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下午,赵构就抱着赵瑗坐在书桌边,教他写字,读书。
韦太后来见过赵构一次,见赵构抱着别人的儿子自得其乐,有些不满,她对身边的吴芍芬说:“官家自己有儿子不去管,却好耐心教别人的儿子,真是不分轻重,难道这个赵伯琮会给他养老?”
吴芍芬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赔笑。
赵构很意外的发现,即便是赵瑗今年只有三岁,这个孩子的耐心却是自己见过的最好的。他并没有很不安的到处扭来扭去,也没有要东西吃,只是很认真的在学着赵构交给他的字。
赵构指着自己刚刚写的一个字说:“瑗。”
赵瑗抬起小脸,问:“这个字是什么意思?”
赵构说:“天子礼器,天圆地方的一种玉,你喜欢这个字么?”
赵瑗说:“天子所用的字,臣不敢喜欢。”
赵构笑着揉了揉赵瑗的脑袋:“朕喜欢,以后你就叫这个名字吧。”
赵瑗乖乖的趴下御座,在地上叩头:“谢陛下赐名。”
赵构当即便命人用一块上好的玉做了一个玉瑗,亲手系在赵瑗的腰间,说:“瑗瑗,你是个好孩子,朕很喜欢你。”
赵瑗说:“我也很喜欢官家。”
赵构伸手抱住了赵瑗,将其带入后宫,把自己的妃嫔都叫了出来,对赵瑗说:“你喜欢谁?朕就让谁当你的养母。”
赵瑗看了一圈,目光最终落在李娃身上,他指着李娃问:“这位娘娘好奇怪,她是谁?”
赵构一时说不出话来,他说:“除了她,谁都可以。”
赵瑗说:“我喜欢官家。”
赵构点头:“好!那从今往后,朕就当你的父亲,可好?”
赵瑗点头,躬身行礼,说:“谢阿爹。”
当天晚上,赵瑗认生不肯睡,赵构便哼着一首儿歌哄赵瑗睡觉,赵瑗拿手支着脑袋,看着赵构,过了一会儿他说:“虽然是第一天见阿爹,不知道为什么,心中觉得阿爹很亲切,就好像已经认识很多年一样。”
赵构摸了摸赵瑗的脑袋,低声说:“朕也一样,你快些睡吧。”
赵瑗闭上眼睛乖乖的睡去,赵构就坐在床边看着赵瑗,心中有些遗憾:可惜了,这一世,皇位不会传给你,但朕心中永远会记得你的好处,不会亏待你的。
在赵瑗睡去之后,赵构走出殿外,初秋的天气并不冷,夜风吹过,带走了白天的燥热,有着一丝凉爽,在这个晚上,后世的儿子在自己身边,但却无端的,他忽然想起来一个人。
赵构换上了一套常服,朝着宫外走去,他身边的太监侍卫要跟上,赵构摇了摇头,最近汴京城内并无乱,他不需要人陪。
在出了宫门之后,赵构很想去见一见,曾经的太子少保。
作者有话要说:
饮酒
汴京皇宫的西边是天波府,赵构从此而出,因为汴京曾经被金人洗劫过一次,街道两旁的风貌已经和之前的汴京大为不同,但许多店铺的老板又重新回来,在原处开了店铺。
岳飞在汴京并无房屋,之前租来用来举行婚礼的小院也早已退还房东,在走出皇宫之后,赵构才猛然惊觉,他居然,不知道岳飞现在会住在什么地方。
这太可笑了!赵构心想:作为皇帝,居然不知道自己的大将住在何处。
赵构朝着驿馆走去,如果岳飞今天晚上没有人请客,他应该会在那里。
驿馆中并无岳飞的身影,他战胜归来,又得皇帝嘉奖,肯定会有很多应酬,今天晚上会是谁宴请岳飞,又会在哪里宴请他?
赵构觉得如果要把这么偌大一个汴京城的酒肆茶馆全部翻过来找,实在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而且,他也不过是一时兴起罢了,找到了又能如何呢?
赵构就站在驿馆外等,岳飞是住在此处无误了。
他等了片刻之后,觉得夜中的风有些凉,便问明了岳飞住在哪间房,干脆进去等。
当驿馆的驿丞推开岳飞所住的房门后,赵构不由的皱了皱眉,问:“岳宣府就住在这种地方?”
驿丞忙解释:“岳将军来的时候,上房住了人,本来要给他重新布置的,但是他说不用了,住在这里就很自在,并非下官有意刻薄,再说,现在岳将军深得圣眷,也无人敢刻薄他啊!”
赵构这才放下心来,房中摆设简单,仅有一桌一床,但收拾得非常整洁,赵构摸了摸桌子上的茶壶,水是温的,看来这驿丞也十分尽心,尽管岳飞不回来,他依旧会隔一段时间来换一些温水。
赵构就坐在桌子边,拿了一个茶杯喝水,一面喝水,一面默默的等着。
他发现岳飞和自己的差距真的很大。对方生活俭朴,不喜欢铺张浪费,而自己,则是喜爱奢华;对方作风正派,从未有过侍妾,但自己当年即便是不行了,后宫中还是有一大帮人;对方忠勇双全,受人爱戴敬仰,而自己,最终却出卖了对方,选择了另一条道路。
赵构一面喝茶,一面默默的想,当年之所以会选择秦桧,或许是他能够给自己带来更加安逸和享受的生活,这对于一个漂泊了半生的人非常重要。但现在,秦桧已经被自己杀了,所以,对于一个已经安逸享受了半生的人来说,会更加渴望建功立业,青史留名吧。
赵构的嘴角不由的微微扬了扬,他想,尽管自己和岳飞有这么多的不同,但至少在这一刻,选择的道路都是相同的,所以有些悲剧,就可以避免。
想到这里的时候,赵构发现自己并不再急着见到对方,或许今天晚上他会喝醉,留宿别处,那自己也没必要在留在这里等他了。
赵构站起身,他正准备回去的时候,房门被人一下子撞开了,岳飞一身酒气地被人扶了回来,赵构看见扶岳飞回来的是老熟人,曾经在岳飞的军中做监军的李若虚。
两人见了赵构都十分的诧异,慌忙行礼,岳飞心中更是奇怪:“陛下在这里,可是有事要交代臣?”
赵构看了李若虚一眼,李若虚很识趣的退了出去,赵构站在原地没有动,他说:“喝酒多误事,以后莫要再饮了。”
岳飞恭敬的说:“是!”
赵构就此离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岳飞觉得更加奇怪,皇帝半夜跑到自己房中等着,就是让自己以后不要喝酒了?
岳飞道:“陛下一定有事,臣今日醉了,不能商议大事,还请陛下恕罪,等明日清醒了,臣前去面见陛下。”
赵构笑了笑,答非所问:“朕听说,往日你在相州的时候,喝酒之后常和人打架,可有此事?”
岳飞的脸上红了红,他说:“不敢欺瞒陛下,是有此事。家母也曾经为此责骂过臣,只是一见到美酒就管不住自己。”
赵构道:“你向来孝顺,你母亲说的话你都不听,朕说了你会听么?”
岳飞一愣,便马上醒悟过来赵构所指自己醉酒一事,他正色道:“陛下有令,不敢不从,从此戒酒,绝不再饮了。”
赵构离去的时候,心情非常的好,岳飞见到自己,并没有再那样冷冰冰的,也没有提及李娃的事情,更加重要的是,他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认真对待。在说“绝不再饮”四个字的时候,岳飞的神情显得非常严肃。
街道上的叫卖声,各种食物的香味,一齐涌进赵构的鼻子,他忽然觉得这一刻的汴京,有些像当年的临安。
一想到当年的事情,赵构就忽然回忆起来,似乎前一世,也有着这样的一幕。
自己对于岳飞酒后闹事不满,曾经说过他一次,他便不再饮酒。
直到绍兴十年北伐,岳飞大败金兵,曾经有豪言:待拿下黄龙府,与诸君痛饮耳。
赵构想到这里的时候,心中忽然觉得不舒服,岳飞这句话的意思,是否也包含了:如果攻破金人老巢,就不用再听皇帝的话了?或许,在拿下金人老巢之后,他会辞官归田,也或许会出家剃度?如果远离朝堂,自然不用再听皇帝的话。
赵构忽然想到,岳飞在最后一次出征前,似乎是已经找好了寺庙,都准备出家了。
他一想到这里,心中划过一丝不快,但随即,他对自己说:黄龙府远在关外,即便是岳飞得胜,也不可能拿下黄龙府,所以……不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他都没有机会辞官归田,更加没有机会剃度出家。他将一生一世在自己身边,哪里也不准去,非要如此不可。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momo的三颗地雷
谢谢唯唯的两颗手榴弹,一颗火箭炮,八颗地雷。非常感谢。
追击
赵构回到自己的寝宫后,睡了一个好觉,第二天的朝议也显得神清气爽,好消息一个个的传来,他上一世所犯下的错误,这次没有再犯。
上一世他用张浚为相,命他前去节度关陕,抵抗金人的进攻,结果张浚弄得关陕全失,而这一次,他换了更加老成持重的朱胜非,传来的消息是,金人对关陕做了试探性的攻击后,就撤兵别处了。
“撤兵别处?”赵构的眉头微蹙,看着自己在纸上写的这四个字,别处,会是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