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淡淡的龙涎香从镂花的窗棂里漫散到半空,隐隐的烛火氤氲,传来两个人低声的谈话。
“王爷,你真就那么怕那个琴重华?”一位身穿铠甲的将军道。
“王爷不是怕他,王爷是……另有打算,属下猜的对么。”一位清风道骨的中年男子道。
“呵呵。”斜倚在锦座之上的英俊男子微微一笑,三分阴沉七分锋锐,“还是文宇深知我意。”
“啊。”将军模样的男子恍然大悟,“末将愚钝,言辞不周还请王爷莫要怪罪。”
“秦将军,你这言辞不周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本王若是真的怪罪下来,你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王爷教训的是。”秦将军立马低头道,旋即一抹不解的望着琉刖道:“可末将真的不知王爷纵容那个琴重华是何用意。”
“秦将军还记得那尊盘龙玉玺么。”
“当然记得。”秦宣脸上的神情愈加迷惑,“难道王爷是想?”“本王可什么都不曾说过。”
秦宣了然的点了点头,一笑,“末将明白。”
“明白就好。”
“王爷所想极是,如今的皇帝昏庸无能,夜夜养生殿,日日纵酒情,这轩辕的大好江山恐怕也要毁在他的手中了。”
“本王可什么也没想。”
这时,一边的文宇笑了,“秦将军,有些话是不用说出来的,你我心知肚明便好。”
“可,据我所知,那尊盘龙玉玺早已不在宫中。”秦宣道,“王爷是想找到它么,借琴重华之力找到?”
“找到?”琉刖冷冷一笑,“恐怕光靠找是找不到的。”
“末将实在愚钝,真的不懂王爷所说何意。”秦宣低头扼腕叹息状。
“愚钝点好,你们若是各个都比本王聪明,那还了得。”琉刖哈哈一笑,从锦座上站起身,缓步负手踱到窗前,“这天下想得到盘龙玉玺之人又何止千百。”
“嗯!”秦宣使劲的一点头,“关于盘龙玉玺末将也早有耳闻,据说是先帝亲刻之物,代代相传,得玉玺者便可号令天下。”
“是啊。”琉刖有点感慨,“这回你该明白本王为何在上次故意放走了那群盗贼。”
“啊!原来,王爷果然高瞻远瞩,岂是我等所能觊觎的。”秦宣心服口服。
“文宇,让你探听的事探听的如何了。”琉刖沉声道。
“回王爷,仍是没有什么确切消息,不过据探子说,在雍州有一位戍边将军,被尊封为轩辕四大少帅,武功了得,十四岁便做了郡守,后来不安于每天只呆在官府里处理事务,便主动请缨去了边疆,他们说,盘龙玉玺就在此人手上。”
“当真?”琉刖微眯了下眼睛。
“待属下再进一步打探出虚实。”
“速度!”琉刖转过身,面色冷沉道:“唯恐夜长梦多。”
“属下明白。”文宇连忙颔首道。
“王爷,末将还有一事不明。”秦宣这时又提出了个问题,琉刖无奈的叹气,“秦将军你还有何事不明啊,你到底明白什么。”
……秦宣被琉刖说的一个字没有,“没了。”
“问就是。”琉刖说着又洒逸的坐回到椅子上,双手在扶手上轻轻叩着,“秦将军你我之间不必顾忌太多,你说是吧。”
想这秦宣对于琉刖而言也是有功之臣,当初琉刖为了掌握兵权娶了当时的大将军之女云锦,可怎奈他这个老丈人却跋扈得很,仗着自己手握轩辕六十万大军,对琉刖这个彼时还未有势力的王爷指手画脚,琉刖是何等人,怎能忍得了这个,不过他还是忍了,卧薪尝胆的暗中积蓄自己的人马和力量。秦宣便是当时他的心腹之一,最后,秦将军也不负众望,终是帮琉刖从云飞手中夺过了兵权,至此云锦也被琉刖彻底打入冷宫。
“呵呵,王爷你折煞我了。”秦宣小荣幸的笑了笑,“我就是想问,王爷,你对那个叫如烟的少年是动了真心的。”
“真心?何谓真心。”琉刖不屑的反问。
“呃……”秦宣顿时就没了声音,觉得自己又犯老毛病了。
“王爷志在四方,又怎会留恋儿女情长。”文宇一旁道,“秦将军,你想多了。”
“是,末将是想多了。”
琉刖好半天都没说话,半晌,他望着窗外漆黑的天空,像是自言自语的说:“不急,一切尽在我的掌握之中。”语落,一颗流星飞速划过。
☆、第二章:人生何处不惆怅……
黎明时候,琴重华才回到夜梵宫,天还没亮,一切看起来灰蒙蒙的。走了一晚上,他身心俱惫,慢慢的朝寝宫的方向走去,却意外的发现书房内燃点着烛火,轻轻一蹙眉,便转了个弯朝书房的方向。
随后,他就怔怵在门口。只见自己的书案上伏着三个人,皆呼呼大睡。枫烨的脑袋瓜抵着白眉的,素骨趴在桌角。
“醒醒。”重华沉声道。
“嗯?……”最先抬起头来的是他的宝贝小徒儿,一见是师父回来了,顿时两只澈灰的眸子便是一亮,“师父,你终于回来了。”
呜呜呜,师父你老人家还知道回来啊,徒儿都要被枫岛主折磨死了。
旋即,枫烨和白眉也纷纷抬头,枫烨揉了揉眼角,腾下就站了起来,拂了拂衣服一揖:“晚辈枫烨参见琴宫主,晚辈在此已等候多时。”
师父凉凉的瞅了他一眼,“枫岛主好久不见,找本宫可有事?”
“也没什么事,就是有些思念琴宫主。”枫烨的这个谎撒的委实不怎么圆,师父笑了笑,“是么,本宫很是荣幸。”顿了下,“难为枫岛主无事,还等了本宫一个晚上。”
……素骨暗自窃喜,师父说话就是有水平!
“是……呵呵,晚辈一直在欣赏前辈的画作,丹青妙笔,美不胜收。”
“哦。”师父在一旁的椅子上落座,叠起双腿道:“美得枫岛主都看睡着了。”
……枫烨咳嗽了声,“晚辈真的没别的意思。”
“那就好。”师父淡淡的道,透着点冷,“这样吧,枫岛主和白眉少侠想必也累了,这整晚趴在本宫的书案上,也睡不踏实,不如到客房休息下再走不迟。”
这就下逐客令了?枫烨做贼心虚,只好应道:“谢琴宫主美意,晚辈恭敬不如从命。”说着,便朝白眉一招手,“走啊。”
“骨儿,你带他们前去。”
“是,师父。”
他们走后,重华独自一人坐到书案前,望着那上面的画卷出神,原本彩色的水墨画如今看起来已是一片斑驳,好大一部分已经是灰突突的,原来失去色彩的感觉就是这样的,莫名的令人心灰意冷,就仿若整个世界都随之黯淡无光。
他的指尖轻轻的拂过画卷,然后笑了。
“师父,徒儿已送枫岛主前去安歇。”素骨在门口道。
“嗯。”师父并未抬眸,“骨儿也去休息吧。”
“师父……你还好吧。”素骨看着师父的脸色很憔悴,问道。
“为师没事。”
“师父,那个……”素骨想问个究竟,可又不敢开口。
“骨儿也是想问为师倩儿的事吧。”
“是……”
“你们都知道了?”师父只是淡淡的问。
“我们,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就是瞎猜的。”
“呵呵。”师父一笑,“那骨儿猜到了什么。”
素骨沉默了片刻,“徒儿相信师父跟六师姐没什么。”
师父没言语,然后缓缓的抬起修长的眼眸看向他,“可若是有呢。”
素骨当时就愣在那,心被狠狠的戳了一下的难受,随即勉强扯住一个笑来,“若是有,徒儿祝师父与倩儿师姐,百年好合。”他的眼泪几乎就要夺眶而出,“没事了,徒儿先告退了。”语落,也没等师父再说什么,转过身逃也似的跑掉了。
重华并未叫住他,至于为何没有,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素骨一路飞奔回自己的住处,眼泪已经不受控制的落下来,飘散在风中。他关上门,靠在门板上扬起下颌,任凭泪水无声滑落。真的是,不是对自己说好的么,也好也好,师父总算是找到了一个可以携手百年的人,一个可以为他生儿育女的人,自己还有什么放不下,该替师父高兴才是,可真的很伤心,伤心欲绝。他顺着门板缓缓坐到地上,抱着膝盖,头深深的埋在其间,是不是,自己也该走了。
中午时候,枫烨和他的手下白眉便悻悻焉的走了。不过这并未打消枫烨的积极性,临走时,他还对着素骨的房门喊:“素骨小哥,本岛择日再来!”
素骨哪还有心情听他说话,一个字也没回。二师兄和大师兄全都不见了踪影,整个夜梵宫陷入一种令人难以琢磨的压抑。整整一个下午,素骨都躲在自己的房间没有出门,师父也没有来看他,仿佛刹那之间所有的人都消失了。又是一天落日熔金时,沉甸甸的夕阳远挂天边,恒古如斯,从未改变。素骨遥望着那轮落日,不知该何去何从。师父是不是已经改变了当初的心意,男子与男子本就是离经叛道的。这边有人怅然若失,那边有人失魂落魄,傍晚的雾霭笼罩天地间,寥寥疏星高悬夜空,纸醉金迷处,一位身着华丽,面容姣好的女子坐在酒楼中买醉,纤纤秀手一拍桌面:“店家!再来一壶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