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都说到这份上,再不迎客进门哪里说得过去,乐中祁只得换上一副殷勤面容,含笑相邀:“我这陋宅能得殿下大驾光临,实乃三生有幸,蓬荜生辉!殿下,请!”
赵佑轻咳两声,打了个哈哈道:“我正想着该回去了,不过既然王爷诚心邀请,我就进去坐会,跟王爷叙旧,丑话先说到前面,今晚怎么都是要回皇宫去的,秉烛夜谈就免了,顶多两三个时辰就走!”
乐中祁点头称是,额上已经溢出一层薄汗,陈奕诚和李一舟安静作陪,乐中祁在旁小心赔笑,一晃就是一个多时辰过去,眼见夜色深重,还没摸着点这太子殿下的来意,心底愈发不安起来。
“真无聊。”赵佑终于住了口,伸了个懒腰。
乐中祁精神一振,怕是这位太子爷瞌睡来了,欲要回宫就寝,不由得暗地欢喜,凑近言道:“殿下是不是……”
“哎王爷,你府中可有骰子之类,拿出来我们玩玩?要不玩牌九也行!”
乐中祁知道厉害,哪里还敢跟他赌,尤其在自己府中,输了可是不能像在帝都那般赖账,再多都得如数掏出来,眼珠一转,笑道:“哎哟不巧,皇兄派我今日启程返乡祭祖,须得提前斋戒,这赌字那是万万沾不得的!实在对不住殿下了!”
赵佑轻啊一声,表情难掩失望,叹道:“原来是这样,不知王爷老家是何处?”
“新叶。”乐中祁自觉这借口寻得好,颇为得意,却故作遗憾姿态:“距离沁城倒也不远,也就三四天车程吧,不过皇兄要我回乡住段日子,看望下当地亲戚相邻,这一来一去少要大半月才能回来,那时候只怕殿下已经回了帝都……唉,这聚散匆匆,我还真是不舍!”
“难得能与王爷如此投缘,可惜啊——”赵佑说着,忽然一拍脑门,高叫:“哈,我怎么忘了这茬事情,甚好甚好!”
抬眸迎上乐中祁不解的目光,兴致勃勃道:“我父皇有意让我主持下一届祈福公祭,可是我都没有实战经验,这下可巧,正好王爷要回乡祭祖,我就跟去观摩学习一番,想来这个小小的要求不致让王爷觉得为难吧?”说道要求二字,故意加强了语气,意在提醒对方,上回的人情还没了结呢,看着办吧!
“这个……殿下是皇兄的贵宾,万金之躯,跟着我长途跋涉,恐怕不好吧,此事我做不得主,还需征询皇兄的意见。”带上别国太子回乡祭祖,这事总觉得有点想不通,又说不上哪里不对,还是三思而行。
见他婉言推脱,赵佑也不在意,抿了口茶,不紧不慢道:“国主还病着呢,我都不愿去打扰他静养,那日他问我与王爷在帝都结交的事情,生活起居什么的,到了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问得十分仔细,这兄弟情深,实在让人艳羡,我只说等他好些再去详谈……”要说乐中天的最终意见,他并不担心,只是这做哥哥的比弟弟可是精明多了,单从这回他将乐中祁支去老家祭祖一事就可见一般,这样滥的理由肯定唬不了他对自己无端跟去新叶一事定会心生疑惑,从而埋下隐患,所以此行还得从这王爷身上开刀。
“殿下!”乐中祁惊出一身冷汗,赶紧打断他道:“这事我们好说好商量,也不必禀报皇兄了,殿下也莫要误会,我并无他意,只是担心殿下出行安危,才有如此顾虑。”开玩笑,要是被皇兄知道自己在帝都赌场以亲王金印押注豪赌,必会龙颜大怒,这位子难说还做不做得住!
“王爷多虑了,这梅花国有没几个人认识我,哪有什么危险,再说还有陈将军在身边,王爷就放一百二十个心!”赵佑指着身旁的陈奕诚笑道。
这赵氏王国第一勇士的声名早就传遍中原大地,五国二岛,乐中祁早在帝都赌场领教过他的风采,这会近距离得见,看他英武俊朗,肩宽腰直,谈笑间气势隐现,暗含大将风范,有这样的人物随行保卫,哪里还有什么担忧,心想不过是添辆马车,多些侍卫随从,这个欠下的人情多留无益,早还早了。
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嘴上还在犹豫:“但要是皇兄知道我带殿下离开沁城,恐怕……”
“这是我自作主张,一切后果由我承担。”赵佑拍着胸脯,没忘给他吃颗定心丸:“王爷有所不知,我听二王子说,国主这病至少要卧床静养大半月,这段时日连上朝都是不行,又怎会与我会面,待他痊愈,我们都从新叶回来了!”
乐中祁想想有道:“若殿下这些日子人不在沁城,就算皇兄抱恙不予过问,我那两位王侄也会派人随侍……”
“王爷不必担心,我早已告知国主,这些日子就在沁城附近游山玩水,国主不会管我的,两位王子在榻前侍候,忙都忙不过来,哪里还顾得上我?今日二王子不也撇下我,自行回宫去了?”赵佑含笑打消他的顾虑又喝了口茶,便拉着李一舟一同去更衣间。
待他俩一走,陈奕诚适时凑过来,低声道:“王爷的车马先行,我等随殿下在城外与王爷汇合便是,也就是满足殿下少年好玩的心性,绝对不会让王爷难做。”
乐中祁再找不到借口,转念一想,把这殿下带去新叶也好,省得担心他在宫里说话不慎,暴露自己在帝都的丑事;再则,看样子皇兄乐中天病得不轻,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到时候新君登位,少不得局势动荡,自己与这赵氏王国太子搞好关系,也算是有个强劲后台,旁人想动自己也是要忌惮三分!
等赵佑哼着小曲进来,乐中祁立时站起,满脸堆笑:“原本我也是担心殿下的安全,既然陈将军打了保票,那就说定了,三日后,卯时三刻,在城外风神坡,我等着殿下!”
“好,一言为定,过时不候。”
夜月当空,清风泠泠,从梅花国王府出来,赵佑心满意足,小脸笑开了花。
一行人有说有笑返回皇宫,还没走进别院,两道人影从黑暗中飞奔过来。
“太子殿下总算回来了!”
陈奕诚已经蓄势待发,听得那清脆的嗓音,赶紧往旁边跳开一步,那两名宫女大大方方行至赵佑面前,恭敬行礼:“殿下,公主在门口等候多时了。”
公主?乐蒂?
赵佑讶异往院门处望去,但见一道俏生生的人影立在门边,不安搅袖,犹疑张望,不是乐蒂却又是谁!
这丫头,不是都许给李一舟了吗,怎么又找上门来了?
赵佑心里抱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只朝陈李二人摆摆手:“你们先进屋去,我与公主说几句话就进来。”
陈奕诚点点头,拉着李一舟大步过去,走到院门前,正巧廊灯明亮,乐蒂侧身回避,不经意抬眸,将两人样貌看得清清楚楚。
“见过公主殿下!”陈奕诚抱拳行礼。
“陈将军有礼。”乐蒂略一颔首,在帝都之时她已经见过陈奕诚多次,自然是认得。,目光一转,看向他身边之人,先是一愣,继而一声娇喝:“李一舟,你给我站住!”
“公主不是找殿下么,叫我做什么?对不起,我要回屋睡觉了,恕不奉陪。”李一舟不想理她,绕开两步,自顾自朝房间走去。
乐蒂气不打一处来,跺脚追上去,那日在父皇乐中天面前只顾着心上人退婚之事,压根没注意别人,事后才反应过来,这被父皇指定为驸马的男子,先前在赵氏王国帝都的客栈里就已经有过一面之缘了,那只玉镯就是从他身上掏出来的,难道当时他就存了不良心思?!
“李一舟你这个卑鄙小人,不知道什么叫做朋友妻不可欺吗?你明明知道我与殿下倾心相恋,却来暗中破坏,殿下怎会有你这样的朋友?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李一舟冷冷看他一眼:“说够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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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蒂被他清冷的模样微微一吓,不由得攥紧拳头,仰起俏脸:“你凶什么凶,我乃是梅花国公主,你一介平民,也不找个镜子照照,你哪点配当我的驸马?”
“花痴。”李一舟丢下一句,头也不回大步离开。
乐蒂冷了半晌,这才反应过来他骂的是自己,气得连连跳脚:“李一舟,你回来,你骂谁是花痴呢,目中无人,不敬尊长,你信不信我让父皇绑你去天牢!”
赵佑双手环胸,在一旁看得饶有兴趣,旁边响起陈奕诚的声音:“他俩吵架,你也不去劝劝,在旁高兴个啥?”
“呵呵。”赵佑低笑两声,招他附耳过来,压低声音道:“这两人互动起来还真有意思,活脱脱一对欢喜冤家,依我看哪,这桩亲事日后说不定还有戏!”
“不会吧,这刁蛮公主,一舟才看上不上呢。”陈奕诚哼道。
“去,什么眼光!”他倒是觉得这乐蒂公主率真可爱,敢说敢当,很有些对胃口,要不是自己这太子身份,发展成为密友倒是不错的。
乐蒂骂了一阵,这才想起自己此行目的,眼见赵佑意味深长的眸光,怕是自己方才言行被心上人看见,恐他耻笑,羞恼间呜咽一声朝来处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