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时候怀疑苏阮阮倒过来喜欢她,然而苏阮阮除了刚才那五分钟人设崩坏以外,都是高冷女神的模样,问一句话回半个字,笑得矜持像是蒙娜丽莎,总得让人揣度一下这笑容的弧度究竟带着多少酸甜苦辣咸,所以她排除了这个可能,大抵是觉得如果陶安安喜欢她的话是很值得自豪的一件事情。
“等等你骗人,你一肚子怨念,你还得回去跳个十万次。”先前的声音蓦地冒出来,好像小孩子撒娇一样。
“……?”
“怨念没有散尽的人不能离开我们系统。”
“……?”
“……好好好,欢迎来到回光返照系统。”
“……???”
“……大概就是怨念太深的人要不停地重复一遍死亡的过程,一遍遍大彻大悟之后消除怨念,亡灵才好引渡。”那个声音解释道。
“……?”
陶安安这辈子真的没有想不开的事情。为什么要大彻大悟?难道要出家?
还有这种设定是什么啊!
“嗯,根据你的需求,你将会不停地重生在你死前五分钟。”
“……?”有病啊。
“好了没事不要叫我,世界上怨念多的人太多了,赶紧走走走。”
眼前又是一片空白。
……?陶安安抱着书,被大雨淋成落汤鸡,呆呆地站在青石板小路上。
大一新生不辞劳苦依旧走一遍过场:“快走快走,还有五分钟就上课了!”
“……”陶安安勉强咧了咧嘴。
如果往河边跑,她就会掉进去,然后重复一遍。
如果往反方向跑,就会有一条河强行把自己吞进去,怨念会加深。
她分析了一下。
决定放弃。
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像是木头人,不远处的河水哗啦啦地淌着,那里无数次埋过了自己,她竟然也没有机会看看自己死后的场景,只能不停地去死,这真是被命运注定好了的东西,无法抉择无法控制的事情像是做噩梦一样难以控制。
如果是梦多好。
然而不是。
呆呆地站着,面前是学校的游泳馆,背后是学生活动中心,抱着书还在想她要怎么大彻大悟才能解脱,这样不断重复的梦魇实在是太可怕了。
还在思考的时候从游泳馆里跑出来一个男生,男生顶着伞,腋下还夹着一把绿伞,往前百米冲刺十秒钟,突然猛地转过脸来,和她打了个招呼。
这是谁?
陶安安死了太多次了一时间想不起这是个谁,男生身材精瘦,脸颊棱角分明,胡茬尚未剃干净,戴着很旧的眼镜,扑过来,一个呼吸就站在她面前,将腋下夹着的伞推给她:“哎呀正好你在这儿,我有点儿急事儿,正好一会儿你和苏阮阮一个课,你帮我把这个还给她吧,雨挺大的上次借了忘了还,麻烦你了啊,谢谢啦拜拜!”
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这是同班的许之焕,和她一个小组的合作伙伴,擅长打篮球游泳学习外语给狗刷牙铲屎修理电脑制作发簪用舌头吹泡泡等奇怪的技能,不擅长的事情是时尚和女生,大抵就是俗话所说的直男审美。
将这些信息过了一遍,许之焕的人影已经缩成一个小黑点消失在远处了,大雨把那个小黑点也洗刷干净,剩下她抱着书抱着伞愣了愣神,于是腋下夹着伞游魂一样往学生中心走去。
雨下得这样大竟然蠢到想不起打伞,伞就在手里,捂得像是窝窝头一样瓷实,才刚上了那几步台阶,扒拉扒拉刘海,上课铃声叮当叮当响起来,应声,学生中心的门打开,绿头发的姑娘愤怒地踩着雨水别过头来:“等下我再看,那个PPT发我邮箱,我去看看这智障。”
再一扭头,那伞被劈手夺过,啪啦一声,雨水被隔绝在伞外,雨水顺着伞沿砸湿了那一头绿发,苏阮阮伸直了手臂将伞扣在她头顶,自己身子湿了大半个。
“上来。”另一只手别了别头发,那标志性的精灵耳微微红了一些,陶安安愣了愣,明明已经到五分钟了,为什么没有出现大河将自己淹没?
“你是不是智障?”苏阮阮语气横得要命,好像在陆大校长第一她第二似的,一句话就把走神的陶安安拉了回来,反身往回走,陶安安也只好跟上。
忘记这节课是大……大教授的课吧,因为老教授总是自我吹嘘,大家总是在他的教授职称上加个语气夸张的“大”字来进行无声的调侃,随着她走进学生中心,啪唧一声,伞合上,丢在一边花花绿绿的伞中间,苏阮阮没有理会她,径自和别人开始讨论活动细节了,这节课苏阮阮是翘了,她也跟着翘了,可是多活了半分钟的感觉让她像琼瑶剧里的女主一样感恩生命,突然就热泪盈眶起来。
“怨念值,102。”先前那个声音突兀地出现在脑海中,“你还需要主动跳河一百零二次。”
☆、第4章 hapter 04 春秋大梦
怨念值?一百零二?
随意找了块儿地板坐着,怕坐在凳子上湿透了凳子,雨下得毁天灭地的,像是要发洪水的样子,里面灯火通明,一群学生干部在扯皮,陶安安觉得很是无趣,在这群人中也只有少数几个能力够强也足够有趣。
“你有一百零二天时间完成怨念值的消除。啊,等等我看看,现在我们冥府系统也要求人性化了,所以下一批符合你转世的婴儿会在一百零五天后出现,赶不上你就魂飞魄散了,多出来那三天是为了契合度调整,以及消除记忆啊什么什么的,总之就是这样,你抓紧一下机会,要是不能投胎的话你那时候就没了,可以一天死很多回,总之就是这个额度,之前是我着急了啊,之后记得给我好评哟!”
“……”
“意思就是在之后的一百零二天里,你爱怎么都行,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复活,你每主动跳河一次,怨念值就消除一点,等到怨念值变成零,你就可以去转世了,人世就少一个野鬼,我的业绩评定就高一点。要是怨念值没消除,我们就得强制性把你收回,你就,嗯,灰飞烟灭。”
等等都是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
陶安安安静如鸡。
接受了这个设定。
还要主动跳河一百零二次啊。
好的没问题,有数值就可以控制了。
起身,出门,向着河的方向狂奔。
“陶安安!”身后有人喊她。
她下意识扭过头来,一转眼,苏阮阮一头绿毛又出现在面前。
“干什么?”
“你是不是神经病?”苏阮阮又是那嚣张的口气,天老大,她老二,一把攥着陶安安的手腕往回拽。
“我去上课啊。”
“……哦我忘了有课。”苏阮阮立时松开了她,恍然大悟一般拍拍额头,“别走河边,河边儿滑溜,听说前几届有人在河岸滑倒摔进河里淹死的,你离那儿远点儿。”
“哦。”
谢谢您了喂我已经死了。
就您说这死法。
一言难尽,陶安安没说话,咧开一个莫测的笑容,转头往教学楼的方向拧身,苏阮阮却蓦地拍住她的肩头:“等下,反正都迟到了,带上伞再走。”
“谢谢。”陶安安矜持客气地接下了伞,等苏阮阮离开自己就跳进河里,没想到苏阮阮就在面前杵着,也不动,不回去,老盯着她看。
“……我送你过去我再走,雨挺大的。”陶安安说着将苏阮阮推过去,顶着一柄伞到活动中心去,开门,将苏阮阮推进去,转过脸,顶着伞,优雅地走向河边。
眼前的那条大河波浪宽,风吹柳树飘两岸,陶安安就在水上住啊,听惯了艄公的号子……等等,见惯了死去的样子……
预备朝着河水加速奔跑,后面苏阮阮又阴魂不散:“等等!”
“啊?”她僵着脸。
“你没拿书。”苏阮阮指了指她放在地上的书,“自己拿去。”
“哦……”因为先前被苏阮阮拉拉扯扯救过一回,对苏阮阮还是存着些提防,就怕她一个多管闲事要把自己救上来,那这次就言听计从提前将她支开。拿了书出门,往河边百米冲刺。
顶着苏阮阮的伞跳进去不太好吧,人家以后还顶不顶伞了?
于是合上伞,将伞规规矩矩地挂在树梢牢靠的地方,风吹不掉雨淋不跑,那伞的颜色和苏阮阮的头发一样带着些莫名的骚气,像是满大街走的妖艳贱货一样样的,苏阮阮这人就是闷骚。
刚认识苏阮阮的时候苏阮阮还没有这么猖狂,好像看见谁都不顺眼一样。那时候的苏阮阮有那么一点高冷但总体上看起来还是个大家闺秀,名字和长发搭配起来是无数人心中的文艺女神,照片老被人拿去抢热评。
第一次和苏阮阮的邂逅就是在进校门没几天之后,陶安安不经意间远远望见了站在河边安安静静站着的苏阮阮,然后偷拍一张,之后用这张照片抢了热门,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又不知道苏阮阮的微博马甲,但是毕竟是一个系的,千方百计找到人,苏阮阮还以为这是什么人呢,结果对方严肃认真地告诉她关于热门评论的事情,表示抱歉,如果她不喜欢的话就立马删评论如何如何。
河边的软泥那样稀滑,脚下怎样都站不稳,也不再能摆出立定跳远的姿势来,她注视着滚滚的河水和翻腾的浊沫,腿上有些软,一刹那,电光照亮了脑海中某些区域,102这个数字看起来分外亮堂,自带锐化,刻下了深深的凹痕。