些不满,抱怨这李敏娘里娘气。杨丽华道一句,“我瞧李家小郎君与夫君你有几分相似,将来也请母亲大人赐一副面具便能掩了那些脂粉气。 ”就堵得她哑口无言。又见杨笑澜生着闷气鼓着嘴,安慰道:“你呀,这是为娥英选夫婿,等到娥英嫁过去,他也要恭恭敬敬叫你一声父亲大人,你只需坐着受礼便是了。怎么还要闹些小孩脾气,胡思乱想什么。”
杨笑澜想一想,也是,这李敏须得给她行礼,给她敬茶,便唧唧笑了。杨丽华也摇着头笑笑,怎么都像个孩子,面上带着的分明是几分宠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