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安安也意识到有人对自己暗送秋波,手机倒扣在桌面上,面色沉静。
这么绷着,赵亚明便忍不住了:“陶安安……”
“唔?”
“你……不知道这事儿?”
“什么?”
“……就……算了,不说了。”
“说吧。”陶安安本无心听他说的,只是礼貌性随口一句鼓励。
“啊这样,你知道咱们学院那个最高奖学金嘛,之前大家不是都传是你嘛……”
“唔?”陶安安这才扭过头。
“刚刚张主任突然跟我说,内部改成我了,现在正在审核……所以……你犯了什么错吗?”他太兴奋了,说话都有些哆嗦,但又觉得这喜悦的情绪表达在陶安安面前不大合适。
他以为自己是绝对没有办法赢过陶安安的。
“哦,恭喜。”陶安安好像听见他放了个真空无味的屁一样,继续拿起手机,噗嗤一声笑出来。
赵亚明惊了一惊。
☆、第42章 hapter 42 闰土的西瓜
赵亚明是个心里藏不住事儿的人,藏个几秒钟, 在陶安安(并不存在的)火焰一般的注视下就全都交代清楚了, 腆着脸, 像是他抢了陶安安什么似的, 嘴角往下撇过去, 从镜片中看陶安安刚刚噗哧一声,好像桃花开了,绽开一点点清新的笑。
陶安安不知道, 旁边的曹冬是知根知底的, 赵亚明原先不是这个小组的成员, 后来听说老师指导这组参加一个公益性质的比赛, 看了一眼这小组都有某某, 某某某,还有某某, 陶安安三个字赫然在列。赵亚明就有些兜不住了,他是和陶安安竞争那个最高奖学金的人, 穷学生都是一群嗷嗷待哺的牲口, 看见钱就冒粗气。但牲口们还是讲规矩的,一轮轮各种考试活动筛选下来, 剩下的在老师面前站得稳的牲口就那么几个, 其余都是被淘汰的人。
赵亚明就是站在老师面前的牲口, 另外一头就是陶安安。
所以赵亚明找了曹冬从中游说,希望陶安安放下成见,大家求同存异共同进步如何如何, 却不知道陶安安印象里偏偏没有这人,多此一举。大家自然握手,相谈甚欢。
但是赵亚明这胸口中就有种被女人羞辱的感觉,浑身上下不得劲,于是这次张木声给他的机会,他还大嘴巴告诉陶安安,陶安安能说什么呢,只能恭喜恭喜。
这又把赵亚明噎住了。
在笑着的陶安安跟前解释自己绝对是相信你陶安安的能力,但是这件事情我也不知道,我给您说出来了您看看这是奖金自己找到我的如何如何,希望你不要多想如何如何。
费尽口舌,陶安安也都听在耳朵中,转过脸:“嗯。”
赵亚明噎得像是吞了俩煮鸡蛋。
“你不在乎吗?”
“唔。”陶安安微微摊手,“没事,你有能力。”除此之外她确实没有话可以说,刚巧苏阮阮觉得她发了个哦,在这里不屈不挠地和她抗争,她便含着笑意夸赞了赵亚明几句,把赵亚明那口鸡蛋顺下去了。
苏阮阮应该不知道这件事的,若是知道了,叉着腰摆出母夜叉的模样就要去讨个说法了,还好她不知道。时间这样短,浪费在这种是你还是我的争端上全无意义,她虽然是看着那条河蹊跷,却还是回想自己一次次重生的经历,被那个数字吓怕了,害怕真到那一天,自己就离去了,该怎么办呢?
生死摆在眼前,不再是对话中的内容,她偏偏就害怕了。
所以这段时间她让自己过得舒服一些,该如何正常生活就如何,可以对苏阮阮说一些自己如果没有重生,就一辈子也不会说的话,可以去捏她耳朵,捏得红红的,苏阮阮也不敢揍她,就只会拿小拳拳挥舞半天,也不敢下手。苏阮阮那一身肌肉,砸下来,陶安安就得提前去死,她想起这回事就笑,不知道怎么,她得了一种苏阮阮说什么都笑,一想到苏阮阮就会笑的病。
张木声微信叫她去办公室,她也当作没有看见,借口便是自己最近比赛,忙得很,不看微信,待到关了机,世界清净下来,她才意识到她恋爱了,不能让苏阮阮联系不到她。
可如果没有手机呢?陶安安起了坏心思,把手机丢在一边,不管自己回到一半的微信,重新和大家投入讨论中,接着就有了具体的方案,只差去做了,分头行动的规划做完,走廊里声控灯把光打进来,大家才意识到夜色这样浓重了,匆匆告别,出去吃饭。
临走时赵亚明似乎还是不大放心,回身看了一眼:“一起吃饭吗?”
“不了,谢谢,我收拾下东西。”陶安安四处摸手机,却发现手机不知哪里去了,慌了慌,冲赵亚明摆摆手,却因着慌了神,磕到了桌角。
“啊,没事吧?”赵亚明冲去看她的手,她避让,侧身躲过。男生高大,眯起眼睛俯视下去,“诶,擦破皮了。”
“没事,一会儿就好了。”
“不行的啊,我去校医室给你买创可贴。”
“……没事。”她还没有这样矫情,从前摔倒擦破皮,流血都只是自然愈合。男生靠过来,体温逐渐接近,她觉得不大舒服,转脸继续找自己的手机。刚刚随手一拿是放到哪里去了呢……
“这儿。”
“哦,谢谢——诶?”面前的是苏阮阮,叉着腰,母夜叉一样拿着她的手机就站在身侧,抬眼看着赵亚明,目光逡巡两圈,神情松懈了一些,又瞥她,终于,眼神温柔下来,寻了个话头甩脱赵亚明。
出门,脚步不停的间隙苏阮阮要兴师问罪,问她如何半途就关了手机不理她了,她也不答,吃吃地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那样好笑,苏阮阮瞪圆了眼睛,整个人显得极为温柔,棱角被月光磨平了,嘴唇抿成一条细线。
“诶,你说,你说清楚,还有你怎么还由着赵亚明抱你呢?你有想过我的意见吗?”
“你什么意见?”陶安安怎么不知道赵亚明离自己颇远,虽然彼此之间感受得到体温,但只是在这房间中,哦这儿有个人这样的感知。苏阮阮自然不是眼瞎,胡搅蛮缠罢了,她吃吃地笑。
“我都很少抱你的。”苏阮阮的声音抬高,尾音转瞬低下去,好像怕人听见似的鬼鬼祟祟,谈恋爱这样鬼鬼祟祟,求一个拥抱都要卖萌打滚,苏阮阮觉得自己很没有面子,不符合自己高贵的人设,可她难得见陶安安轻盈的笑,就忘记了人设这回事。
“你吃醋?幼稚。”
“我就幼稚你有意见?”
“还蛮横。”
“我就蛮横你有意见?”
“不,没有。”陶安安还是笑,一见苏阮阮就笑的毛病是改不了了,揽着她,敷衍随意地抱了抱,心情大好。
奖学金的事情给她带来的阴霾终于散去。她说不在意才是假的,她第一次输了这事情,从前那样在意,之前重生,苏阮阮也一遍一遍挂在嘴头的事情竟然就这样松开了,她没有同苏阮阮说这件事情,免得苏阮阮摆出母夜叉的姿态去说,给她添了麻烦,在坊间传言也不好。
自从和苏阮阮确定关系,她便觉得生命被一根线牵着,她是飘摇的风筝,挂在哪棵树上被风撕碎都看宿命,她想过在小城待一生,找个庸常的平凡男人过一生,在跳河之后也想过无论如何寻个死,结束了这毫无悲欢的一辈子。
那天晚上发生了一件大事,校长大晚上的回来了,在群里和大家说专家组要来检查,希望大家表现好一些。这次的专家组似乎前所未有,学校方面很是重视,大家才漫不经心地看一眼,就发现学校各类公号都满了这个消息。
不知道是谁规定的,专家组来检查教学质量,大家就要在外部环境上下苦功。
几栋破旧的楼外面赶紧刷漆,看出来新漆新气象。少生孩子多种树,要想致富先修路的老规矩还在领导的脑子里根深蒂固,于是学校里默默无闻默默耕耘的园丁们存在感就非常高了,这边修剪树木看见王大叔,那边修理草坪看见王大叔,也不知从哪里移植来的法国梧桐可怜兮兮地被挪过来放到河边。
没地儿放了就放到河边,领导的视线终于到了河水这里,觉得河岸光溜溜的只有草坪和几棵柳树似乎不大好看,于是开始修建围栏,围栏是橙色和白色的漆混杂在一起,篱笆一般的桩子顺着河,一道仿佛长城一般的壁垒就弄好了。
这次效率倒是分外快,前一天晚上说要立围栏,后一天晚上就已经完工,除了那股油漆味显得分外突兀。领导得给专家组待的地方放上百十来台空调,晚上偷偷摸摸把温度降下来,把专家们都冻感冒了才闻不出来这味道。
这味道让大家对河边敬而远之,在那之前,大白天的还是有情侣会腻歪在那里聊聊天,谈谈风月,谈谈情怀,顺便打个啵或者其他什么的,这就是人家的**了。
现在河边干净得像是鬼子扫荡过一样,如果陶安安还有跳河的心思,跨过围栏就能跳,全世界都不会阻止她跳河,可偏偏这次,她从河边经过,只是望了一眼,苏阮阮就攥紧她的手不许她看,仿佛看了一眼就被蛊惑,要举身赴清池似的。
苏阮阮旁边是许之焕,游泳队没能拿奖,这次发挥失常,于是许之焕找苏阮阮,苏阮阮顺势就拉了陶安安出来,三人并排走,决定一会儿去会议室最后确认一遍戏剧节的宣传细节,正式出演刚好是专家组来的那天,领导高度重视,抓着苏阮阮的手,觉得大家亲如兄弟——一定得做好啊,这次不光是咱们新闻系出一口气,也是学校的形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