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瑞道:“正是呢,慕兄觉得投缘儿,改日再约也行。”
慕缜颇为失望,道:“既然这样,那也没有别的办法,不如就明天罢,明天你散学我还在学堂门口。”
郁瑞被他噎了一下,搪塞道:“若是慕兄到时候无事,我倒是乐意奉陪的。”
时钺赶紧推着郁瑞出了雅间儿,也不知旁边是谁找少爷。
时钺敲了一下门,里面就有人将门打开了,时钺登时一愣,竟是峤襄。
峤襄见着他们,道:“老爷跟里面呢,少爷请进。”
郁瑞也没想到唐敬竟然来了,似乎是自己回去的太晚,但是他都没想过,唐敬就因为这件事儿来了酒馆儿。
峤襄推了郁瑞进去,桌上已经摆了菜,但是没有动过,郁瑞被峤襄推到桌边儿上,就退了出去,让时钺也跟着出来,随即关上了门。
郁瑞方才跟慕缜喝了两口酒,慕缜不是中原人,不禁身量高大,酒量也很好,喝酒就像喝白水一样儿,郁瑞自然不能比他,但是慕缜不知道他不善饮酒,一个劲儿的劝酒喝,郁瑞推辞了两杯,慕缜觉得对方是嫌弃自己,还说在他们那里不喝酒就是不够义气,搞得郁瑞推辞不掉。
这个时候郁瑞反而真要感激慕缜,多喝了两杯酒,自己头脑有点发昏,正好免得看见唐敬尴尬了去。
雅间儿里安静极了,郁瑞叫了一声“爹爹”,唐敬只是“嗯”了一声儿,半响才道:“喝酒了?吃过饭么?”
郁瑞点点头,又摇摇头,道:“嗯,喝了一些,还没吃。”
唐敬道:“你身子不好,喝酒前需吃些东西垫垫,免得哪里又不舒坦。”
郁瑞静了一会儿,也不知唐敬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真是关心自己么,只好回道:“是。”
唐敬道:“正好我今天也在外面,你若没吃,就一起用罢。”
郁瑞虽装作一副淡然的表情,但他真的和唐敬独处的时候,心里总觉着怪怪的,尴尬自然免不得,一面脸上发烧,一面心里不是滋味,总之复杂的厉害。
郁瑞应了声,拿起筷子来用膳,唐家的规矩一向是食不言寝不语,用膳期间自然谁都不会说话。
一时间又静了下来,郁瑞喝了些酒,已经吃不下东西,胃里热热的有些烧,也就装模作样的扒拉了两口。
唐敬似乎是瞧出了什么,道:“不舒服了?”
说着伸手去摸郁瑞的额头,郁瑞脑子有些酒气,晕晕的反应也就慢了些,他下意识的偏了一下,躲开了唐敬的手,这时候才觉着不妙。
唐敬的手没有探到郁瑞的额头,悬空了一下,很自然的又伸了回去,并没说什么。
郁瑞只好道:“不……没什么大碍,儿子只是沾了些酒,有些倦意。”
唐敬道:“现在吃不下也没关系,等会子让厨房做来就是了。”
郁瑞点点头,找不到话题再支应,唐敬也没吃几口就搁下了筷子,叫来时钺和峤襄,算了银钱,准备下楼去。
到了楼梯口,唐敬弯下腰来,将郁瑞抱起,郁瑞其实早有准备,但是仍然吓了一跳,全身绷得死紧,似乎不想挨着唐敬一样。
唐敬也感觉到怀里的人的僵硬,而且对方硬着身子尽量不碰到自己,这让唐敬也不知为何心里不痛快,故意手一松抱得不是很稳。
郁瑞“啊”了一声,下意识伸手抓住唐敬的前襟,唐敬这才满意,仍旧抱得不松不紧的往下去了。
到了楼下,也不放下郁瑞,一直抱出酒馆儿去,有下人赶了马车过来,请老爷上车,唐敬踩着脚踏子登上车去,进了车厢里,这才将郁瑞放下来,让他靠坐着。
唐敬这次不再出去骑马,而是坐在他一旁,道:“你若倦了,眯一会儿也行。”
郁瑞正愁尴尬,就闭上眼睛装睡,他歪着头靠着车壁,本是装着打盹儿,只不过一直不到家,时间长了也真的给晃着了。
唐敬听他呼吸平稳起来,头搁在车壁子上,马车一颠就磕一下,唐敬伸手过去,轻轻按住郁瑞的头放在自己肩膀上,他能感觉到郁瑞微微炙热的呼吸,或许是喝了酒的缘故,有些发烫,有些湿意,扫在唐敬的肩窝上。
唐敬侧过脸来,低着头看着郁瑞。
郁瑞生的好看,尖尖的下巴并不觉着扎人,一股清秀的劲儿,透着股灵透,也并不是干瘦,唐敬侧头瞧着,或许这个动作有些难拿,却觉着挪不开眼去。
唐敬抬起手来,轻轻摸着郁瑞的眼睛,郁瑞在睡熟,没有醒来,只是不堪其扰,眼睫抖了抖,刷在唐敬的手心儿里,有些痒痒的。
唐敬心里一沉,眼神也有些改变,只不过他撇开头,看向窗外,并不再瞧他。
他似乎还能感觉到郁瑞的睫毛刷在自己手心儿里的那股麻痒的触感,一直透过唐敬的手,麻痒到心里,唐敬的呼吸有一瞬间粗重起来。
唐敬觉着,自己这么许多年练就出来的冷淡,竟然败在一个看似不起眼儿的人身上。
唐敬望着窗外,吐了口气,作茧自缚不过如此。
再过了不多时,外面峤襄道:“老爷,已经到了。”
唐敬命人打起帘子来,郁瑞还在睡,天色已经黑了,有些凉风,他将挡风披在郁瑞身上,然后才抱起郁瑞下了车。
眼前一座大院,但并不是唐家,门前站了几个穿着体面的富商,一个个笑眯眯的候着唐敬。
因见唐敬上来,赶紧上前去要问安,只不过他们没想到,不止唐敬一个人来了,怀里还抱着一个熟睡的小公子。
这些人都是唐家产业上说的上话儿的,也算有头有脸,耳目自然灵通,早就知道唐家多了个嫡子,而且据说还很聪慧,将唐敬这样的人都唬住了,分外爱见着呢。
如今一见,虽那小公子面朝着里,窝在郁瑞怀里看不清全貌,独独一个侧脸已经惊为天人,首先样貌就不凡,再见唐敬将他抱在怀里,他们谁见过唐敬伺候别人的?
如此一来就更确定了,这个嫡子可了不得。
几人在京城里混得不错,自然懂得察言观色,见郁瑞睡着,便轻声轻气的道:“四爷来了,快里面请,少爷必是累着了,上房已经好了,里面休息里面休息。”
唐敬点了点头,也怕吵醒郁瑞,便没说话,这些富商们亲自引着唐敬往里去。
已经收拾好了别致的院子,院子里面下人丫头也制备齐全,都一溜垂手站着,等唐敬抱着郁瑞进了屋子,那几个富商才又嘱咐了这些丫头小厮们几句话,叫他们伺候好唐四爷,别怠慢了,倘或唐四爷说出一点不顺心,仔细着退一层皮。
唐敬将郁瑞放在床上,还没直起腰来,郁瑞刚好醒了,只不过一瞧就没睡醒,眼神有些迷茫,直勾勾的盯着唐敬,但是没什么焦距,嘴唇还微微打开,唐敬能看见对方的舌尖儿若隐若现。
唐敬俯在郁瑞身上,两手还支在郁瑞的耳侧,从这个角度看,刚好能看见郁瑞领口有些散,精巧的锁骨上红印子已经退的差不离了。
唐敬眯了一下眼,郁瑞这般专注的瞧着自己,他自然知道是对方没睡醒,唐敬一直手仍然保持着支在郁瑞耳侧撑住身体,另一只手抬起来,轻轻将贴在郁瑞脸颊上的头发捋顺下去。
郁瑞微微张开嘴,舌尖儿顶起来,似乎觉着渴,舔了舔上牙堂,又被唐敬弄得脸颊上发痒,鼻子里哼哼了一声。
唐敬屏住了气息,捋着郁瑞头发的手顺着郁瑞的脸颊往下,突然捏住了郁瑞的下巴。
他并没用太大手劲儿,郁瑞“嗯”了一声,却猛的清醒过来,瞪大了眼睛瞧着自己上方的人。
唐敬动作倒是挺干脆,只是再看了一眼郁瑞,便起身走了。
唐郁瑞躺在床上,半天缓不过神来,他的心一直在突突跳,几乎要撞出腔子来,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唐敬真的会亲下来。
郁瑞想到这里,突然伸手拽过旁边的被子,将脸蒙住,之后就听见有跫音声儿,时钺见少爷这样,道:“少爷?您哪不舒服?”
郁瑞这才把被子扥下去,道:“没事。”
过不多时有侍候的丫鬟进来,道:“老爷在花园子里摆了宴席,唐四爷已经去了,问唐少爷过不过去,若是累了,也不急于今儿个。”
郁瑞想着方才那个光景,自然不愿去,道:“有劳回话,就说我今儿个倦了,改日再叙。”
那丫鬟走了,不多时候又进来,问郁瑞要不要洗漱就寝,郁瑞点头,之后就有四五个丫头捧着盆,干净的布巾和换洗的衣服走进来,将郁瑞伺候的妥帖,一点儿错也不敢犯。
睡下之后外间儿还有上夜的小厮,内间儿有丫鬟伺候,连时钺都供着,让他去旁边儿的屋子休息去了。
郁瑞一晚上睡得不怎么踏实,毕竟这里不是郁兮园,而且也不知唐敬又要带着自己去做什么。
天亮之后就有人端着各式样的东西侍候着,准备伺候郁瑞早起。
郁瑞起来,被时钺扶着坐在轮椅上,有丫头引路去用早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