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成珠不甘不愿道:“见过四皇兄。”他怎么就比他晚出生一年?
羽成雪道:“今日六皇弟大婚,你们安生些。”说罢他便闭上嘴,一副不想再与他们多言的模样,满身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瞧这兄长架子端得!羽成珠心气儿不顺,但一时也不敢再挑衅。羽成雪可是难得开口说这么多话!他端着这副高高在上的清冷脸孔依然有那么多人对他趋之若鹜,手段可不止那一星半点。羽成珠骄纵张扬,却不是明月郡主司徒悦那等不动脑子的蠢货。
羽成蘅安静乖顺地坐在羽成雪身边,成了他唯一的千里之内。羽成珠也看出两人的关系确实不错,羽成雪有心护着羽成蘅。
羽成珠眼珠子一转,嗔怪道:“四皇兄说的是什么话,似乎我们会捣乱似的!六皇弟是我们兄弟中第一个大婚的,我可只有欢喜的份儿。我们保证会像十一皇弟那般安生,四皇兄最喜欢十一皇弟这一套,不是吗?”
羽成雪冰冷地看了他一眼:“闭嘴。”他很不喜欢羽成珠一而再地把羽成蘅拿来说事。
羽成珠不自觉微微一缩,反应过来后毫不服输地昂首挺胸直视回去。
“难道弟弟我说错了?四皇兄没有很喜欢十一皇弟?”羽成珠不怀好意挑拨道。
“尽使些不入流的小聪明。羽成珠,别让我看不起。”羽成雪淡漠道。他和阿蘅的关系岂是这三言两语能挑拨得了的?
如此居高临下的语气让羽成珠一下子铁青了脸。他捏紧折扇,剜了羽成蘅一眼,翘起唇道:“四皇兄,我们走着瞧……”
羽成雪连看他一眼的意思都没有。
羽成珠别开头,明艳的脸上浮上两朵红云,平添几分丽色,却是气出来的。偏偏以他们的身份只能同在一席,两看生厌。
如此意气用事,喜怒分明,难怪羽成雪并没有把羽成珠放在眼内。羽成蘅暗忖,仿似不经意地瞥向羽成珠,若有所思微眯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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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德帝羽宗仪与司徒弘烨作为新人的父上,在皇宫里已经受过新人的大礼,但司徒弘烨有言在先会驾临顺王府继续参加宴席,所有人也只得候着。
可是司徒弘烨迟迟未到,宾客中已经开始有些窃窃私语。
羽成蘅久病初愈,撑了这么久气息已经变得有些虚弱,眼皮直打架。羽成雪脸上闪过一抹关切,让他靠在他的肩膊上歇息。
“身子如此娇气还强撑着来喝六皇弟的喜酒,若在众目睽睽之下晕过去,不知六皇弟还会不会感动于十一皇弟的拳拳敬兄之心?”羽成珠打开折扇挡住半边脸,阴阳怪气道。
“阿蘅怎么了?”旁边突然有把声音响起。
周凤谋负手走过来,身影挺拔飒爽。他显然听到羽成珠的话,眼里带着不愉。
“周大人!”羽成珠并不知道周凤谋与羽成蘅的关系,见他一副维护羽成蘅的表情,不禁愣住,然后眉间划过深切的嫉恨。周凤谋可是司徒弘烨手下的第一得意人!羽成珠曾经试过拉拢他多次都得不到任何有用的回应。羽成蘅这个小鬼头果然和他的哥哥羽成灏一样,明明什么都不做却有那么多人宠爱保护!凭什么?
周凤谋看懂他眼里的意思,皱起眉冷冷瞥了他一眼。这一眼里饱含的煞气让羽成珠白了一张脸,恐惧地低下头。
“阿谋哥哥,我没事。”羽成蘅伸出手拉拉周凤谋的衣袖。
周凤谋见他脸色发白,连说话都恹恹然的,不自觉握住他纤细的手腕习惯性想把他往怀里带。他很快遭遇一股不相上下的抵御力度,一抬眼,便与羽成雪清冷坚定的眼神对上。
“我带他去休息,先告退。”羽成雪道,自然无比地抬手搁去周凤谋的手,让他的意图落空。他扶抱着羽成蘅,越过周凤谋离开。
周凤谋紧紧盯着羽成雪的背影,脸上有些阴沉。羽成雪回头看了他一眼,眼底无波无澜。一股无形的弓拔弩张气氛倏然张开。羽成蘅精神不济,无力调解他们的对峙,茫然地转了转头,露出一丝委屈。
“去吧。”周凤谋发话。他身上有司徒弘烨安排的任务脱不开身,只能任羽成雪带走羽成蘅。虽然他和羽成雪不对盘,却知道羽成雪不会伤害羽成蘅。
——反正羽成蘅早晚会是他的,羽成雪这个保护过度的哥哥也蹦跶不了多长的时间。
羽成雪带着羽成蘅出了设宴的大厅,一直候在外围的荀奉明迎上来,低声道:“参见四皇子殿下。主子,房间已经安排好。”
羽成雪点点头,低头看着羽成蘅。
羽成蘅的脸色依然苍白,眉目却焕发出奕奕的神彩。他依然保持着依偎羽成雪的姿势,开口道:“我们过去。”
三人穿过顺王府长长的亭廊,直直往厢房那边走去。
太医已经在西厢的一个房间外面等候。一同等候的还有其他几个人。他们隐在夜色中,轮廓模糊,一致低眉顺眼的安静恭敬,看得出训练有素。羽成雪轻轻放开羽成蘅,让他和荀奉明带着太医进房。他自己则不远不近地避了开去。
羽成蘅不想告诉他的事,他就不想知道。羽成雪给羽成蘅极大的信任。
荀奉明推开门,让羽成蘅和太医等人入内。他走到最后并关上门,停在门的旁边随时留意外面的动静。
厢房深处,一个苗条单薄又端庄寂寥的身影早已伫立其中。在微弱的烛火下,她的容貌藏在兜帽里面让人看不清。
羽成蘅单膝跪下,行礼道:“儿臣参见皇后娘娘。”
☆、29第四章
萧皇后解下兜帽,露出憔悴消瘦的脸。
她不过三十许人,容貌已经苍老如四十有多。她是萧家其中一位嫡出小姐,虽然邀天之幸坐上了后位,但身子一直不太好,药不离口,坚持生下嫡长皇子羽成熙后,她的羸弱已经刻在骨子里,始终没有养成一国之母的雍容华贵气度。后来又经历战乱颠簸,如豺狼一般的司徒弘烨入驻皇宫,逼迫了她的夫君为嬖宠,天性懦弱守礼的她作为皇后也首当其冲,被司徒弘烨骇得噤若寒蝉,事事如履薄冰,三年前更是被打入冷宫担惊受怕,亲生儿子为了救她甘愿入梁为质,生死难料。她虽然贵为皇后,却命途多舛,一次又一次的打击令她的身体染上沉疴。她已经感觉到自己的身子接近油尽灯枯,唯一不甘就此死去的理由,便是她毕生最大的骄傲——她唯一的儿子羽成熙!
羽成蘅以羽成熙的安危诱她。她已经顾不上这是不是陷阱,如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义无反顾地应邀前来。
羽成熙对萧家的意义非同小可。他一走,萧家便仿佛失了主心骨,家主萧云的相权被剥夺,只能夹起尾巴做人,整个萧家在司徒弘烨的打压下已经开始没落。但作为当时唯一的大士族,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萧家始终手握着不可小觑的势力。
羽成蘅得了荀奉明立誓效忠后做了两件事,一是不动声色的导了桓家和羽成雪身后的王家的合作。他把计划透露了一半给羽成雪,羽成雪没有二话,和他一明一暗动起来。他隐藏起来在暗地里谋划,羽成雪则在明面上高调争储吸引司徒弘烨的注意力。羽成雪信任羽成蘅,但促成家族之间合作的原因不可能是一个才七岁的小儿,而是羽成蘅身上羽成熙的影子。这亏得绿怡的帮忙。收服荀奉明一事,不仅直接震慑了荀奉明本人,同时也震慑了绿怡。发现几乎时刻待在自己眼皮底下的主子小小年纪已经手段惊人至此,绿怡征得羽成蘅同意后,立刻把这一事如实上报给羽成熙的暗部。之后几经辗转,羽成蘅收到一封来自羽成熙亲笔所书的信。他和羽成熙相隔千里的合作也于焉开始。
羽成雪与羽成熙交情不浅,会发现羽成蘅的行事上有羽成熙的手笔并不奇怪。羽成雪孤傲清高,却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论谋略筹划不及羽成熙心谋远虑,一直没有产生过与羽成熙争夺储位取而代之的心思。若不是司徒弘烨、司徒琅等人欺人太甚,羽成雪根本不想陷入这些斗争之中。士族对司徒弘烨多年忍而不发已经让羽成雪心生不满,但他也知道司徒弘烨暂时动不得,要顾全大局。如今羽成熙主动发作,要求他的配合,他亦义不容辞。
羽成蘅知道自己在其他人眼中只有七岁,毫无说服力,对羽成雪的这半个误会便闭口不言,心平气和得很。
他做的第二件事则是让荀家的残余势力搜集羽成熙在梁国的情报。荀家的过半数势力已被司徒弘烨所灭,荀家与司徒弘烨的深仇大恨荀家人没齿难忘。他们不是不想报仇,只是把家族的传承放在首位,轻易不会妄动。荀奉明是荀家人心中刻骨恨意的宣泄口,荀家人一直对他暗中相助,但动用的力量不多。羽成蘅有了荀奉明的牵线,得到荀家人相助的承诺。但他很有先见之明,知道荀家人答应相助一是忌惮他会借荀奉明这个出口危害荀家的残余势力,一是也在报仇雪恨上争取多一份力量,必定不会倾尽全力。所以羽成蘅根本没有让他们正面与司徒弘烨对上的意思,而是借用他们的情报网为他搜集一些有用的情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