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有些美意,那我就不客气了。”
赵佑带着孟轲噔噔上楼去,走到天佑阁门外,见陈奕诚寸步不离跟着,摆手道:“你自己找个地方喝茶吧,我要跟孟轲谈点正事。”
陈奕诚翻了个白眼,这车夫当的,没功劳也有苦劳吧,居然就是这等待遇?
难怪李一舟常挂在嘴边的一句就是没良心,自己也深有同感。
“一个人喝茶太寂寞……”厚着脸皮正要跟进,哐当一声,房门在里边被关了个严严实实。
陈奕诚摸着鼻子苦笑,找门边不远处坐下,闲闲等候。
厢房中,孟轲拜倒行李,做足了一全套礼数,才起身就座,急切道:“主子这些日子踪迹全无,可是出了什么事?”
“数来话长,我被泰业带去苍岐,在南岳皇宫呆了些日子。”赵佑抿了口茶轻描淡写说了句,继而蹙眉道:“你不是……今日怎么在汤府门前出现?”
“我听主子已经回宫,却苦于没法详见,想着今日事长公主的成亲之日,主子应该会出席,所以就在汤府外边候着,前门也有兄弟守候的。”
赵佑听得忽喜忽忧,呼了口气,终于颤声问道:“山庄失火……是真的么?”
孟轲眼眶一红,扑通一声跪下:“我有负主子所托,没把弟兄们照顾好,请主子责罚我吧!”
赵佑揪住他的衣襟:“庄子烧了就烧了,人呢,都掏出来没有?”见他缓缓摇头,不由颓然松手,心中一丝侥幸之念轰然倒塌。
是真的,失火是真的,血洗也是真的……
孟轲扑在地上,哽声道:“那夜大家正在酣睡,不想竟闯进来数十名黑衣蒙面人,个个都是高手,事先还撒了迷香,我们失去了先机,抵挡不住,边打边退,我迷迷糊糊被小四推进厨房水缸时,醒醚的时候,满地都是烧焦的尸身,山庄被烧得什么都没有了……我对不起主子,对不起主子啊!”
“你起来,这不怪你,都怪我……”赵佑去拉他的手,意欲相扶,手指所触,突然感觉不对,急忙翻开他的衣袖来看,一瞥之下,顿时吸了口凉气:“孟轲你的手……”
但见他右手掌光秃秃的,齐崭崭少掉五根手指,显然是废了。
“那黑衣人举刀砍来,我情急之下伸手去挡,就成了这样。”孟轲说着,慢吞吞收回手来,满面萧索:“比起惨死的弟兄们,我这又算的了什么。”
赵佑瞪视着那只残缺的手掌,记忆中那是只多么修长白净的手啊,门下写写算算的事情都是他在负责,每次呈报上来的东西又快又好,可是为什么会这样……老天太不睁眼,不是吗?
抓紧他的肩膀,几乎要将一口银牙咬碎:“孟轲你听着,这个仇我记下了,他日我定要提着泰业的人头来血祭山庄弟兄!”
孟轲重重点头:“是,主子,我们招兵买马,从头再来。”
赵佑放开手,想着他话里的字句,四年多时间创立一个日月神教,一夜间付之一炬,血流成河,除开困在大美帝国的铁士等人,偌大的帝都城,就只剩下他们两个,此仇不报,自己真是枉为穿越人!
“不用招兵买马,只需要不崇高西队和邪队的势力,其余的,我向陈奕诚借调。”心中大定主意,既然泰业已经知道他这个隐蔽身份,今后也不需要再藏着掖着,直接撕破脸面,与南越正面为敌。
慢慢平静下来,默想了一会,又问:“你这些日子就呆在帝都?”
九日皇帝 正文 第270章
孟轲摇头道:“不是,我刚从大美帝国边境回来。”
赵佑瞪着他道:“你去了大美帝国?”
孟轲答道:“是的,那夜过后,我悄悄回家养了大半月的伤,然后联络到几名休假在外的西队弟兄,包括京郊附近的邪队弟兄,一共有二十来人,我们查访一阵,得知主子没在皇宫,也没去大美帝国,有线索说是去了南越,就一路跟着去了。”
赵佑挑眉:“你们也到了南越?”
“没有,我们只追查到边境,线索不知怎么就断了,在那里绕来绕去耽误了不少日子,跟没头苍蝇似的瞎忙活,想来或许是敌人布下的迷魂阵,故意不让我们靠近,后来大家一商量,都觉得主子多半还是往大美帝国去了,毕竟有乐主在,主子的安全不成问题,所以我们意见统一,就辗转去了大美帝国。”
“乐主……”赵佑揉着头:“乐主是谁?”
孟轲瞪大了眼:“主子,你……”
赵佑朝他勉强笑笑:“我前一阵大病了一场,记性不太好,很多事都不记得了。”听他的口气,这个乐主应该是自己身边非常重要的一个人。奇怪了,这门下各部每一个人他都记得,偏偏打死想不起这个乐主长什么样,职责本领如何。
“乐主跟铁主,都是主子的左膀右臂啊,主子怎么能忘了呢?”
“哦,是这样啊。”心里对这乐主充满了好奇,能待在自己身边,和铁士平起平坐之人,一定很有本事,不过,脑子里雾蒙蒙的,什么都想不起来,只隐约记得大片大片的血红……鲜血。
忽然很抗拒去想这个人,他皱着眉,听得孟轲小心翼翼问道:“乐主他……是不是……”
赵佑见他眼露担忧惶然,不觉一怔,是了,自己被掳去南越之前,曾与泰业有过一场恶战,死伤无数,那个所谓乐主,应该就是在那一仗中凶多吉少,自己当时想必是痛失爱将,悲愤欲绝,才会执意忘却……
想通了这一缘故,当下黯然道:“他死了。”
孟轲怔怔落下泪来,半晌才喑声道:“请主子节哀……”
赵佑轻轻点头:“放心吧,乐主和弟兄们的仇,一定会报。”很奇怪,心里对这人的死竟然没有甚痛惜之情,想必以往关系平常,并不太好。想了下,又问道:“弟兄们的后事可是你办的?家眷的抚恤金发下去没?”
孟轲正色答道:“是我办的,抚恤金都发了,遗骸就埋在山庄对面的山坡上,我还让人砌了座碑,所有的名字都刻在上面……至于乐主的,我改日再去给他单独塑个。”
“不用了,就该在一起吧,热闹些。”赵佑不愿再提这个人,摆下手道:“对了,你们去了大美帝国,可有铁士的消息?”
孟轲摇头道:“我们刚进入大美帝国境内,就听说地方上的富豪望族打着起义的名号,聚众生事,据称带头的事一名碧眼男子,我们听那特征以为是铁主,就赶过去,路上遇到一名潜伏的兄弟,才得知并非铁主,而是另有其人。后来官兵搜查,大肆杀戮,形势顿时大乱,我们没找到主子,又怕此火烧身,只得退出大美帝国,在进京路上听闻主子已经回宫,于是就匆匆赶回来了。”
那起义头领,果然不是铁士。
赵佑舒了一口气,不是他就好,若是他带人直接将战火点燃,帝都与格鲁相距千里,直接鞭长莫及,到时候还不知如何收场。
“我明日派人去找你,先置办些物资,你策划下,在帝都留些必要的人手,其余准备跟我去大美帝国。”心里已经想好了西行理由,不怕陈奕诚不答应,说到这里,抬头看着他又瘦又黑的憔悴模样,叹息道:“这些日子你带伤奔波,真是苦了你了。”
唏嘘感叹几句,赵佑看着窗外天色不早,站起身来:“我该回去了,你也早些归家吧。”
孟轲起身相送,走到门边,忽然想起一事道:“主子请留步。”
“什么事?”
“邪队上报,说是出事前有名邪队兄弟莫名失踪,据说他新入门不久,功夫也不错,当初乐主说他面相不好,不肯要的,后来张庭人手缺口大,就瞒着乐主招他进来,安插在京郊行事。”
“哦?”赵佑转过身,静候下文。
“我们推测,此人极有可能就是导致这场祸害的——”孟轲咬牙,从牙缝里生生挤出两字:“内奸。”
据孟轲讲,那嫌疑人名叫唐宇,先前一直在京郊做事,倒也规矩利落,期间也随张庭来过山庄一次,但都是远远在庄外等候。
在山庄出事前一日,这人忽然找不到踪影了,当时大家都没太在意,毕竟邪队办事隐秘,行踪不定,而且孟轲身为东队管事,确实也管不到邪队去,没想到只隔了一日,就发生了灭门惨案。
孟轲查证,此人入门时间虽然不长,但是性情温和,没多久与门下兄弟打成一片,平日也不是个爱说话的主,总是笑眯眯听着,随身附和,不作评论。这样便具备了邪队的基本素质,不仅能从外人嘴里套出讯息,也能从自己人嘴里套出想得到的东西。
回想起泰业的话,几乎可以肯定,这个唐宇就是他派来混进门中刺探情报的奸细。
日月神教发展太快,树大招风,就算泰业不出手,也可能是其他人,比如梅花国的乐中天,大美帝国的兰萨,宋氏王国的凤如岳……如若不是自己责令手下在帝都城循规蹈矩,顺应朝廷政策,多次襄助其大小事务,暗中消除隐患,只怕是父皇赵文博都容不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