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见身穿风衣的黑泽阵,踏上这条铺着桂花的小路。
对方的脚步很轻。
光照在他的银发上,像是穹顶掉下来的月光。
雨丝被暖光照得分毫毕现,摇曳的树影与透明的雨交相辉映,织出画一般的温柔夜色。黑泽阵像是潜行的猫科动物,迅速地穿过这条路。
北条夏树眨了眨眼睛。
后知后觉的,他想起来了。
琴蛙没有撑伞的习惯,多大的雨都不撑伞,很多时候,画面里只有它一只小呱呱在淋雨,而其他小动物打着五颜六色的伞。
在黑泽眼里,这可能是种软弱无用的行为,“只有蠢货才会淋雨生病。”——他大约是这么想着,出门从来不带伞。
那把黑伞,本就不是为他自己准备的。
第68章 (营养液12w加更)
没过多久, 满脸写着“真麻烦”的Top Killer,手里拎着印有便利店LOGO的塑料袋回来了。
“谢谢——Gin酱——”
北条夏树十分诚恳地道谢,摇着尾巴上前迎接, 并在把袋子翻了一通之后发问:“冰激凌呢?”
黑泽阵冷酷地说:“没有。”
言出必行的TK,说不买是真的不买。
北条夏树也没太大意见, 把关东煮的盖子打开,就着《东京达人秀》吃宵夜。
他总算想起景汪的假名, 搜了下, 在第三期, 于是特地翻到第三期、拖动进度条,看景汪的表演。
“让我们欢迎下一位选手——”
带资进组的就是不一样,位次上压轴登场, 出场时自带BGM。
北条夏树叉起一颗丸子, 张嘴想咬。
屏幕中,舞台四周突然起了一阵烟,在袅袅上升的烟雾中, 戴着面罩的黑发青年骑着悬浮的青蛙扭扭车,从天而降。他的身材比例优越,长腿蜷在扭扭车的两侧, 显得格外可怜可笑。
在哀伤低沉的大提琴BGM,景汪人间体骑着扭扭车降落在舞台上。
他摆出了一点恰到好处的忐忑, 深吸一口气,开口:“大家好,我是绿川, 爱好音乐, 来自……”
景汪是一只外形威风凛凛、有着温柔蓝眼睛的德牧, 它的人间体形象看起来也像个气质温和的大哥哥。为了上节目卖惨, 他特地穿了一身一看就相当廉价且直男的旧衣服,看起来和‘警察’、‘犯罪集团卧底’之类的词完全不沾边,反而像个勤工俭学的男大学生。
但,前提是无视他坐着扭扭车从天而降。
再哀伤的气氛,在青蛙扭扭车出现的那一瞬间,都被破坏得淋漓尽致。
景汪声情并茂地背诵身世,扭扭车就在他身后浮动着:“从小我的爸爸妈妈就告诉我,穷人家的孩子……”
台下的观众绝对是托,面对如此离谱的场面,镜头给到一个女观众的反应,妆容精致的女人眼含泪光,用手不停在颊侧扇着,看起来感动极了。
夏树惊呆了,忘记吹,直接把丸子放进嘴里。
“……唔……好、好烫!”
舌尖上仿佛炸开爆竹,那一瞬间的滚烫,让他整张脸都皱了起来。他三两口把丸子嚼了咽下去,然后吐舌,用嘴巴深呼吸、试图降温,像热得冒汗的小狗似的。
北条夏树偏头,发现黑泽阵手臂搭着一条浴巾,正盯着他看。
第一次深呼吸还没做完,他立马停止动作挽回形象。
黑泽也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走了。
几秒后,传来浴室门被关上的声音。
景汪人间体开始弹吉他唱歌,他的音色不错,技巧欠缺一些,有种未经雕琢的真诚感,如果在街头卖艺,大概是能吸引一众人停下观看的水平;但放在达人秀这种大型平台,并没有显得特别突出。
比表演更抢镜的,是他身后那台在空中转圈圈的扭扭车。
北条夏树这辈子没看过这么生草的‘达人秀’。
如果在动物视角看,肯定很好笑,然而放到真实环境中,他不由得替景汪尴尬起来,甚至连一整首歌都没听完。
他打开【模拟经营】,想看看零喵和赤井鱼鱼对此有什么repo,哦,它们在加班。
不过[弱牵制]自带【斯托卡】效果,他能看见松田卷卷和萩原马二在做什么,它们虽然不是玩具厂的员工,但可以随时被探视。
于是,北条夏树选中松田卷卷,结果买一赠一,萩原马二也在场。
这个点了,勤劳的爆处组警察,正在加班。
【松田卷卷】:好,我和hagi
马上就到
【松田卷卷】:十分钟之内
松田卷卷是只长得像松鼠的宝O梦六尾,马二是眉清目秀的马马,光从两只的立绘上看,无法看出它们的体型差距,但放在一起,显得尤为明显,松田卷卷就巴掌点大小,随随便便能被一只精灵球关住。
萩原马二脚下踩着一部警车(电动滑板车),两只前蹄搭在滑板车的转向手柄上。
它的睫毛很长,眨眼的时候镜头放慢,仿佛是一匹自带BGM的绝世美马。
打完电话,松田卷卷也上了车——它一下子跳到马马的脑袋上,整个身躯正好能够霸占马二的脑门。
卷卷掏出一副迷你墨镜戴上,酷酷地单爪扶了下。
【萩原马二】:小阵平,出发咯。
马二驱动滑板车,脑袋上顶着一只巴掌大小的卷尾巴卷毛小松鼠,哔哔开车。
不愧是可靠的马马,它开车技术看起来相当不错,将一辆小滑板车开出了法拉利摇摇车般的风驰电掣感。
不久后,萩原马二和松田卷卷抵达现场,穿戴防保设备,和警犬同事们交流。
马马和卷卷都是勤恳工作的好警察,爆.炸物处理这种高危工作,更是要求它们不能有一丝懈怠。
面对新型自制炸.弹,两只小动物板着面孔,十分严肃。
于是,北条夏树看见了更加震撼的画面,萩原马二后腿站立,给自己前蹄套上手套,开始——马蹄拆弹。
北条夏树:“???”
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盘旋在脑海中久久不散的景汪表演,居然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马蹄拆弹替代了。
“这游戏。”他恍惚地说,“别太离谱了。”
恍惚片刻后,北条夏树躺在沙发上,看着头顶的吊灯,一口一口地喝完了黑泽阵买的豆奶……虽然他原本要求的是咖啡。
他开始困了,困得要命,想闭上眼睛、躺在沙发上睡一觉。
这可有点不妙,他并没有留宿的打算,原先是准备出去住酒店的。
北条夏树的眼皮开始打架,难以维持住清晰的想法。
困得有点不正常。
浴室里的水声,沙沙的。
大概是因为全息设备太费脑子了,加上刚‘吃’过东西,游戏替他模拟出了一种吃饱后困倦的感觉。
先睡一会儿吧,等琴蛙洗完澡出来,肯定会把他叫醒丢出去的。
北条夏树这么想着,脱掉拖鞋,侧躺到沙发上。他挪了挪身体,闭眼休憩,无比自然地认为这一觉并不会持续多久。
十分钟后,黑泽阵推开浴室的门。
半干的银发不停滴水,他用毛巾随意地擦拭着,迈出浴室的第一时间,将视线投向沙发。
沙发上,北条夏树正睡得不省人事。
黑泽阵走到他的身边。
刻意收敛的时候,他走路和猫一样轻,不会发出半分引人注意的响动。
黑泽阵蹲下身,观察睡着的夏树。这人睡着的时候,像一团蜷起来的小狗,黑发软趴趴地贴在脸侧,怎么看都很好欺负。
“醒醒。”他说。
夏树一动不动。
黑泽阵回头,看见杯子里的豆奶被喝得干干净净,神色平淡。
豆奶里的安眠药,够一名成年男性睡上8小时左右。
先前在玩具厂时,北条夏树喝下加了放有相同剂量、相同成分的咖啡,三小时内没有表现出困意。
黑泽阵抬手,覆上他脖颈皮肤。他的手掌之下,脆弱的皮肤、汩汩流动的血液、稳定的脉搏,那是北条夏树的生命力。
只要他愿意,捏断这个人的脖颈是转瞬间的事情。
但黑泽只是让指腹
停在那片皮肤上,似乎是想借此确认这是一个活着的人,没过多久,他得出结论,面无表情地移开了手;他坐到沙发上,依然居高临下地盯着夏树。
黑泽阵背着光,侧颜线条落拓,低敛的绿眸埋在半明半昧的阴翳中,目光越发肆无忌惮。
冷冰冰的、粘稠的。
他像是在思考,同时又将人全须全尾地审视了一遍,冷淡神情浮上几分微不可察的满足感。
……
北条夏树醒来时,天光已经大亮,是第二天了。
他还没来得及思考“我为什么能睡那么久”,发现自己身上盖着被子,身下是床,顿时一惊。
这一瞬间,脑袋里跑过的想法很多,大脑像一台卡机的电脑,处理消息有些困难。
过了好几分钟,他才意识到:这是蛙的房间,蛙的床。昨天睡着之后,琴蛙非但没有冷酷地将他扫地出门,还把他搬到床上了。
接着北条夏树开始熟练地感动:“他心里有我。”
不过,这感动只持续了半秒就烟消云散,转而被一种微妙的尴尬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