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算小能力?”
一歧日和在旁边惊讶的瞪圆了眼,看了看从容不迫说话少时还挺像那么回事的青梣,再看了看另一边正在和雪音大黑打得不可开交浑身灰头土脸的夜斗……
“您果然是位了不起的神祇大人。”日和果断的一合掌,低头行参拜礼。
“不要抛弃我啊 ”
混乱中依然发现自家信徒叛变的夜斗顿时发出一阵惨嚎。
真的,好惨……
青梣抬起手,面无表情的噗嗤一声,虽然有袖子遮挡,但听这声音就知道他正在憋笑呢。
夜斗顿时恼羞成怒,挥舞着存钱的酒瓶嚷嚷:“你还要不要我帮忙了!”
“要。”青梣一脸正气道。
夜斗霎那间泄气。
他一向拿这种一本正经说一是一说二是二的家伙没辙,光和他说话都浑身不自在。
这委托还真是不划算。
夜斗边想边坐正了身体,将大酒瓶收好,才稍微严肃点开展话题。
话题为“如何让一个过气的神明活下去”。
日本八百万神明,不是实数,而是泛指,指的便是无穷尽的从人类愿望中诞生的神明。
但人类的祈愿太过单薄,存在被遗忘后,神明的陌路也只有消亡。
谁想死呢?
夜斗不想,青梣……现在也不想。
所以为了活下去,如何提高自己的知名度与存在感,就是他们如今该考虑的问题。
“夜斗……能行吗?”
一歧日和忐忑又怀疑。
她是与夜斗建立的“缘”的人类,同纲吉一样也有灵魂出窍的烦恼,经过了种种事情后,身为人类的她也习惯了与神明神器们打交道的日子。
而夜斗……
日和回想了下这位神明以往的不靠谱行径,浓厚的担忧在心里挥之不去。
也许有的时候很厉害,但大部分时间,夜斗这家伙的形象,总是和无赖废柴男挂钩的。
“我说你能行吗?”与日和只在心里悄悄怀疑不同,雪音的质疑就要明目张胆的多。
他不信任的目光如同一根刺,把自信满满的夜斗轻易戳破,像只扁扁的气球一样软了下来。
“提高神明的存在感,让他在人类中出名——这种事情你都没做到,还说要帮助别人?”
金发少年挑眉,对自家神明不知从何而来的信心感到由衷的无语。
但夜斗明显没有放弃。
“凡事都要试试看,雪音你小小年纪就这么没志气,以后铁定是个一事无成男!”
雪音冷冷看他痛心疾首的表现,完全不想说半句话。
——就凭你个居无定所运动服男还有脸说?
雪音直接在内心判定了自家神明的死刑缓期。
而此时,一直很沉默的青梣却忽然开口,声音平静道:“试试看吧。”
“诶?”
“我想试试看,毕竟时间不多了。”青梣没什么感情波动道,“拜托你了,夜斗君,我想活下去。”
“……交给我吧。”
夜斗沉默了一下,难得收敛了嬉笑的神情,面色郑重道。
俗话说得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一歧日和从网络和身边同学中打听到了一些消息,然后汇报给总指挥夜斗。
“[幸运之树青梣],这是前些年的消息了,最初只是在网络上流传的一个信仰,后来不知是什么人把他和现实挂钩,去青梣树下参拜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那现在呢?”
“现在……已经没几个人相信了,虽然还隐约记得这颗幸运之树,却没有人再愿意去参拜、供奉,与信仰——他们开始信新的神明了。”
“是吗,原来如此。”
夜斗并不惊讶,对比日和与雪音这样还年轻的孩子来说,已经在世上度过悠悠数百年的夜斗可对人类喜新厌旧的个性了如指掌。
在他还作为祸津神活跃的日子里,人类黑暗的一面已经看得太多太多,完全不会让他再动容。
而且现在该考虑的,不是感慨人类如何如何,而是帮助青梣这个过气的神明活下去。
“一般来讲,像我们这种生活在夹缝中的居民来说,存在感是非常难取得的东西。”夜斗摆出大前辈的架子,严肃正经道,“因为即使我们帮助了人类,达成他们的愿望,也很可能在短短数月后被忘至脑后,记不起分毫。”
“——就像我一样。”
夜斗平静道。
“通过各种传单广告,让有需要的人类联系我,然后帮助他们,紧接着,被‘遗忘’。我当然能活下去,但也仅仅是活下去而已,作为一个无名神,每天为了存活就已经精疲力尽。”
“但你不一样。”夜斗对端坐的青梣道,“你已经被人类记住了,而现在,只不过在慢慢遗忘而已。”
“让一个已经在脑海中留存印象的事物重新清晰,可要比努力记忆一个新的,原本不存在的事物要容易许多。”
“所以你很幸运,小子。”
青梣静静的看着夜斗,浅淡的眸子中,一闪而逝的是沉沉暗色。
他没有细听夜斗的话,只是坐在那里,摆出一本正经的样子,悄无声息的盯着所有人看。
纲吉睁大眼,对上了他评估般的眼神,直觉在刹那间拉响警报,提醒他面前这个神明于无声间流露出的违和感。
但他没有感觉到恶意。
即使是直觉提醒的现在,纲吉看见的青梣,也只是坐在原处,平静的望着为他存活绞尽脑汁,费心费力的夜斗,连一丝负面的情绪也没有。
他在想什么呢?
纲吉移开视线,望向仍在说话的夜斗。
他看上去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但纲吉却莫名觉得他应该知道什么。
隐藏在平和的面下,暗地里流动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呢?
第60章 便携神明奋斗中
“哒。”
清脆的一声响。
黑而圆润的棋子落在线条交界处,与白色棋子纠结缠绕,争锋相对。
“死局了。”落子之人忽然笑叹一声,声音中只有微末的一点可惜,笑意中更多的,还是溢于言表的漫不经心。
他放下支撑脸侧的手,屈起食指轻轻敲了下棋盘,状似渺然的目光在僵持的棋面上一掠而过,明明此刻的棋局还胜负难料,执子者却仿佛未卜先知般明了了最后的结局。
——白色棋子已被围聚一隅,眼下的局面看似对峙,但失败却已经是时间的问题。
“要输了哦。”
轻轻柔柔的嗓音含着笑,缥缈无踪地散落在微凉的空气中。
执子者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尚还属于少年人的手把玩着一粒白子,迟迟没有落下。
身边传来一声若有似无的轻笑,凉意偏寒的空气中,阳光从窗棂边斜落进来,洒在一位头戴天冠,身着白服的女孩身上。
她不知道已经在那里呆了多久,半蹲着身,纤细的手指偎依在脸庞,在阳光的照射下,素白的指尖仿佛透明一般,有种不真实的质感。
这是一个周身萦绕着神秘气质的女孩,从她微微滑落了一点的袖口望去,鲜红的字迹宛如一个个不详的诅咒。
那是“名字”。
也是她背叛了无数个神明的证据。
——这就是,野良。
停顿的凝望让女孩注意到他的视线,她不甚在意地抬起手,让衣袖进一步滑落,露出更多的“名字”。
“就这样放弃不好吗?”
她笑意盈盈展现出手臂,声音温柔如情人耳语。
“我对半途而废可没兴趣呢。”执子者同样温柔地微笑,随即似不经意般丢下了在手中把玩半天的白子,任凭它落入棋局,宛如一颗突如其来的打破了平静水面的石子。
“啪嗒!”
清脆又沉闷的声响。
受这出人意料的闯入者影响,几颗黑白棋子如飞溅的水滴般弹落了出去,啪的一声狼狈地掉在了地上。
而此刻再看那棋,局势已乱,原本黑白两子交锋的地方被搅成一团,如同一锅滚糊了的菜,完全分辨不出它原本的模样,即使再怎么努力,乱七八糟缺这个少那个的棋局,也已经废了。
“两败俱伤?”女孩笑意浅浅,即使面前突发事故,也没让她有半点动容,“这样好吗,白兰?”
“有什么不好呢?”执子者拨弄了几下棋子,让它更乱更糟,池水已经浑浊,现在做的,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白兰垂下眼,金色的阳光跳跃在他纯白的发间,让他的笑容看起来有些不真实。
“不想玩了就打乱重来,作为无聊到和自己对弈的棋手,这点任性的权利还是有的吧,野良——或者说,螭?”
“什么时候知道的呢?”女孩看起来并不惊讶,她近乎温柔地凝望着白兰,少顷,才声音柔和道,“你也可以叫我‘疫’和‘筒弥’哦。”
“只要是你身上的名字,都可以叫,对吧。”白兰一点也不意外,他以同样温柔的视线望过去,两相碰撞下,虚假的感觉更加真切。
“没错哦。”女孩舒展了手臂,白皙的肌肤上,无数个红色字体看起来更加渗人,“这些名字,我都很喜欢,一个也不想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