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韶他们这次,若是赌错了,就是犯上作乱,跟着他的将军们都没有活路,所以虽然郝大刀一百个不愿意,还是被景韶留在江南镇守,到时若是他们失败了,也不至于被牵连太深。但赵孟和左右护军是说什么都要跟着的,毕竟他们自始至终都是成王亲兵,总归也脱不了干系,自当效忠到底。
景琛看了那几个吵吵嚷嚷的将军一眼,转身又上了马车。路途遥远,情势危急,没有多少时间给他们浪费。
“大胆成王,竟敢带大军回京!”京城外一百里处,正是茂国公的兵权所在。
景韶瞥了茂国公一眼,公侯之中他的爵位最高,因而手中的兵权也最接近皇城,继后选择与他家联姻,着实是个明智之举,不过……看看茂国公身后不足万人的兵马,实在是不够看的。
“本王听闻有人犯上作乱,自当回京,为父皇清除奸佞。”景韶拿银枪指着茂国公的鼻子,说得理直气壮。
“哼,你们兄弟两个谋权篡位,皇上已经知晓,我劝你们立时弃甲投降,跟老臣回宫谢罪,皇上仁德,说不得还能饶你们一命。”茂国公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大军回京,父皇当有所知晓,茂国公不如拿出父皇的手谕,我兄弟二人自当束手就擒。”景琛站在马车上,冷冷地看着茂国公。
“小心!”慕含章听到破风之声,一把推开景琛,景琛当即反应过来,扯住来不急躲避的慕含章,两人齐齐滚落到地上,一支乌黑的箭矢就直直地钉在他方才站的位置。
“唔……”慕含章爬起来,莹润的手掌被地上的石头划伤,鲜血溢出,很快染红了雪色的衣袖。
“君清!”景韶回头看到自家王妃受伤了,顿时火冒三丈,再回头时,茂国公已经带兵杀了过来。
景韶仰身避开茂国公的劈砍,回身以枪杆狠狠地朝他甩去,茂国公立时回手,以刀背挡住银枪,身后的骑兵也冲杀上去,顿时砍杀声震天响。
左右护军并不上前拼杀,而是牢牢守在马车两旁,将冲过来的骑兵统统毙于刀下。
景琛拉着弟婿爬起来,墨云十八骑迅速上前将两人围在中间,加上左右护军的骑兵,形成一个坚不可摧的壁垒。
茂国公年轻时也是征战多年,武功之高强非是疏于练习的大皇子可比的,景韶应承起来并不轻松。
盘亘着青龙文的大刀灵活如同左膀右臂,一劈一砍之间似有千钧之力。景韶以枪杆连接数招,被震得虎口发麻。闪着寒光的刀刃在银枪上划过,发出刺耳的声音,景韶立时翻转银枪,以枪头死死卡住刀刃,方得以喘息片刻。
“王爷当真以为自己就是大辰第一战将吗?”茂国公轻蔑地看着景韶,在他们这些老臣看来,成王屡次带兵不过是因为臣子不敢居功,尽皆推到了他一人身上才显得这般厉害,实际上遇到真正的高手之时,也只有挨打的份。
景韶冷冷地看着茂国公,似乎有些力竭,握着银枪的手也在微微发抖。茂国公眼中更显得色,越发的欺压上来,眼看着银枪被压弯,刀刃就要碰到景韶的脖颈,突然听得“刷拉”一声,借着就是鲜血喷涌的声音。
茂国公愣怔片刻,缓缓低头,看着自己被利剑划开的腰腹,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景韶单手持枪,横着狠狠一拍,茂国公就跌下马去,大刀落地,被周遭的厮杀声尽数掩盖。左手甩了甩长剑上的血珠,收入剑鞘,这老匹夫穿的那铠甲从头包到脚,连脖子都护着,害他废了半天劲才看出那腰间有一道布匹相连的缝隙。
“茂国公已伏诛,尔等速速放下兵器,否则以谋逆论处!”景韶带着内力的声音传遍八方,茂国公的兵纷纷乱了阵脚,而成王这边则士气大振。
这场战争不多时便停下来,景韶迅速冲向马车,挤开墨云十八骑,把自家王妃抱了过来:“伤哪儿了,给我看看。”
“不要紧,就是划伤了,”慕含章举起已经包好的左手给他看,“茂国公的目的就是要杀了哥哥,定然不是父皇的意思。”
“伤的这么深,不行,得用那个药,否则该留疤了。”景韶完全没听进去,熟练地拆了包扎重新涂一遍药。
景琛默默地看了一眼“有了媳妇忘了哥”的弟弟,转头问墨云十八骑:“出皇城前,父皇可给过你们什么交代?”
十八个黑衣大汉面面相觑,其中一人答道:“回睿王,皇上只说让我等保护好殿下,别的什么都没说。”
“圣旨言说本王谋逆,尔等还要护着本王吗?”景琛沉沉地看着说话的人,这一路上他都不曾盘问过这十八人,他们也一直跟随着,也正因为他们十八人,才让他笃定父皇并不是真的要杀他,如今马上就要进京,京中定然是万分凶险,必须再次确认这十八人的立场。
景韶悄悄朝外围的左护军使了个眼色,一旦十八骑的忠心有问题,立即将他们毙于刀下。
“我等从未接到任何其它命令,属下十八人拼死也会护得殿下周全。”那人毫不犹豫地应道。
墨云十八骑齐声说道:“誓死保护睿王殿下!”
景琛微微颔首,这些人在景韶的大军面前也丝毫不改口效忠于他,坚称自己只听命于皇上,那么父皇的意思就很明白了。
“大军不能靠近京城百里以内,你且让他们在此驻扎。”景琛抬头对景韶道。
景韶皱了皱眉,茂国公已死,京城周围着实再无兵力,但是,京中还有一万御林军:“赵孟与大军留此,亲军随本王再行五十里,至大营处。”城南五十里是景韶每次出征前整顿亲军的地方。
行至五十里大营,已是次日清晨。景韶其实并不愿意让大军留下,毕竟京中是个什么境况还不清楚,轻拍了拍怀中睡得香甜的人,想与他商量一下怎么劝服哥哥。
纤长的睫毛颤了颤,慕含章缓缓睁开眼,还没说什么,不远处便传来了阵阵马蹄声,仔细看去,竟是兵部尚书带着一队禁军冲了过来。
“微臣见过睿王、成王、文渊侯!”孙尚书下马行礼道。
“孙尚书,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景韶开口问道,这么多天来,总算是看见一个自己这边的人了。兵部尚书示意身后的禁军稍待,走到景琛的马车前,景韶立时驱马凑了过去,但是并不下马,就站在他背后。
“微臣也不清楚,”孙尚书低声道,“皇上连日不上朝,封了所有的消息,前些日子四皇子突然宣布代行监国之职。”
“那,今日大人前来……”慕含章蹙眉,就是不知孙尚书前来是谁下的命令了。
“是皇上的旨意。”孙尚书立时答道,从袖中拿出了一道手谕,双手递给了景琛。
景琛展开仔细看了看,上面着实是宏正帝的笔迹,要他们兄弟两人将兵将置于五十里大营处,只身进宫。
景韶皱了皱眉,悄悄将一个兵符塞到怀中人的手心里,在他耳边轻声道:“你一会儿带着左右护军去那片林子,一旦我放出烟火,你就带兵冲进宫里。”
慕含章瞪大了眼睛,悄悄将手藏进袖子里,缓缓点了点头,轻捏了捏景韶的手心:“万事小心。”
既是宏正帝的旨意,他们便违抗不得,景韶将小黑留给自家王妃,钻进哥哥的马车,只带着墨云十八骑朝皇城而去。
整个皇宫一片寂静,侍卫脸上很是严肃,下了马车,就看到宏正帝身边的太监总管安贤静静的立在马车外。
“两位殿下请随奴婢来。”安贤脸上难得没了笑意,也不多说,直接领着两人往宏正帝的寝宫走去,墨云十八骑本就是皇上的护卫,如今跟着去竟也没人拦着。
行至玉阶下,安贤没有领着两人上去,而是将十八骑留在阶下,带着两人从正殿后的偏门走了进去,门内有八个身材高大的侍卫守着,让两人尽数卸去身上的兵刃。
景韶蹙眉,正要发脾气,被兄长按住了手臂,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随即将怀中的小瓷瓶交给安贤:“此乃父皇交代本王寻的东西,劳烦公公交给父皇。”
两人卸了所有的兵器,甚至连身上的玉带也不许留,就穿着松松垮垮的衣服往里走。
“哐当!”身后的门猛地阖上,景韶看清眼前的情形,全身的汗毛顿时竖了起来。
眼前是一个长长的甬道,两边点着烛火并不昏暗,但没了兵器,在这窄路上,一旦这里面有什么机关,他们两个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景琛也提起一颗心,与弟弟靠得近了些:“莫慌张,我们快些出去。”
景韶点了点头:“我走前面,哥哥一定贴着我走!”说着喀嚓一声掰掉了一个嵌在墙上的烛台,空心的黄铜烛台约有一尺长,不是什么好兵器,聊胜于无。
景琛点了点头,果真与弟弟贴近了,快步朝甬道尽头冲去。
其实甬道并不长,但如此情形下就觉得无比的漫长,刚刚走到尽头,木制的门就自己打开了,景韶瞬间将烛台挡在身前,门外的光亮照进来,激得两人眯了眯眼,待看清屋内的情形,立时将烛台扔到了脚边。
甬道尽头,竟然就是宏正帝寝殿的内室,两人走进来,正对着宏正帝的床榻。
“还不过来。”宏正帝靠在床头,瞪了景韶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