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楼摸摸鼻子,然后闪开了堵着门口的伟岸身躯。
老白走进大堂的时候还在想,江湖第一杀手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
进了大堂老白才意识到,门外的热闹只是这鸡飞狗跳的大堂缩影,里面才是真正的热浪滚滚。五年前老白去参加武林大会,都没这里热闹。好么,能来的不能来的全来齐了,什么世家恩怨什么武林宿敌什么背信弃义什么男女纠葛,这会儿好,都来个一锅烩。有礼型的就是理论,冲动型的就争吵,激动型的像门外那类就直接武力解决。不过可能碍于言是非的面子,倒都没有太过火,只是让看得人脑袋疼。
比如老白。
千辛万苦才从刀山火海中摸出盘点心,老白决定端回客房去吃。他估摸着肯定有一大部分宾客跟自己一样,这会儿都猫在自己客房里躲安生呢。
“包子呢,怎么没有?”
“岳姑娘,在下还没接你这笔生意呢,而且就算接也只是杀人,可不包括抢食啊。”
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老白大脑嗡的一下,下意识的转身,只见温浅正端着点心盘子对着一个十七八的小姑娘苦笑。偶尔身旁有人打架,男人便有礼的把那姑娘护住。同老白认识的那个温浅一样,有礼有节,却又体贴入微。
老白一时间忘了自己要做什么,就那么看着温浅和那位姑娘出了大堂。
胳膊忽然被人猛的撞了一下,盘子应声落地,碎得乱七八糟。可老白依旧无动于衷。他满脑袋都是刚刚听见的话,看到的影。按温浅所说那个女孩儿就是他的主顾了,不,严格的说还不算主顾。那么,温浅是那种任由旁人跟着的人吗。
虽然知道温浅一贯对人和善,甭管心里如何面上总是过得去的。可这会儿,老白还是恨起了他彬彬有礼。
第44章 热闹滚滚红鸾劫(二)
如果自己没有易容,那么温浅一定会迎上来的,笑着说别来无恙。虽然嘴上不见得会说想念,但心里总有几丝吧,就像自己想念他那般……这样想着的老白,忽然又听见心底有个声音在说,会么,他这样一贯淡然的人真的会想你吗?
敢不想,以后再上山过冬光给你啃大白菜,还必须是生啃。
敢不想,以后再上山避暑光给你清蒸地瓜,还必须是趁热吃。
敢不想,我把全白家山的野猪都弄来围攻你。
敢不想,……
思绪翻涌间,老白的精气神儿就这么纷纷回笼了。眨眨眼,白大侠那叫一个神清气爽,那叫一个通体舒畅。
看着散落在地面的点心和盘子碎片,老白有些过意不去,便蹲下来想要收捡。哪知刚一蹲下,头顶便嗖的掠过一阵凉风,紧接着就传来了碗碟摔碎的声音。老白僵硬的转头去看,险些成为致命凶器的刻花大盘此刻已然四分五裂身首异处。
老白眯着眼睛咬牙切齿的抬起头望向飞来横盘的方向,刚想出声怒斥大庭广众不宜做“掷盘子”这种危险活动,却在看清眼前情景后忘了出声。
“贵派的盘子扔得倒是有模有样嘛,我看也别叫天剑门了,改叫盘子帮如何?”
“勾三,你这卑鄙小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胆敢公然污蔑我天剑门!”
“哟,别忘了现在是你们上赶着拦住我,不然我才不会吃饱了撑的没事做跟你们在这里作无聊的口舌之争。”
勾三在和别人吵架,确切的说是一对三。为首的年轻人老白认得,那是天剑门现任掌门任天暮的唯一儿子也是嫡传弟子,任翀。至于后面两个老白没见过,但看样子应该也是天剑门中比较数得上的弟子,因为他们也和任翀一样佩着镶玉剑,而那是天剑门里够资格的弟子才能得到的兵刃,据说每把剑都由天剑门里的老工匠悉心打造,可算得上独一无二。
老白记得自己和勾三进这荷风苑也就是前后脚的事,这么短的时间会产生如此的不愉快以至于到不顾形象的扔盘子吗?老白怎么想都觉得可能性不大。
那就是积怨喽。
似乎像要印证老白的想法一般,任翀的佩剑已经出了鞘,并未全出,但看得出任翀已经按捺不住:“勾三,把我祖师墓中的宝物还回来,我可以放你一马。”
勾三露出嘲讽的轻笑,故意夸张的叹息:“都换成了银子呢,糟糕糟糕,这如何是好?”
电光火石间,宝剑出鞘。镶玉剑就像道划破长空的闪电刺向勾三。老白心骤然一紧,说不清为什么,这担心来得莫名其妙。
好在勾三也不是省油的灯,只见他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把锋利玲珑的冰锥,四两拨千斤的挡开了任翀的镶玉剑。随着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勾三人已经跳到几米开外。
但任翀并不罢休,随即便又冲了上去。大堂本就空间有限,此刻又装着这么多人,勾三再想躲已然不可能,最终只得硬着头皮迎上去。很快,两个人就斗做一团。
一直嘈杂的大堂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寂静下来。人们纷纷退到屋子两侧以免被殃及无辜,但同时又好事的瞪大眼睛看着中间空地上演的全武行,俨然充满了围观精神。
老白也跟着这些人蹭到了窗边,可视线却没有一刻离开勾三。论武功,男人恐怕不是任翀的对手,但好在他身型够巧,轻功够好,闪躲防御绰绰有余。
“你伤不到我的,别白费力气了。”闪躲之余,勾三企图劝对方收手。
“现在乖乖束手就擒还来得及,一会儿万一见了血可别怪刀剑无眼。”任翀压根不为所动,招招狠冽像是非得要了勾三的命。
勾三把眉毛皱成了白家山:“你没毛病吧,我又不是杀了你亲人灭了你全家的,你至于吗!”
任翀没回答,取而代之是更凌厉的剑法。
勾三眯起眼,似乎真的动了怒。老白压根没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只听当啷一声,镶玉剑已经落地。再去看,勾三手里的锥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换成了细细的铁链,而铁链一端则连着个类似于爪钩的东西,这会儿正垂直着地面晃啊晃。
对于一个剑客来说,剑落地,就意味着彻底的战败。
“啧,说了你伤不到我。”勾三撇撇嘴,把爪钩三下五除二的塞回怀里——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塞进去的,之后走向前似乎想把坐在地上的任翀拉起来。
就在勾三朝任翀伸出手的瞬间,一个身影快速的闪了进来二话不说照着勾三的肩膀就是一掌,愣是把勾三打得跌落在几米开外。之后来人小心翼翼地把任翀扶起来,众人这才看清出手的居然是天剑门的掌门,任天暮!
一时间,大堂一片哗然。
老白也很诧异。天剑门是江湖上相当有名望的大派,虽然近年来有每况愈下之势,可近百年的积威总是在的。而横看竖看此刻都不是任天暮适合出手的场合,因为于情于理他都难逃欺负小辈的罪名。但是他刚才那一掌却又如此果断,好像勾三真是他们天剑门不共戴天人人得而诛之的仇家似的。老白想不通,一个小小的盗墓贼,这天剑门至于如此么。
“喂,你一个堂堂掌门居然对我这样的后辈出手,还是偷袭,说不过去吧。”勾三咳嗽几声,捂着肩膀挣扎着站了起来。
老白微微皱眉,那一掌想必不轻。
“打扰祖师安宁者,天剑门人人得而诛之。”任天暮那被岁月雕刻而成的沧桑面容,此刻异常冷峻。
勾三又露出了那种似笑非笑玩世不恭的嘲讽:“还是你这掌门会说话,不像任大少爷,张口闭口就是要我还宝物,好似这宝物比祖师安眠更重要似的。”
“勾三,你别含血喷人,我那是、我那是……”任翀气急败坏的想要解释,却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最后在任天暮的警告眼神里收了声。
只见任天暮整了整衣衫,才缓缓道:“祖师安眠固然重要,不过祖师爷的遗物也是我天剑门的圣物,不由你随意盗取。”
“都入了黄土进了棺材还谈什么圣物……”勾三讥讽的扯扯嘴角,小声咕哝着。随后他抬头迎向任天暮的视线,好整以暇道,“那么烦请任掌门告知在下,贵派祖师墓里究竟丢了哪些圣物呢?”
任天暮挑眉,略略环顾四周。似乎觉得此地并非适宜之所。可事已至此,又是众目睽睽,到了这个份儿上他不答也得答。轻咳一声,他缓慢而郑重的说道:“西域鎏金佛造像两座,淮夷嫔珠十五颗,前朝官家御赐玉器九件,金银珠宝兵刃首饰,和……一本秘笈。”
老白看见勾三在任天暮叙述那些陪葬品的时候,表情泰然自若,甚至还有那么点“对对就是这些我都记着呢”的调皮,可当老头说到最后那一本秘笈,勾三的表情表情明显一愣。眼睛里先是惊讶,然后慢慢的涌进些许不解和疑惑。
“什么秘笈?”果然,勾三出声询问。
任天暮眯起眼睛,似乎在观察勾三是真不知还是在装傻:“地剑。那是我们祖师的不传之秘。临终前他要当时的大弟子也就是我们的第二任掌门发誓,让那秘笈随他一同下葬。”
勾三敛下眸子,似乎在沉吟着什么。片刻后他缓缓抬眼,目光炯炯:“你刚刚说我打扰了贵派祖师的安眠。那么如果我说我什么都没偷,还会不会背上这个罪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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