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瑞上将觉得就像是做梦,布瑞莱斯竟然打着这样的主意,五十岁之前成为圣骑士,这怎么可能?竟用所有的生命去赌那样虚幻的一个天位!这是一种怎样的傲慢,怎样的疯狂!?
而更疯狂的是——西格尔和班森竟然接受了这样的说法,那双眼睛中燃烧的火焰是那么热烈,那么虔诚,竟有人相信这样的说法?这又是怎样的信任,怎样的信仰!?
对西格尔而言,信仰是可以传染的。最初只是为了讨好科林,才对布瑞莱斯投效忠诚,但正如谎言在一千遍后就可以变成真实,在一群将布瑞莱斯当成神的士兵之中,西格尔自然会受到感染。布瑞莱斯有这样的魅力,让人追随,就像是狼王对于狼群的吸引力。
布瑞莱斯给了他们栖身之地,给了他们自由的身份,给了他们放肆的权力,给了他们战斗的荣誉……即使是他的缺点——酷烈的手段、严明的军纪、残忍的惩罚,但对男人来说,这样的缺点反而能彰显出强大、威严和力量!
布瑞莱斯从没有让他们失望过!
这样的人!这样的首领!这样的主人!难道不值得追随?难道不值得去信仰?
所以,布瑞莱斯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目标,不仅是西格尔,布瑞莱斯麾下所有的士兵都会深信不疑!
布瑞莱斯亲王殿下!他一定做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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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格尔和班森医师告退之后,就只剩下盖瑞上将尴尬地站在空旷的卧室里,不知所措。
“盖瑞上将,您前来拜访,是有何要事吗?”布瑞莱斯轻咳一声,开口道。
“我……我……听说殿下的军队要再此常驻,所以,就过来看看有没有可以帮忙的地方。”盖瑞上将吞吞吐吐地道,任谁都知道这是谎言托辞。
“盖瑞上将高义!本亲王初来乍到,对许多地方都不了解,有盖瑞上将帮忙,真是太好了。”布瑞莱斯笑眯眯地道。
“啊?……额,殿下客气了,这都是应该的,应该的。”盖瑞上将勉强笑着。
“公事还是到此为止吧!”布瑞莱斯矜持地笑道,“我可以称呼盖瑞上将为叔叔吗?我们之间实在不需如此见外的,是不是?”
盖瑞上将的脸微微发青,他该怎么回答?对于这个将自己儿子带上弯路的少年,他心中是有怨的,这是每个父母的人之常情。但如今他已经隐约有些明白,阿尔法为什么会迷恋上布瑞莱斯?决非是简单地被美丽皮相所俘虏!
这一天,盖瑞对布瑞莱斯的印象一再被打破,甚至有种颠覆的感觉。
一个是空虚无聊、趾高气昂、风流成性的纨绔贵族。
一个是精明强干、认真努力、律己极严的完美王族。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果不其然,这样的少年,就算是自己的儿子也是比不上的;而且就算是受到那样粗暴的对待,在方才醒来时,仍然挂着那般温软真挚的微笑,那一幕,就算是被称为美神降世也不为过,任谁都不会无动于衷,也难怪阿尔法会如此痴心迷恋。
隐约已经察觉到,或许,布瑞莱斯亲王已经接受了阿尔法的爱意,而且,也付出了相应的感情,本该是皆大欢喜的,阿尔法不仅保住了命,还得偿所愿。
可是,即使如此,即使如此……
这个少年太过优秀,才让他心惊得恐惧。
每次与布瑞莱斯交谈,就像是与虎谋皮,一切步调都被打乱,被布瑞莱斯牵引着前进,这样压抑的感觉,只有在他面对他的岳父——菲利普·奥古斯塔斯公爵时,才感受到过。
盖瑞总算明白之前自己为什么如此恐惧着这个少年,只因初见的那一瞬间,他就从布瑞莱斯身上看到了菲利普公爵的影子。
当年他与爱丽丝相爱的时候,就已经深刻地体会到菲利普公爵的手段,即使如今得到了那位公爵的承认,但心中的恐惧却从来没有消失过。
布瑞莱斯与菲利普之间的相似,并不是性格、长相、语言这些形式可见的东西,也不仅仅是手段和压迫感的类同,而且他们骨子里夹杂的同一种味道,那是种可怕而冷酷的东西。
正如菲利普公爵虽然宠爱爱丽丝,但当爱丽丝触及他的底线,拒绝与当时的王子(如今女王的兄长)联姻时,他就会毫不犹豫地舍弃她!
那个时候的菲利普公爵对家族地位和荣誉的维护和追求近乎偏执,直到现在,盖瑞都不知道菲利普公爵接受他,是因为对爱女的思念,还是因为他为奥古斯塔斯家族培养了一个优秀的继承人?
而布瑞莱斯的身上就有这种令人恐惧的偏执,在听到布瑞莱斯苛刻的作息时,盖瑞上将在产生惊讶和敬佩的情绪之前,难以名状的恐惧就已经抢先占据了他的心扉。
这种人决不会无缘无故地付出感情,所以,布瑞莱斯对阿尔法表现出的情感越是真挚,就越可怕!
菲利普公爵的执念,盖瑞还可以看清楚;但布瑞莱斯的执念,他却看不透。
布瑞莱斯已经贵为帝国亲王,还有什么值得他用燃烧生命这种极端的方式去夺取呢?
难道他还想当国王不成?
想到这里,盖瑞上将已然惊起一身冷汗。
☆、温存
盖瑞上将最终打着哈哈,始终没有接受布瑞莱斯的亲近,随后就找了托词,告辞离去。
布瑞莱斯还是十分明理的,他认为盖瑞上将是被今天的事情打击到了,却未想到他的本质已经被这个他并没有太在意的人给看穿了!
爱丽丝·奥古斯塔斯曾经是多么灿烂厉害的女子,被称为帝都玫瑰,就算是为了逃离,又怎么会随意找一个男人?
正如阿尔法曾经说过的——他的母亲不愿做菲利普公爵的牵线木偶,想要自由,而盖瑞能让她安心。
为什么能让她安心?为什么能让她动心?
正是因为即使看穿了菲利普的本心,还是愿意与爱丽丝在一起,盖瑞知道爱丽丝渴望什么,恐惧什么,需要什么——这样的理解更近乎是一种睿智,这样的包容更近乎是一种勇敢。
阿尔法现在身上就拥有这种包容和眼光,只是受经验和见识所限,又有最迷惑人心的情感作祟,这种能力暂时并没有显现出来。
但盖瑞上将却已经放弃阻止阿尔法对布瑞莱斯的感情了,这一点从他只是匆匆告辞,却没有将阿尔法带走就可以看出来了。
知子莫若父,就像他自己义无反顾地爱上爱丽丝一样,阿尔法的感情已经收不回来了。
他所能做的只有跟在他们后面,随时注意,保驾护航罢了。
只希望便如他与爱丽丝一般,阿尔法与布瑞莱斯可以有个好结果吧!
只是……对不起琼那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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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布瑞莱斯的书房里仍闪着灯光。
对与亲王殿下的属官而言,这已经是司空见惯的情景,而如今让他们习惯的事情又多了一样。布瑞莱斯殿□体微恙,殿下的好友阿尔法一直在旁帮忙,若不是如今事务繁杂,人手不足,恐怕就会有许多属官抱怨阿尔法抢了他们的工作了。
阿尔法侧目望向正襟危坐着的布瑞莱斯,灯光在他脸上打下阴影,也不知是不是心理原因,只觉得布瑞莱斯眼下的部位阴影又重了些,心中就不由滋生出几分心疼,手上的动作亦不由加快了些许。
两人做过亲密的事情,彼此也承认了情侣的关系,自然相处也变得亲近了许多。
各种事务,各种策略,就算是军队里的纠纷、打架,两人都可以说到一块去,并且还各有增益。阿尔法自小在军中长大,大到行军布阵,小到口角杂务都了如指掌;布瑞莱斯虽对军中事务了解不多,但多年摸爬滚打,见多识广,亦可举一反三。两人一同处理事务,基本上用不着讲完上半句,对方就能反应出下半句来,常常是说着说着就会相视一笑。虽然也有意见相左的时候,但总体上却是十分畅快的。
闲暇时候,阿尔法时常会看着布瑞莱斯发呆,而布瑞莱斯也有时会回以温柔的浅笑,或是亲近地浅吻,竟这样就觉得十分满足,十分平顺,没有什么波澜,岁月静好。
“该去休息了,布瑞莱斯。”
批完最后一叠公文,阿尔法甩了甩手,抬头提醒道。
“好,我马上就好。”布瑞莱斯收拾好桌案,轻笑道,“你每天这样催着我回房间休息,是不是很喜欢帮我沐浴呢?”
为调理布瑞莱斯的身体,班森特意配制了药浴的方子,不仅可以滋养身体,而且也省了在身上抹药的麻烦,阿尔法略懂些医理,服侍药浴的本事还是有的,所以,一直是由他经手。
阿尔法红了红脸,与那日的热情相比,阿尔法日常反而是羞涩的,便如这般调侃,向来是无言以对的;而布瑞莱斯却觉得这样的事情实在有趣,时常肆无忌惮地说些调戏的话,来看阿尔法的反应。
“走了。”阿尔法生硬地将方才的问题掠过,转身便开了门走出去,但在布瑞莱斯走出去时,便站在了他的右方,风正是从右边刮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