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彧停停走走,不觉到了墨梅园之中心,只见几株开的繁茂的花枝下有个火红的身影在那够那梅花枝,萧彧身材欣长,区区几株梅花不在花下,便几步走了过去,撇下那梅枝,转过头道,“这梅枝高了些,你怕是够不着。”
萧彧转头,一时间脑中神思倦怠,一片空白,只觉着面前之人没得不似真人,好似那画中走出来的仙子,芙面微酡,姝色难忘。
雪中树下,美人如花。
那红梅也不再讨厌,萧彧忽的觉得那梅花本就该是红色,只有那火红的颜色才衬得起这人的灵动和瑰丽。
阿脔最恨别人这么□裸的打量自己,心里不快,“还我的梅花。”
阿脔声似朱玉,清透干净。
萧彧心神不由自主,那把梅花递给了阿脔。
阿脔接过梅花,刚刚垫着脚,一不小心把红豆的帕子落在了那雪地之上。
萧彧眼尖,趁着阿脔接过梅花,弯腰拾起了那帕子,细细一看,只见其中绣着两个字,红豆。
萧彧眼中都是痴缠,柔声道,“你换作红豆?”
阿脔心里恼怒之极,不想理睬萧彧,恨声道,“把帕子还给我!”
萧彧不听阿脔言语,反倒是把那帕子细心一折,贴身收了起来,“锦缎帕子系相思,这帕子就送予我了,可好?”
这哪里由得阿脔拒绝,萧彧贴身收了这帕子,阿脔怎生可能再将那帕子取出?而且怎生取出?
阿脔心里觉得此人相当可恶,面上虽是书卷之气衡绕,但所作所为取如同浪子一般,阿脔愈发心烦,也懒得去要那帕子,远远见到翠微进了园子,便狠狠瞪了萧彧一眼,踢脚走了。
萧彧见阿脔走远,觉得胸口藏着那帕子的地方热的好似要烧了起来。
“萧将军原来在此处,让奴才好找,这可是将军的挂牌?”小路子寻到了挂牌,便急急回了这墨梅园,找了半日不见萧彧,忽地在深处见萧彧一脸失魂落魄的站在树下,面上挂了笑容,弯着腰双手捧着那白玉挂牌。
萧彧淡淡看了眼挂牌,取了回来,“我见这梅花艳丽,想那日日可来赏梅之人定是有极好的福气,心生羡慕,这墨梅园可挨着哪处宫殿?”
“若说挨着,怕是如意宫。”
“如意宫?”
“这如意宫乃是安妃娘娘和红豆公主的住处。”
萧彧眼中眼波一浓,好似不在意一般,随意问道,“我在外听闻红豆公主容貌倾城,性情柔和。”
小路子笑道,“可不是,公主长得美若天仙,虽然还未及笄,可也难掩丽质。”
萧彧豁然一笑,“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竟在梅花下。”
小路子没什么学识,全然不晓萧彧在说些什么,知晓的萧彧好似是在念诗,“将军,时候不早了,奴才引这您出了这院子吧。”
萧彧颔首,看了眼端丽的红梅,含着笑离了这墨梅园。
56错付
萧府张灯结彩,府里唢呐声连天,好不热闹。
萧彧和谢拂身求了亲,说是在墨梅园中对红豆一见倾心,心生爱慕,愿娶红豆为妻,世世疼惜。
谢拂身本就爱才,认为萧彧乃是一名不可多得良将,加之萧彧的妹子嫁于谢锦渊,萧彧若是再迎娶红豆,便是亲上加亲,喜上加喜,谢拂身也便同意了。
萧彧驻守边疆,不能在馥城久待,十五一到,便从宫里迎娶了红豆。
酒宴宾客满席,其乐融融,不停有人向萧彧敬酒,萧彧心里念着新娘心切,为了不被拖拦,都一一喝下,直到月上梢头,宾客才渐渐散去。
萧彧身穿大红喜服,胸前绣着对互相嘬羽的鸳鸯,轻轻推开房门,进到新房之内。房内燃着两只粗大的红烛,红烛烧了大半,底座上全是蜡滴。房内的纱帐全换为了红色,这红纱透过烛光一看,好似带上了点旖旎。
萧彧看着新娘披着盖头坐在床边,心里微醺,不知是被那酒气所醉,还是被那心底之人所迷。
红豆盖着喜帕,一双手交叠与腿间,此时听得有人入内,紧张得手指越绞越紧,那手肤色白皙,好似柔若无骨。
萧彧心神一软,和声道,“娘子,莫怕,是为夫。”
红豆越发紧张起来,自己从未见过萧彧,只晓得传闻皆说萧彧面若冠玉,丰神俊朗,又知晓萧彧屡立奇功,心里对着未来的夫君既是好奇,又是敬佩,听得萧彧面圣求婚,爱慕自己,一颗心当真是又欢喜,又含羞。
萧彧知晓新娘紧张,便做到床边,笑着道,“我与娘子结了夫妻,可娘子还不知我面目,我这就掀了喜帕,好叫娘子好好看看我。”
萧彧手指捏住喜帕一角,脑里忽地想起那日墨梅园初见的样子,眼中都是柔情,手指一拉,喜帕落下。
红豆面色羞红,不敢抬头,比那喜服还要红上几分。
萧彧面色震惊,手里死死握着喜帕,“你是谁?”
红豆听得声音,心下也迟疑不已,不知这“你是谁”所谓何意,抬起头看向萧彧,只见萧彧满眼吃惊,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红豆凝眉,含羞道,“我就是红豆。”
“不可能!”
红豆惶惶然不知所以,“我……”
萧彧死死看向红豆,“你住在如意宫?”
“是。”红豆双手紧握,呆呆答道。
“这可是你的帕子?”
萧彧从怀里拿出方帕子递给红豆,红豆接过一看,这帕子上绣并蹄莲和自己的名字,当真是自己的帕子,红豆惊异不已,脱口道,“这帕子我给了阿脔,怎么会在你这儿?”
萧彧听得“阿脔”两字,想到那梅花树下令自己心神所牵之人,眼中眸光一闪,“阿脔?”
红豆见萧彧眼中头这种疯狂,心里一惊,细细一想,忽地了然,那萧彧定是在墨梅园里见了阿脔,牵了相思,却因为这锦帕错以为是自己,这才有了面神求婚。可恨自己一腔情思竟是错付!
红烛燃断,一时间屋内微微发暗,这样缓慢的昏沉,格外给人一种压迫到无法喘息的感觉。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这怕是世间万千少女的心思,红豆以为自己得了良人,可到头来却是阴差阳错,叫人笑话!
红豆眼中涌出颗颗热泪,那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沾湿了衣襟,红豆呜咽,胸口酸涩的快要炸开,“你要娶得人不是我,是……”
萧彧心里也明白开来,自己那日只是凭着帕子和那小太监的话误认了红豆,那人从未说过自己叫什么,听红豆一说,好似唤作“阿脔”。
时间阴差阳错从未停歇,可今日,却因此,断送了一位女子一生的情爱。
萧彧面色愧疚,万千愁绪化为一声叹息,“终是我对不住你……”
红豆泣不成声,万念俱灰,眼泪怎么止也止不住,好似那夏日里的暴雨,没了个完结。从前念诗书,不懂何为“滴不尽相思泪抛红豆,开不完春柳春花满画楼”,可在这夜,红豆懂了个明白。
欢喜之夜,却有可怜之人。
谢锦渊第二日就来到了萧家,说是有事找萧彧相商,萧彧虽为情事烦闷,可见一方面谢锦渊是萧蔷的夫君,一方面又为红豆的皇兄,不得不见,只好让下人引着谢锦渊到了书房。
萧彧的书房布置的倒也典雅,没有什么太多的装饰和字画,只是简单的摆着些书册,倒是现出了他的简朴之处。
萧彧一向不是个拐弯抹角之人,见谢锦渊进了屋内,行了个礼,待谢锦渊落座,淡笑道,“不知大皇子有事相商,所谓何事?”
谢锦渊面色淡然,幽幽道,“萧将军倒是直接,那我就实话实说了。我欲争位,望将军支持。”
萧彧眉头一皱,没想到谢锦渊到这般直截了当,“大皇子机智聪慧,实力卓群,皇上最为夸奖,何来争位一说?”
谢锦渊知晓萧彧必定推脱一番,倒也不着急,端起面前的茶盏噎了口茶,茶味甘幽,满口余香,“父皇看中善渊,好似欲于传位与他,若是不争,皇后就是善渊之妻,而非将军的妹妹。将军功大威震,若是能帮我夺嫡,对于将军来说,岂非又一名垂千古之大事?”
萧彧笑道,“我要那么多功绩又有何用?蔷儿就算不为皇后,可也身为正王妃,自然也是享不尽的荣华。”
谢锦渊放下茶杯,定定看向萧彧,“我知将军无贪富贵,无念权利,可有一样东西,将军必定想要。”
萧彧不以为然,轻笑道,“愿闻其详。”
谢锦渊开口道,“墨梅园下,阿脔。”
萧彧双手握拳,眼色难辨,“大皇子好能耐,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谢锦渊手指放于膝前,轻声道,“阿脔乃是我父皇男宠,只要有我父皇一天,将军休想染指。善渊待阿脔如兄弟,等善渊做了皇上,将军也是同样得不到阿脔。唯有我能把阿脔送与将军。”
萧彧眉头一挑,沉吟道,“大皇子当真?”
谢锦渊神情自负傲然,“当真,将军若是肯支持锦渊,锦渊已有计划,不出半年,自然叫将军心愿得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